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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 2019-11-11 周海飞 人民路出平门向北延伸，到相城区与阳澄湖路相交。我站在十字路口向西观望，感觉文徵明就在跟前了，在那仰面才能看到屋顶的大楼后头。好友几次介绍，说文徵明的墓，就在我们晨练的体育馆北面不到1公里的树林里。 通向墓地的小道是条新筑水泥路，向南到头，果真一片青树绿林，树冠大如阳伞，枯枝挡着道路，落叶铺满地皮，墓地阴森灰暗。 看清楚了，一座穹形石砌大墓坐东朝西，就在我右手十来米的前方。沿着墓道慢慢走去，两旁排列石马石虎。踏上二层台阶细看，前是简易石条供桌，后有高约2米墓碑，上书“明公 文徵明之墓”，墓墩高1米，直径2米，圆顶野草疯长，杂树环绕四周，横七竖八，层层叠叠。西边，石柱牌楼挺立，照池清水潺潺。 一代名人文徵明的墓，朴实无华，还有点凄凉。 听人说过，八达岭长城脚下的中华文化雕塑园内，冰心墓碑曾被人用红漆涂抹，田汉雕塑上国歌歌词字迹斑驳，茅盾生平石头碑文不知所终。相比之下，荒地里的文徵明墓，鲜有行人走访，自然也少了人为破坏。 对文徵明的了解，来源教我作画的老师，每次上课，老师总要趣谈名家轶事，文徵明是被时常提起的。 与祝允明相反，文徵明不是天生才子，8岁时说话还不流利。父亲文林不以为然，说是晚成，并请最好老师，文徵明文师吴宽，画习沈周，书学李应祯，三人都是当时名流。尽管如此，文徵明读书仍不顺利，十次乡试十次落榜。 做官也不如意，40多岁，宁王朱宸濠重金聘用，文徵明未出。54岁，被荐入京，到翰林院做个只拿低微俸禄的待诏。文徵明不谙官场习气，厌恶权贵势力，仕途难有发展，次年打出报告，要求辞职。一连三年，终被恩准。 可我敬重文徵明，在我看来，文徵明有自知之明的可贵心态。苏州人本分，不会巴结讨好、阿谀奉承，那就做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扬长避短，脚踏实地，做自己熟悉的学问。当不成太阳，就做星星，迈不上大路，就走小径。一步一脚印，一生专一事，平平稳稳，安安静静，最终或许能成一番事业。 人生不会总是春风得意，太多时候是不顺心不如意，需要的就是安静心态，这一点，文徵明特别清醒。 不再挂牵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清心寡欲，扑下身子，一心一意投入创作。在东山杨湾轩辕宫，文徵明住了一年，对景写生，几易其稿，画成著名的《太湖山水图》。 “爱此陂塘静，扁舟夜不归。”夜深人静，满湖银色，一叶小舟，乐不思归。这是文徵明75岁时夜游石湖的场景，翻阅文徵明《石湖泛月》《放歌林屋》《游灵岩登琴台》等游览苏州西部山水时创作的那些诗作，感觉文徵明心态是出奇的开朗与快乐。 是的，心静了，才能开朗，心安了，才能快乐。在安静和快乐中，文徵明全心作画写字。他的画，多为江南湖山庭园和文人生活，《千岩竟秀》《石湖草堂》《江山揽胜图》等一大批传世画作构图平稳，笔墨苍润秀雅，与沈周、唐寅、仇英被合称吴门画派四大家；他的字，温润秀劲，稳重老成，《西苑诗》《渔夫辞》《北山移文》等书法作品脱颖而出，与祝允明、唐寅、徐真卿被并称吴中书法四才子。以致后来，文超吴宽，画比沈周，书胜李应祯。 《石湖三绝图》是文徵明诗、文、书、画“四合一”的代表作，是他心平气和的作品。“文风”所及400年，四绝全才，无人可比。 80岁了，文徵明还在安安静静地学习，能写一手工整的蝇头小楷。90岁了，还在安安静静做事，替人一丝不苟书写墓志铭。写着写着，文徵明置笔端坐，安安静静含笑离世。一代大家文徵明，活到老学到老，活到老做到老，怎不让人敬佩落泪，感慨万千。 文徵明与唐寅同年出生，唐寅风流，活到54岁；文徵明安静，活到90岁，名副其实的书画老寿星。乾隆皇帝说他是“德艺清标”，题词称赞，刻石铭记于城南沧浪亭里的御碑上。 做人本分，做事静心，文徵明是楷模。 文徵明的经历、文徵明的成就，或许能给终日浮躁、急于求成的现代人很多有益启发和警示，至少对于做什么事都不能静心的我来说是有帮助的。 生前，文徵明是老实本分的文化人，死后，没去石湖梅湾归葬，却安安静静长卧于人迹罕至的陆墓荒野处，我想，这就是安静的文徵明与众不同的鲜明个性。现在，就更不情愿有人无休无止地打扰了。 秋阳西沉，树林渐暗。覅把这里建成人来人往的开放公园，让文徵明安静，可好？ Copyright © 2019 苏州日报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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