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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的祭日，本来计划好回去的，但是临近年底由于各种忙，还是没能成行。作为儿子最大的特长就是写，以此文来纪念去世十四周年。祭文已经写过几篇了，今天来说说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为人之父，一定不好做。作为男人辛苦养家是天职，注定既是儿子的老师，也是儿子的对手和成长的代价，最终儿子的长大一定是要拿父亲练手的，即所谓的叛逆。 在那个年代的乡下，做父亲真的很不容易，因为怎么努力都养活不了一家人，在记忆中每年都是在姑姑的接济中度过。 从小我就看不怪父亲，甚至鄙视他。因为他打我，经常莫名其妙地打我，打得我莫名其妙的；因为他不会干家务，除了下面条什么都不会；因为他太顶真，在生产队天天与人吵来吵去，似乎真理只在他一个人手上。 他对我的教育方式让我对他心生了仇恨，因为恨他我几乎学会了所有家务活和农活，因为恨他我坚决不填师范学校（父亲是1950年代师范毕业生），因为恨他我把他最喜欢的一套《红楼梦》的书借给同学再也没有拿回来，因为恨他我发誓离家越远越好，……。总之，我是在对父亲的仇恨中长大的。 这种仇恨对人生有正面的影响，但负面影响更大，如果不处理好事业上很难成功的。我跟父亲仇恨的化解有三个过程。 1、仇恨的爆发 我结婚时父母没有能给我太多支持，还对我提各种要救，当时自己特别委曲。当有了儿子后，乡下人的各种麻烦，让我愤怒的情绪一下子就暴发了。替自己报仇、替奶奶报仇，替自己报复父亲，替奶奶报复母亲。这一下，父子关系一下子到了冰点，一直到儿子十岁，我终于醒来。儿子十岁那年，因老家热热闹闹地办了个生日宴，我把镇江所有的朋友都请回了老家，汽车开了一长龙，总算为她们挣回了面子。 2、仇恨的转嫁 与父亲的关系之所以能化解，因为我在法院又拿领导练手了，与领导的关系是父子关系的影像。我在法院工作十多年，被重点培养了十多年，但最终重点提拔的不是我。十年的辛苦与委曲积累起来的愤怒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法院正副院长共同四人一下子被我干倒了三个。我勇敢地砸掉了自己铁饭碗，悲壮地离开了法院。 3、幡然醒悟 等我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是2003年了。在吴学文老师的课上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罪过、荒唐和无知，真正开始了生命的忏悔。可是父亲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我送他去新疆、接他来深圳，是他一生最后的荣耀。不孝的儿子，终于能让父亲能带着最后的这份骄傲去向母亲报到。 余下的后遗症是我与儿子的关系，儿子是在那个年代出生，家族的负面的能量已经传入他的心中，至今对我的怨恨没有化解，也没有机会化解。看着儿子一个人在无奈地流浪，作为父亲心中有说不出的痛。但只能先顺其自然，等待机会。这是我的功课，也是我的责任，不能再把这种负面的能量传给孙子了。 人生在世，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们，没有父母养育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世界上没有一对父母是完美的，她们给我们刻录的软件版本甚至非常低，而且夹带着各种病毒，这些病毒才是事业和婚姻最大的敌人。但是父母尽力了，为了儿女，她们已经做到她们所能做到的最好。我们心中的那份自私、狭隘、偏见和无知，需要我们自己通过修行来解决。幸运的是，一路走来我得到了吴学文老师、齐欣师父慈父式的关怀，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化解了我心中过去，并帮我打开了未来的大门。 虽然已经至天命之年，但我一刻也不敢停下来。我深知自己的担子和责任，更知道我今生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父母为我的今天所付出的牺牲，今生我是无以为报，唯有把我自己该做的事做到最好，让自己活到最好，这才是对父母在天之灵最大的回报和孝敬。 路上的木鱼（邱旭瑜律师） 2018年12月5日于深圳 附旧文：怀念父亲怀念生我养我的那个家 早上刚刚到办公室，大姐打来电话，告诉我今天是父亲的祭日。仔细一查，今天确实是父亲离开我们十一周年的日子。翻开十一年前写的悼念父亲的文章，不禁泪如雨下。 在父亲离开的这四千多天的日子里，其实父亲一直在我身边。在无意中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中都能看到父亲的影子。已经年过半百的我，更多的时候在忏悔。忏悔父母在世前不知道珍惜的无知，忏悔那些总把自己的需求、忙碌和事业凌驾于父母的思念之上。 现在才知道，当自己下决心离开法院来深圳闯荡，其实是一场豪赌。无论自己出于什么理由，留给父母亲永远都只是无法抹去的担心，而且我让她们带着这种无法抹去的担心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一直让她们担心、一直让她们担心，……。 现在才知道，没爹没妈的孩子真的很可怜！ 邱旭瑜律师 2015年12月9日于深圳 【文一：悼念父亲】 2004年12月8日（农历十月二十八）凌晨一时半，我在一阵梦魇中惊醒，一条大蛇从我身上辗过，接着家人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走了。 父亲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一点痛苦，对此我感到很欣慰，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亲人的一个个地离去每一次好像撕去裹在心上的包衣，也告诉我已经没有依靠，而且终有一天我也要老去，和她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共叙亲情。 父亲是去年十月底在新疆姑姑家查出肝脏有阴影，姑姑打电话告诉我，我让她们对谁都别说，直接买张来深圳的机票。这样在深圳我让他像总统似的过了一个星期，这也是他平生以来享受到的最高规格的待遇，然后送他去上海姑姑那儿，在上海又呆了一个星期回丹阳老家。就这一次行程一直让自豪、兴奋、幸福了一年多，到死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这个病，我还会让他享受更多、去更多的地方，经历告诉我对长辈的孝敬一定要赶早及时，想到就做，否则就会酝酿成终身的遗憾。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梦的泡影。母亲是前年走的，父亲这一走，那个生我养我的家就成了个概念，一个生我养我的实实在在家，从此永远成为记忆中的梦了。 二点钟后，我再也无法睡觉，一个人默默准备好回去的行李，天一亮就去机场买了第一班回南京的机票，中午一点半到家里。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为父亲抹上未合的眼睛，穿上因腹水无法别人无法穿上的妈妈亲手做的布鞋，我知道他在等我，等他唯一的儿子回来为他做最后的告别。 他知道儿子的抱负和梦想，知道儿子在外闯荡的艰辛，知道儿子在外无时不在牵挂他的安危，知道儿女们在他生命的最后，已经竭尽全力几乎满足了他所有的要求，媳妇、女儿、女婿个个用自己的孝心为他的生命划上最圆满的句号。 父亲，儿子真是不孝，在你生命中的最后日子里不能天天陪伴你左右，日日侍奉在你的身边，我知道你是多么希望我能在家，但为了儿子的事业你不得不忍痛割舍，一个月前儿子回来看你，你告诉儿子儿女们这样孝顺你已经很满足了，让儿子早些回深圳。 回想我走自己生命的历程，我无时无刻不在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这一生你们给予我生命，尽你们生命之所能在培养我们、爱护我们，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把我们一个个拉扯成人，小时候我总是拿我们家和别人家比较，总觉得你们做的不够、不好，不明白就那样你们已经是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能量了。 儿子是在你去世的前一年，我的恩师的让我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未算晚你赶上了儿子真诚的忏悔，只是母亲早走了一年，给儿子永远留下了遗憾和心灵的永痛。 爸爸，相信儿子是个有出息的人，正如你在我降生前看到的那个黎明前黑暗中的那个“一轮红日”一样，因为你的眼睛发花，给了儿子一个天大的梦，你儿子所有的梦想和努力就是要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太阳，一人光照人间的心灵的太阳。 爸爸，你放心，儿子一定会把对亲人的遗憾和痛，化作爱的动力，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珍爱生命，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到对天下所有的人爱中去，爱自己、爱亲人、爱朋友、爱同事、爱我的对手、爱我的伙伴、爱我的对手、爱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去爱一切需要我帮助的人。因为我知道我生命所有的人，都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在帮助我完成生命的历程。我们都是父母的原创，没有父母就没有我的生命，没有他们也就没我的现在和未来。 亲爱的爸爸，您安息吧！ 你的儿子一定会带着一身的轻松和无憾，平静地来向你们报到。 不孝浪子天虫 2004年12月17日于深圳 【文二：父恩如山、母恩如海】 人一生最大的痛莫过于，在你想对某人表达爱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2007年4月23日，借去南京出差的机会转道回了趟老家，专程回去就是为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磕个头、烧些纸。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已经快三年没有回家了，三年来我是充分感受到了“子欲孝而亲不在”之痛，一次次地在悔恨交加中痛斥自己，为什么父母在的时候，不能多陪陪父母、不能多孝敬他们一些？每当这个时候，我除了涮涮落泪别无选择。 原本打算在清明节回去的，但因顾问单位由我设计的新管理系统启动未能成行，这次行程安排比较紧张，期间也只能匆忙回去看一下，以解心中的相思之苦。23日下午，我在镇江包了一辆车回家，上了车就给嫁在同村的大姐打电话，可是怎么都打不通，以为大姐不在家，就把车直接开到了离爷爷奶奶坟地不远的地方，然后步行去了祖辈安息的地方，因为坟头都已经平了（政府下了平坟为田的规定，农村所有的坟都强制平了，但是没有人敢去耕种），我凭感觉找到了爷爷奶奶合葬的墓，并磕头烧纸，告诉爷爷奶奶孙儿回来看她们了，然后再给太公、太婆（曾祖父、祖母）、堂爷爷烧了些纸钱，然后就驱车回家，看了一下我生活了二十的三间平房，因为没有联系到大姐进了不门，只是看了下就赶到父母的灵堂（农村殡葬改革后，父母骨灰都安放在公共的灵堂里），父母骨灰盒并列放在一起，望着父母的相片，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下。生我养我的父母，在生前没有能看到自己儿子荣华富贵，却心甘情愿地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儿子的功成名就。 父母的养育之恩已经是无以为报，但母亲最后的选择，让我心如刀绞，无以为人。母亲生前听信了瞎子的算命，说我事业坎坷是因为她们“克”的，相信这是母亲刻意选择那个旺子的日子，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原因。她哪里知道，这样做留给给她儿子的是永远的心痛和罪责。母亲走后两年父亲也走完自己的生命路，这也应验了瞎子的“三年以内她们都必须离开人世”的咒语。一个家就这样毁于一个瞎子的嘴，听似荒唐却又真实，也是我的生身父母留给我也是留在人间最后的故事。在父母的灵前，我只能默默地跪在她们面前，祈祷她们在天之灵能有安息，同时用心告诉她们：儿子会以毕生的努力来报答她们的天恩，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此时，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至今我都记不住父母的祭日，父母准确离开的日子，我要到我的文章里去找，我的脑子里怎么也装不进这个日子，也永远不会刻意去记忆这个日子。 跪拜礼结束后，我就灵堂前烧了纸钱，后就驱车赶回镇江。原以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人会知道，结果在去爷爷奶奶坟地的路上，还是被田里干活的大妈认了出来，主动招呼我，让我很不好意思，第二天一早大姐就打来电话了，看来无论何时，回家都不能太匆忙。是这块养育了我，无论我到天涯海角都无法割断与这块土地与土地上的人的联系，不管怎样，还是要常回家看看。 也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时不时的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自己的童年苦涩的成长经历，怀念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 爷爷奶奶是土生土长的农民，除了种田外爷爷还是个木匠，当年用五块大洋盖了三间平房，抗日战争时期这三间平房居然也成为新四军一个地下据点，可能是受新四军的影响，父亲发奋读书，考上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分配在母亲所在的那个村上的小学教书，妈妈曾经是爸爸的学生，却死心塌地地爱上了爸爸，并执意要嫁给父亲，外婆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以断绝母女关系为要挟，都没有改变母亲的决心。外公比较开明，支持并成就了她们的婚事，但是外婆发誓永远不进女儿的家门。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我工作以后，外婆生病没有照料，才不得不去我们家，这都已经是父母结婚三十多年以后的事了。 外公曾经在上海工作，下放后还在乡里做事，所以外公、外婆在农村来说算是富裕人家。母亲嫁给父亲，随着孩子的增加，日子也是越来越来艰难，尤其是父亲因生病久治不愈，只得下放回家后，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有病的父亲、六个孩子、两个老人，可想而知，母亲在嫁给父亲后的日子有多么艰难。贫贱夫妻百事哀，衣食不济的生活又会平添多少的风浪。自从我有记忆以来，父母一直都是在为全家的温饱上苦苦挣扎，夫妻间、父子间、婆媳间总是风波不断。外婆也是黄莲嘴、豆腐心，在我们成长的日子里，外公、外婆给了我们很大的支助，在我的记忆中，过年与放假去外婆家是最开心的事。记忆中每年春、夏季节，外公都会背上一篮子桃子或梨走二十里地送到我家，还会买很多好吃的给我们。每到开学的时候，没有学费，我们去一趟外婆家，回来学费准解决了。 在家里我是独生子，从小在家我就有特权，这个特权来自爷爷、奶奶对我特别疼爱，从小我与奶奶几乎是形影不离，奶奶到哪里去都要带着我，因此我在四岁的时候就有了去上海姑姑家的机会。奶奶去田里挑菜，我背个篮子屁颠屁颠地不在跟在后面，就是走在前面；奶奶做针线活，我就在旁边跟着忙前忙后；等我稍大些后，奶奶在灶堂里烧火，我在灶上炒菜，……。在奶奶的潜移默化中，我学会了好多的家务活与农田的活，甚至连针线活好象是无师自通。 奶奶给了我最美好的童年，但同时也在心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因为父亲对我要求特别严厉，我本能地憎恨父亲；因为母亲与奶奶不和，我为了维护奶奶愤恨母亲。因为父母忙于全家人的生计，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我们的生活，相反还要管教打骂我们，从小就觉得她们是天下最糟糕的父母。今生最荒唐的事，就是以奶奶的爱来否定父母的爱，并把这种怨恨最终化作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报复，为父母平添了很多的委曲和痛苦。 后来从恩师那儿我才明白，这种现象叫做“对祖先无谓的忠贞”，因为忠于一人，而否定天下人，而我也因为执着于奶奶的爱，而否定父母的爱，甚至否定她们的养育之恩。潜意识的标准是：爱=奶奶，不能像奶奶一样疼我、爱我，就是错。反思人生中经历的各种不如意，大部分都与奶奶的爱以及对奶奶的忠贞有关，差点以此否定整个世界、毁灭自己的人生，在这个时候我才心悦诚服地承认：我错了。 今天我能以很平静地心情诉说这一切，因为我知道这是人之初无法避免的一个错误，成长的经历中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地会以自以为是的标准否定天下的美好。奶奶的爱是爱，父母的爱也是爱，她们根本就没有区别，仅仅是爱的方式不同，原因是我只能接受一种爱，不能接受多种爱，不能接受完全是因为没有能力同时接受多种爱。 幸运的是，我还能从荒唐中醒悟过来，重新认识真正的自我，并在忏悔中获得感恩，可惜我醒的太迟了、太迟了，当我刚刚从古老的伤痛中站起来的时候，父母就先后离开了我，连忏悔与报答的机会都没给我。我知道她们根本不在乎我的忏悔，更不在乎你的报答，她们只求一件事，就是儿孙们能活得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好。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也是普天下的父母对儿女共同的无私的爱，所有的父母她们其实并不在乎儿女们给她们什么了，只在乎儿女们是不是比她们想象的活得更好。经历过生离死别之痛，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儿女对父母最大的孝顺是让自己活得比她们想象得还要好，而不仅仅是给她们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吃的、喝的、玩的如果不能仅仅表达儿女们的孝心，而不能感受到儿女们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那么父母会很担心。 三年来，我不仅要承受“子欲孝而亲不在”之痛，同时还一直在努力做的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从罪恶感中走出来，从“我的成功是用父母的命换来”的罪恶逻辑中走出来，因为一个生活在罪恶感中的人是不可能允许自己成功、幸福与快乐的，所以一切必须从放下开始，重新创造想要的自我，重新定义自己生命的意义，重新规划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在天高地远的地方，常常轻轻地问自己：我从哪里来？内心会由衷地涌出一种感受，那就是感恩。没有父母哪有我；没有父母给我生命，我如何能感受到天地间、人世间的奇迹和美丽，又如何去创造什么奇迹和美丽。 …… 父恩如山、母恩如海！ 天上的虫子 2007年5月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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