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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拾趣2——换碗儿:一个已走远的职业

 边关风雨图书馆 2019-11-25

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愿意为父母承担家务。

哐当一声停泊在车站那辆老旧列车,汽笛一声长鸣,粗大的烟囱像咳嗽似的,喷出一个个烟圈,大的套着小的,像空中飘去,窟窿通车厢连接处,相互狠狠的撞击一下,大地在颤抖,思想的坚冰融化,它要开动起来,因为有远方在等着它。过去由于忙于工作,疲于家务,没时间思考,更没时间记录。如今,步入老年的我,推开生活羁绊,终于有机会打开思绪陈年的抽匣,一一翻捡里面的物件。——题序

今天我想聊聊旧时的货郎担,货郎担这是北方人的称呼,在南京早些年孩子们都叫这个职业“换碗儿”,孩子们说话都带有儿化音,所以换碗用南京话一说就变成了“换碗儿”。

记得小学一年级学校搞演出,少先队男辅导员饰演货郎,几个女教师饰演乡村小媳妇,货郎一登场开唱郭颂出名曲:小货郎,女教师闻声纷纷前来围观,看货,购买。场面甚是热闹。

那时,大家手里都比较拮据,换碗儿就成了以钱购买或用家里废弃的旧物品或一时半会用不上但仍有利用价值的物品换些日用品。它就是以物易物的初级贸易。

这货郎的装扮不像前文提到的那个北方木工师傅,外出工作腰间总是扎条灰色帆布围裙,给人一种虽然干练但是不修边幅印象。

货郎的灰色裤褂虽然有点旧,但洗的干干净净,略微有点长的袖面,于不经意间挽起两道,露出里面的白色衬布袖口,粗布腰带别条白毛巾(擦汗用的),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么利索干净。如果他不善打理,穿戴邋里邋遢,离多远就能闻到一股味,客人会敬而远之。这生意还怎么做?生意人吗!既要智商又要情商,亲近客户第一。

货郎担用竹扁担挑一副高箩筐,高约将近一米,箩筐底部离地大约有十几、二十公分,里面装满货品的箩筐很沉,货郎担几近贴着地皮,我想,他这样安排绳索长度,主要是考虑到万一箩筐绳子断了,里面码放整齐的瓷器不会有大碍。货郎走的不快,一只手扶着扁担在人流中闪转腾挪,一只手提着货郎鼓,每到背街小巷,就摇一摇货郎鼓,悠扬的货郎鼓声:普弄、普弄、蒲隆咚,蒲隆咚,在小巷里回旋,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它不像买菜的,那菜箩离地比较高,所以走道方便,速度快就是绳子折了也不要紧,反正蔬菜摔不坏。

箩筐上面有个竹编的盖,它比箩筐的口径大些。上面放着不少货物,主要是洁白且很是雅致印有花朵的瓷碗、磁碟、瓷杯,漂亮红色边框小镜,零头花布,亮晶晶的铝盆,铝碗,各种长短的针,各种色彩的线,男孩喜欢的画片,绒帽,女孩喜欢的红围巾,什么的……它们整齐地码放在竹编盖上,这只是是货郎担的展示窗口。大宗货品都放在下面大竹筐里,以备不时之需,是做补货用的。

货郎担主要是走街串巷,也是有规律的按时来去。那时每周工作六天,一般货郎担来的时候,上班的人都出去工作了。当年幼儿园还不普及,孩子们都在自己家或附近玩耍。那时大街上人比现在少,背街小巷的人更少,平时大家都在自己家里忙,街巷里很少有人走动。货郎挑着担子来到安静小巷,走到交叉路口,见没人,他才不急呢,不慌不忙地摇了摇货郎鼓,美妙的货郎鼓声,像只报喜的喜鹊飞进每家每户开启的大门。闻听鼓声大家(没工作的人,多数是女人、老人和小孩)都放下手里的活,纷纷走出家门。

涌来的人流,顿时把货郎担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大人拿起好看的物品看看,问了问价钱,眉头微皱,叹口气,悻悻的放回原处,再挑其他的看;孩子们只敢伸手用指头轻轻摸摸,感觉一下瓷器凉凉的润润的感觉。有个孩子比较富裕,想买顶帽子,货郎认真帮他挑选,不厌其烦的让他试戴,终于有了最合适的,他拍拍孩子头,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一会:嘿,多精神!随即一挑大指,给个赞。孩子就戴着帽子,手扶帽檐一路小跑高兴地回家。

至于小型贸易嘛,那就更有趣了,有人从家里拿出废铜烂铁试图换几样东西,过于笨重的他不要,因为不好带走。他只要锈迹斑斑的老画,还有老瓷瓶,最多是老铜锁,旧铜帐勾。有的孩子喜欢吃糖,那时牙膏皮是铝制的,废品收购站也收,一只牙膏皮值一分钱,几个就能换些糖吃。于是小孩就趁大人不在意,每天使劲的多挤点牙膏,很快一条牙膏就用完了,又要买新的。久而久之大人发现其中端倪,好家伙!大人挣钱不易,你为了吃糖就如此浪费,孰轻孰重,是钱重要,还是糖重要,一条牙膏能换多少糖,你真的不知道?

发现后,于是就挨顿胖揍,打得鸡飞猪叫(那时老百姓贫困,政府也体恤民情,放开个人养殖,几乎每家都养鸡,还有人家养猪,养羊,家家门口都有小块菜地,里面种的青菜,辣椒,毛豆,苋菜,玉米什么的……),猫窜狗跳,哀嚎声在小巷里奔走。小孩犯错误可以适当惩戒,万万不可伤了筋骨。以前孩子犯错都是爸爸打屁股,男子单打,妈妈在一旁解劝护孩子;要是大孩子干活儿偷懒、欺负弟妹就是妈妈打屁股,女子单打,爸爸在一旁劝阻:差不多就行了;现在气急败坏的妈妈也加入战团,形成男女混合双打。可热闹呢。

邻居们听动静闹大了,生怕打坏孩子,纷纷前来解劝:别打了,小孩不懂事,打伤了你们会后悔的,以后还指望给你养老呢。同时也对孩子说:大人挣钱太难了,你赶快给你爸妈认个错,下次不做了。

孩子抹了抹眼泪,怯懦的答应下次再也不敢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次风波就此平息,后来换碗儿的也注意到这个问题,遇到孩子们拿牙膏皮来就一定要问:是不是真的用完的,不是故意挤干净的?

那时,社会道德好,虽然,货郎担被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围着,货郎根本照顾不过来,但是也没人趁机浑水摸鱼拿走货郎东西,货郎也讲商业道德,公卖公卖,童叟无欺。

很快,货郎看生意做得差不离,该买的也买了,该看的也看了,取出腰带上的白毛巾擦擦汗,准备告辞,摸摸离他最近孩子的头:都散了吧,过段时候我还会来的。虽然,他是小本生意收入不多,可他很快乐。他着挑担子,渐行渐远,唯有阵阵货郎鼓的响声在小巷里回旋,久久不散。

这就是当年的生活一页,虽然换碗儿这职业,已消失在历史尘埃里,踪迹不再,可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每当闭上眼睛,耳边就能听见货郎鼓响,曾经的货郎,曾经的快乐,也会时不时闪现在眼前。

本文写于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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