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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是一位佛教徒吗?

 白发布衣cexroq 201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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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尊公主这个人到底存在吗?

文成公主入藏后地位低下,形同小老婆吗?

松赞干布唐卡

松赞干布是一位佛教徒吗?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脑残问题。但别急,生活就是这么诡异,越简单的问题,越隐藏着复杂的背景。今天我们就来好好分析一下,看看它是否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在西藏的佛经和教法史料中,松赞干布已经不存在是不是佛教徒的问题了。人家直接就是观音菩萨转世,从出生到去世,一生所有重要决定都有菩萨的指引。

即便我们排除神话传说的色彩,松赞在位时主持修建了大小昭寺、供奉释尊等身像、大量翻译佛经的做法,也足以认定他是位虔诚的佛教徒。甚至可以这么说,在佛教引入西藏过程中,松赞干布起到了不阔或缺的作用。因此,后世教法史料才将松赞干布、赤祖德赞赤松德赞三位尊为“吐蕃三法王”。

吐蕃三法王唐卡

但人是有无数个侧面的,这就是“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原因。如果从一个君主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似乎都要换一幅模样。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苯教经典将松赞尊为“扶持之王”,认为他是上天派来统领人间的神。[1]

这就有点奇怪了,佛苯两教可是在西藏的土地上嗜血绞杀了几百年,松赞干布居然能做到一手托两家,同享教众尊崇。这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要探讨这个问题,就要说说西藏地区的佛苯之争了。作为一种原生宗教,苯教在西藏地区用根深蒂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甚至,吐蕃有记录的第一代赞普,就是被所谓的“十二智苯”发现,扛在肩上拥上王座,因此被尊称为聂赤赞普(肩坐王)。[2]

之后的历代赞普都信奉苯教,并拜苯教高僧为自己的根本上师(辛苯)。但等到上丁二王之一的止贡赞普时期,因为苯教气焰熏天达到了,“辛苯不发话,王不敢降旨,大臣不敢议事,不唱辛苯歌舞,君臣不敢歌舞”的程度。

止贡赞普为此愤而灭苯,虽然他驱逐苯教的意志非常坚定,但他一直没有找到一种可以作为替代的宗教武器。此时的佛教,还被巍峨的喜马拉雅山脉远远的阻隔在南方。灭苯七年后,止贡赞普离奇被杀,王位也被大臣篡夺。

很难说,止贡赞普被大臣所杀,有没有苯教势力从中运作的影子。不过就连苯教经典上都承认,辛苯们做的有点过了。

灭苯的主要原因有三大因和三小因:“首先是国王本人至高无上、傲慢无理、权势显赫,故燃起不可遏止的嗔愤之火,此为一大因;第二大因是辛布指引众生,非常自傲,故燃起骄傲之火;第三大因是大臣高居要位,自视甚高,故燃起嫉忿之火;三小因是僧侣和大臣以及妃子们之间相互离间明争暗斗。”[3]

正是因为看到了父亲的遭遇,布德贡杰赞普(止贡赞普的儿子)在复位后,马上宣布重拾苯教信仰,拜其象雄·册嘉布为根本上师,建庙堂赤则锅扎

布德贡杰唐卡

就这样又过了十八代吐蕃王,苯教依旧是吐蕃地区当仁不让的信仰制高点。等到拉妥妥日年赞时期,佛教势力第一次开始越过雪山向吐蕃地区渗透。传说在他六十岁时,宝箱从天而降,里面装着一肘高的金佛和焚文书写的佛经。但这次佛教传播的尝试被迅速熄灭,原因竟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没人懂梵文。

我是坚决不相信这个理由的,因为穿越喜马拉雅山脉沟谷的商品流通古已有之,既然佛经都能带来,不可能没人通晓梵文。只有一种可能,这便是苯教对于这种尝试表现出了强烈的抵制,这让拉妥妥日年赞心有忌惮,只能将佛经妥善保存起来,称为“年波桑哇”(意为“玄密神物”)。

拉妥妥日年赞唐卡

果如佛教预言所说(“自兹当五世,始晓此事”),又过了五代赞普,吐蕃迎来他们最伟大的君王——松赞干布。在松赞干布的授意下,吞弥·桑布扎远赴印度学习梵文,回到吐蕃后,打开了封存在雍布拉康“年波桑哇”,并将之全部翻译为藏文。

作为吐蕃王朝最强势的君主,他当然不能忍受苯教上师在身边指手画脚,为此他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翻译佛经之余,他还迎娶了尼泊尔和唐朝两位公主为妻,这两个国家可都是佛教昌盛之地,而且如果不是他明确的要求,唐尼两国怎么会不约而同的陪嫁佛经、僧人和释尊等身像入藏呢?

如果说尼泊尔以佛教立国,公主是位虔诚的佛教徒,远嫁时带着佛像、经卷还可以理解。唐朝可一直都是世俗社会,唐史中也没有记录文成公主对于佛教有多么虔诚。在远嫁西藏之时,不远万里的带着塑像、佛经前来,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松赞、文成塑像

即便面对一生强势的松赞干布,苯教势力也没有轻易低头,当尺尊公主为了修建供奉释尊等身像的大昭寺时,苯教信众依旧出手阻拦。传说中,在修建大昭寺的过程中,白天修建夜晚便被鬼神彻底摧毁。寺庙屡建不成,尺尊无奈,得知文成精通堪舆之术,便以金粉一升为礼,请文成卜算。[5]

于是便出现了,文成卜算出建寺之地为罗莎女心脉,需用白山羊驮土填筑,再以松赞干布身上器物压制,并拘役鬼神协作,才将寺院建起的故事。

故事虽然精彩,但是不是可以看出,建寺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波折,最后是在松赞干布强力参与下,才得以全功。甚至为了缓和苯教僧众的抵触情绪,大小昭寺建成时,还在寺院外墙上绘制了苯教的“卍”字符和壁画,“板、柱椽以及各种小梁上,分别绘以故事、迷语及苯教徒骑鹿行空等诸种画图”。[6]

准确的说大小昭寺建寺之初,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寺院。因为,完整寺院应该同时拥有的“佛”、“法”、“僧”三宝并不齐备。所以,佛教并不承认它们是藏地最初建设的寺院,建于山南的桑耶寺,才是公认的藏地第一寺,但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后事情了。

大小昭寺建成后也并不叫现在的名字,而是分别称为“罗莎幻显殿”“四喜幻化殿”,从这两个名字来看,与其说它们是寺院还不如说是寄托公主个人信仰的礼拜堂,更贴切一些。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松赞干布的另外三位妃子也各自修建了寺庙,教法史料上说,这是为了祈祷妃子各自拥有子嗣,但可以肯定从象雄嫁来的黎娣缅一定不会建一座佛寺来祈祷。

从上面这些细节就可以看出,松赞干布是在佛苯之间寻求一个微妙的平衡,用强硬手段扶持佛教,同时又给苯教足够的面子。这才是一个成功领袖的帝王心术,在平衡之余保证王权永远坐收渔利。这种微妙的手段,比起他那些一门心思弘佛的后代来说,手腕高明了不知凡几。

那么我们在回到最初的问题,松赞是一个佛教徒吗?

答案应该是他是一个帝王,作为帝王它既不会信佛教也不会信苯教。他信仰的是人心之术,对于宗教来说,需要的时候可以信一信,但绝不会笃信。

这就是为什么在敦煌吐蕃文书中,从来没有他举办佛教仪轨的记载,因为这种活动一定会引起苯教的反弹,不符合他的平衡之术。

对于松赞平衡佛苯两教的做法,就连后世的教法史料也不讳言,据《玛尼宝训》记载,“松赞干布让上自公主、王子及内外一切眷属均学习《观音六字明经》之法,下自一般凡人学习做为“经咒之穗”的故事及有关佛法知识。与此同时,又自象雄迎象雄苯教徒拉岱木,让人们向被呼之为“塞”(意为住在神体内的男子)的苯教徒阿哇学习。对于病人,可以使之卜卦、祭神(天)、举行苯教活动、驱鬼,对男女众生及一切病者均有受益。并诏令,吐蕃从佛者对病者诵《般若烦》,对死者项《华严经》等等,使生、死两者均得享佛法之益”。[7]

正是在他的平衡之术下,佛教得以在吐蕃生根发芽,虽然尚显稚嫩,但终能长成参天之木。对于这一点,松赞干布有足够的耐心,只要保证了两教间互相钳制,得益的一定会是他和他的吐蕃王朝。

这才是松赞干布的伟大之处,“行前人之所不能,泽后世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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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考文献

[1]、《甘南西藏藏传佛教的寺院文化研究》__严永孝;[2]、《西藏王臣记》五世达赖喇嘛__刘立千;[3]、《大乘觉悟道雍仲本教》__琼波登孜洛加活佛;[4][5][7]、《贤者喜宴》,巴代·祖拉陈瓦著__黄颖译;[6]、《吐蕃史稿》__才让;《贤者喜宴》,巴代·祖拉陈瓦著__黄颖译;

文中图片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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