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住乡下

黄文强（广州）

　　我从小体弱多病，但善良的母亲从来没有放弃过我，背着我到处寻医问药，那一年多的时光，我几乎在母亲的背上度过的。如今母亲每每说起那段辛酸的往事，那双经历沧桑的双眼总会泛着泪光。

　　母亲和她那个年代的农村妇女一样，没上几天学，却明事理懂是非，从小教育我们兄弟姐妹好好做人，心存善念。正是在善良的母亲教育下，我们从小懂礼貌，一心向善，做老实本分的孩子。

　　父亲是最早一批南下海南的农民工，一个大家庭的重任就全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瘦弱的母亲学着耕田犁地，播种插秧，施肥除草样样精通。我们家是村子里最早盖平房的，那座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她从土坯到烧窑亲手烧制出来的。那时母亲不仅要忙农活，还要忙着造砖烧窑，还得去树林里备柴叶，其中的艰辛是我们这代人无法体会的。那时我跟随父亲在外，每次假期回来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就像陀螺一样不停的转动。无论多忙多累，母亲从没在我们面前叫苦。

　　自从上小学我就离开母亲，到了我读初一时她才去海南和我跟父亲在一起生活。每次放学回来她总会做好我最爱吃的饭菜，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但好景不长，就在我上初三第二学期时，由于父亲生意经营不善,我们不得不离开海南儋州回到故乡雷州。如今每次说起当年的往事，母亲总觉得亏欠了我，她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边说边老泪纵横。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情愿自己背责任。真正愧疚的人应该是我，我辜负了父母殷殷的期盼。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会在那时更加坚强更加奋发，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我大儿子呱呱坠地时，我借着让母亲来照顾妻子坐月子的名义，让她上来广州与我们小住一段时间，也好让婆媳之间有更好的接触与沟通。当年娶外省媳妇时，母亲还是颇有微词的，她的思想比较传统，觉得我们雷州本地媳妇更能吃苦耐劳。其实母亲的那些顾虑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村也有几个娶过外省媳妇，由于生活习惯和习俗各异，夫妻之间没能更好的沟通而分手。事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婆媳之间的矛盾渐渐显现出来，虽然很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难免还是有磕磕碰碰，再加上母亲对广州水土不服，老胃病又犯了，我赶紧带她到医院看，老教授看了胃镜图说问题不大，建议我们中医调理。后来中医老教授告诉我，母亲之所以出现身上不同部位疼痛，是与她多年劳累成疾有关，还叮嘱我别让老人家在乡下长期吃隔夜变质的食物。母亲那代人就是那样，什么饭菜都不舍得倒，这也是她和妻子之间的矛盾之一，妻子从来不吃隔夜菜，母亲认为这是一种浪费。那时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母亲所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妻子永远是不会懂得的。只有我知道，勤劳节俭的母亲是心疼我们在外养家糊口不容易。

　　大儿子刚满月，母亲就说要回乡了，她说在广州很多不习惯，我也只能听从了，送她到省站买好车票，我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的。

　　母亲回去不久，二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母亲其实很想多呆在广州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我们的。但母亲看见我带她去看病花了不少钱，我们的生意又刚起步，孩子的到来又要增加不少的开销，她心疼我太苦太累，她帮不上多大忙又要花钱看病，所以就回家了。我听后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是与妻子相处不悦而选择回去的，我真的误会了母亲。二姐还说，母亲早就默认我们的婚姻了，希望我有时间多带妻儿回家看看母亲。这就是伟大的母爱，帮不上忙时默默离开，生病了又深怕给自己的孩子增添经济负担。

　　近几年由于网店的兴起，我把服装店交给妻子打理，自己进厂打工了。每次母亲打电话来问生意还好吗？我告诉她生意还行，我能撑得住的。我一直不敢告诉她我又进厂打工了，不想让她老人家再为我担惊受怕。

　　每次回乡下看见日益衰老的父母，我的心如刀割，岁月呀！能否对他们温柔些，那刀刀刻在父母脸上的皱纹，都是疼在游子心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