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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常有理 2019-12-03

文学是人学。作为一种表现性、抒情性的艺术,宋词主要以人的心灵为审美客体,以呈现主体内心深处情感为其本质的功能,因此,积淀在抒情主体心灵深处的历史文化心理便成了宋词中重要的文化因素,它与意象的创造紧密相连中华民族的种种文化生活与习尚,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这些潜在的文化历史积淀,时时刻刻在意象的选择创造中起着或隐或显的作用,对我们民族的思维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一个社会或一个民族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历程中,经常会培养出共同的意念与心声、共同的思想与感情,这种文化心理情感表现在文学作品中,便是意象创造的历史文化心理。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历代传承的历史意识、民族意识、群体意识等多维意识整合构建着作家的文化心理,使作家超越了个体心理的局限,自觉地将个体主体性弥合在群体主体性之中,在意象的选择创造上往往表现出与整个社会、民族的情感同步同构,形成了独具中华民族文化气质的意象,折射着民族文化的心理与情感,使诗词成为民族文化心理也即情感最敏锐、最集中的审美表现形式和物化形态,具有展示情感的共时性特点和传递情感的历时性整体效应。因此,作为一种凝聚着浓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和想象美感的艺术符号,诗词意象与民族的母体文化有着无法割裂的紧密血肉亲缘关系。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以“杜鹃”意象为例。我国古诗词中的杜鹃意象,就和我国远古的神话传说密切相关。杜鹃又称子规、杜宇,据汉扬雄《蜀王本纪》记载,(杜宇)“自立为蜀王,号日望帝”,“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水,使鳖灵决玉山,民得陆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帝自以德薄,不如鳖灵,委国授鳖灵而去。”望帝去时正逢子规悲鸣,所以蜀人认为,杜鹃也即子规鸟乃杜宇的魂魄所化,并和思念、悲苦的感情相连,而杜鹃“不如归去”的哀切鸣声和啼血形象又浓化了这种悲苦的感觉。因此,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中,杜鹃的意象成为悲哀、思亲、思乡的象征代代相传,并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沉淀在民族的心灵深处: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唐·李白《蜀道难》

杜鹃暮春至,哀哀叫其间。唐·杜甫《杜鹃》

杜宇冤亡积有时,年年啼血动人悲。若教恨魄皆能化,何树何山著子规。唐·顾况《子规》

杜宇声声唤客愁,故园何处此登楼。唐·戴叔伦《春感怀》

征鞍南去天涯路。青山无数。更堪月下子规啼,向深山深处。宋·赵鼎《贺圣朝》

绿树听。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宋·辛弃疾《贺新郎》

回念故园如旧否。不堪闻杜宇。宋·赵师侠《谒金门》

芳草凄迷归路远,子规更叫黄昏月。宋·吴潜《满江红》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愁绝处。怎忍听,声声杜宇深深树。李昂英《摸鱼儿》

可堪好梦残时,新愁生处,烟月冷、子规声断。宋·周密《祝英台近》

蝴蝶梦中千种恨,杜鹃声里三更月。最无情、鸿雁自南飞,音书缺。宋·汪元量《满江红》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从以上几首唐诗、宋词可见,悲苦的杜鹃意象已成为一种文化积淀,它蕴涵着中华民族共同的心理体验和情感,因而成为原型意象的典型。它能激起人们相应的情感反应,引发深深的共鸣,由此成为我国古代诗词中最常见的隐喻意象之一《本草》日:“杜鹃鸣必向北。”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卷四十四《杜鹃》条亦:“怨鸟夜啼达旦,血渍草木,凡鸣皆北向。”因此,在力主抗金的南宋爱国词人往往用杜鹃意象表达北上收复中原的心声和心愿无法实现的悲愤。如陆游《长相思》中的“自古功名属少年,知心惟杜鹃”,辛弃疾《贺新郎》中的“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常啼血”,向子諲《秦楼月》中的“芳菲歇。故园目断伤心切。……眼中泪尽空啼血。空啼血。子规声外,晓风残月”,都将杜鹃意象与收复中原的感情相联系。此外,在中国文化语境中,鹧鸪、鹈的啼声也都有悲凄和触动愁思的特点。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云雨”意象也同样与神话相关。宋玉《高唐赋序》云: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其《神女赋序》亦云:

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玉寝,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

于是,白日如云、夜幕如雨的“巫山云雨便成了男女幽会、两情欢洽的代名词。实际上,在我国古人意识中,云与雨是天地交感的生命行为,因而自然可以用来隐喻男女合欢,“朝云暮雨”也因之蕴含男女交欢与梦遇、变幻、聚散无常、梦断香消之意。此后,历代诗词中,巫山云雨、朝云暮雨行云行雨等意象都与男女幽会相关,高唐梦、阳台等词语也被后世文人广泛使用,神女也因此含有变幻、梦遇、聚散无常和梦断香消之意。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夜幕如雨

宋词也不例外:

仙姿本寓。十二峰前住。千里行云行雨。偶因鹤驭过巫阳。邂逅他、楚襄王。解肪《阳台梦》

殷勤借问家何处,不在红尘。若是朝云。宜作今宵梦里人。晏几道《采桑子》

行雨行云,非花非雾。为谁来为谁还去。贺铸《鸳鸯语》

也浑疑、事如春梦,又只愁、人是朝云。一周格非《绿头鸭》

情切。画楼深闭,想见东风,暗销肌雪。辜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张元干《石州慢》

暮雨朝云相见少,落花流水别离多。寸肠争奈此情何。赵鼎《浣溪沙》

良辰佳会诚难得。花前一醉君休惜。君休惜。楚台云雨,今夕何夕。蔡伸《忆秦娥》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夜幕如雨

阳台路迥。云雨梦,便无准。待归来,先指花梢教看,却把心期细问。陆淞《瑞鹤仙》

朝云梦断知何处,倩双燕、说与相思。陆游《一丛花》

最怜春梦弱。楚台远、空负朝云约。周密《大酺》

朝云暮雨失欢期。碧画谁眉。凝愁立处桐阴转,又还是、红将西。谩道梅花纸帐,鸳鸯终待双飞。孙居敬《风入松》

宋词实质上已成为意象思维或意象表达的文化基础

情感意象

​由此可见,《高唐》和《神女》二赋和我国早期的神话故事一样,都可视为中国浪漫文学之祖,它们为后世诗文留下了独具魅力的“巫山云雨”系列意象。这些意象根植于本民族的文化土壤,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的凝聚物,极具我国民族文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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