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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消逝的草舍

 乐书斋222 2019-12-05

近几天,我家东边耕过的一大片农田上,悄然冒出几个集装箱和苫着稻草帘的塑料棚舍。这是外地来种瓜人的日常居所。

望着路旁沟边疏落的棚舍,我忽然想起过去生活中非常熟悉,而现实中早已消逝的各种草舍子。它们虽然简陋异常,但却充斥浓郁的人气与乡土味。一想起它,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

草舍应属炎黄始祖传承,两檐拖地,顶多也是就地取材挖点泥,垒尺把高泥墙,找点杂树棍搭搭,用草苫苫就住。都是庄稼人,刨田种地,一年到头和泥土打交道,哪都不娇惯,腰一哈朝里一钻,就边往草上一倒,感觉特舒坦。

以前冬闲时节搞水利,上河工民夫住的小舍子,为隔雨,多数苫双层芦席,但寒风仍会钻进来。好在他们都是家庭的顶梁柱,有火性、有血性,胎来带就有一副抵御风寒的身子骨。白天挖泥推车,热汗直流,晚上大家挤在一起照常天南海北胡侃乱吹,然后呼呼大睡。天麻花亮,河堤上下又是一片人山人海。在他们生活的词典里,似乎根本就找不出“苦”字。

我没上过大河工,但这样热气腾腾的小舍子住过。青涩的中学生时代,我争着去沂河淌挖地种麦,目的是住小舍子,感觉与劳动力在一起劳动特开心,觉得自己也俨然成了一个壮劳力。晚上与他们睡一起特兴奋,小舍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谈,驱散了一时一阵的臭屁味、脚丫冲鼻的酱黄味。仿佛那时所有人的嗅觉都转移到听觉上了,这段生活一直被我津津乐道。

记忆中还有那让人念念不舍系着舌头根的瓜舍子。瓜舍子,是生产队瓜园的“瓜头”用来管理、照应瓜时住的草舍子。草舍前面,有几根木棍搭建用来遮阳的简易凉棚,这成了瓜舍的标配。

夏天,正是各种瓜的旺盛期,好几亩地的一片瓜园,绿叶映衬黄花,各种瓜儿乱翻翻满园都是。碧绿的西瓜,白的、青的小瓜、“黑狗腿”,香瓜、“面猴头”。你走瓜地旁边,那诱人的香味直往人鼻孔眼钻。我们一帮小割草的有意朝小瓜舍聚,嘴上说是割草顺道走那,心里想蹭瓜吃是真。“瓜头”心知肚明,有时开恩,到瓜园摘一些没有卖相的尖嘴细胳膊,让我们解馋。有时我们也会见瓜起意,约好乘“瓜头”午休或晚上去偷。我们会躲进稖地,大笑着分享那惊心动魄打劫来的果实。

谁也不会想到,家乡这土得掉渣、暂且栖身的草舍子也曾浪漫过,一位江南姑娘慕名而来,成就了一桩啼笑皆非的姻缘。

我一开始教书时,有老教师向我谈起了学校边上一位老人的掌故:兵荒马乱的年头,他被抓丁当常备队驻防江南某地,很快与驻地一户人家的姑娘认识,一来二去有了情愫。可能是思乡心切或是心有所图,他狡黠地在姑娘面前大夸特夸家乡如何如何好,还煞有介事地炫耀家里住的“滚地龙”:只要往跟前一走,你忍不住要朝上一滚,那柔软舒服没得说的,冬暖夏凉。

姑娘被他说动了心,执意离家,愿随他去苏北住“滚地龙”过日子。他灵机一动,借故开小差带姑娘奔回老家。

他圆了乡愁,又白捡了便宜——带了个江南老婆回来,当然喜不自禁。可姑娘来到梦寐以求的“滚地龙”前,一下懵了。姑娘哭笑不得,想想孤身一人,离家遥远,路途迢迢,只好认命,死心塌地留下跟他过日子。

今天,老人早已作古,那时在“滚地龙”出生的孩子,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子孙,各自都住上了窗明几净的楼房。

时代变迁,日趋向好,现在百姓过上了小康生活,挖河种地都是机械化。过去随处可见的草舍子已不见踪影,即便是农业种植需要临时住所,也都被集装箱和塑料工棚代替。但那消逝的草舍在我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2019.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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