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 中国当代诗坛,有一个人,争议良多。 他的诗,写得好,可以探微心灵最深处的良善、纯净;写得烂,拉拉杂杂,罗里吧嗦,不知所云。 喜欢他的人,说他超越鲁迅,真正的大巧不工,是把中国古典和西方现代完美融合的第一人;不喜欢的人,则直斥他的诗歌垃圾居多,不足以取。 想必大家都猜到了,他就是木心。 对于木心的诗歌,为何会有如此截然相反的社会评判? 这还要从诗歌本身说起。 文学回忆录 1木心本名孙璞,字仰中,号牧心,原本并不是诗人,他的专业是美术。 然而,木心自小酷爱文学。1946年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毕业后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后来先后任中学就消失和上海工艺美术设计师,私下写作,曾写了20多本书。 结果,“文化大革命”三度入狱,所有作品皆被烧毁,1979年获平反。1982年,他移居纽约,重新开始绘画和写作,先后出版诗集、文集30多种,但在内陆却一直默默无闻。 转机发生在2006年。 当年,应家乡乌镇的邀请,木心回乡定居,2011年逝世。2012年,其早年在纽约为华裔艺术家讲授文学课的听课笔记,被陈丹青整理出版,取名为《文学回忆录》。 2014,其诗作《从前慢》被谱成曲,并于2015年春晚上被刘欢演唱,从而变得家喻户晓,木心的名字也开始在文学青年中流传。
这首颇有意境的小诗,通过用小店、日色、车、马、邮件、钥匙、锁等物象,将从前那种缓慢、舒适的生活,变成了一种美好的向往,一种朴素的精致,一种生命的哲学,正好与当下愈来愈快的生活节奏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眷恋、令人神往。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可以说是整首诗的“诗眼”,也因此这首诗被世人看作是一首情诗。 但实际上,木心通过该诗透露出的旨趣,远远超越了爱情。它更是一种朴素的人生态度,浪漫的生活向往,隐隐中还透出返璞归真的情结,从而为作品注入了异样的魅力。 木心 2木心一生写了无数诗歌,有长诗,也有短诗,大部分收录在诗集《西班牙三棵树》《巴珑》《我纷纷的情欲》《云雀叫了一整天》《会吾中》《伪所罗门书》中。 坦率地说,他的短诗写得有意境,而长诗普遍质量不高。 这也是木心的诗歌社会评价,出现两极分化的原因之一。 就诗歌创作特色和技巧而言,窃以为,木心的诗歌有以下三个特点—— 其一、意境取胜,注重对细节的观察和刻画,往往能以极平淡的笔触,直抵心灵深处。 比如在短诗《眉目》中,木心写自己因为别人的“眉目笑语”病了一场,显然是一首爱情诗,且是失恋之后,不然怎会生病?但他偏不明写失恋,只写“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退尽,还有我寂寞的健康”,短短两句,看似没有道理,细细品味,其中一些复杂、微妙的感觉、思绪却精准地表达了出来。 那么,热势退尽,从失恋中走出的人,再见前任,又会是一种什么心境呢?
一直很喜欢这三行诗。寥寥数语,所描绘的画面,却将一个人刚从失恋中恢复过来时,那种空濛、缥缈而又淡淡的忧伤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对细节的极致刻画,对人物心理状态的精准把握,让木心的诗“于平淡之处起惊雷”,看似用语无奇,尽是琐碎的感想、杂乱的画面,但融于一体却给人心灵的震撼,情感的抚慰。 再比如这首《旷野一棵树》——
当我们明白了这一层,再看其诗,众多意象参差摇曳,想必读者定会从中品味出更多的意境和韵味。 美国诗人、意象派大师庞德曾说:“意象是一刹那间思想和感情的复合体”,木心的诗正是在看似不经意间,通过精确的意象来呈现自己的所思所感,因而更能引起心灵的共鸣。 从前慢 3其二、木心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熟悉,以及西方现代诗歌技巧的运用,让诗歌既展现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又散发着西方现代诗歌“去个人化”、“意识流”的新奇。 中国古诗词尤以意境取胜,主张“立意为要”、“不以词害意”,就是说诗歌的立意最重要,而表达方式不能损害意境,这与西方现代诗歌创作理念截然不同。 西方现代诗歌自波德莱尔、韩波、马拉美肇始,即提倡诗歌的“去个人化”,也就是说不能以个人感观来谋篇布局,而只遵从心灵的流动。其外在变现就是反常态化,反逻辑性。 换句话说,西方现代诗歌的创作更注重词汇的自由拼凑、精妙搭配,是让词汇来引领诗歌,而非让意境掌控诗歌。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创作理念,却在木心的诗歌中达成了和谐的共生。 从《文学回忆录》中,我们可以看出,木心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熟悉和理解是超越常人的,他特别推崇陶渊明和杜甫。 木心在谈到陶渊明时说,“读陶诗,是享受,写得真朴素,真精致。不懂其精致,就难感知其朴素。不懂其朴素,就难感知其精致。他写得那么淡,淡得那么奢侈。” 他把陶渊明称之为“塔外之人”,而他也正是中国当代文学的“塔外之人”。也许是同病相怜,木心的诗歌或多或少有些陶渊明的影子。 田园牧歌 比如这首《佐治亚州小镇之秋》(节选)——
可以看出,这首诗照样写的漫不经心,通过一个个场景,表现出对自然、对生活的接纳和欣赏,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陶渊明的田园之趣”。 再比如《贡院秋思》、《思绝》等诗中,木心甚至模仿中国古诗体,写出五言、七言的诗,读来也是饶有趣味。如《思绝》——
在另一些诗歌中,木心对西方现代诗歌创作技巧的应用也是驾轻就熟,比如这首《还值一个弥撒吗》(节选)——
在这首诗中,木心就使用了“意识流”、“心灵颤动”的技巧来创作,读者读来但觉诗中意象参差,杂乱不堪,但又仿佛有无数念头涌上心来。 木心美术馆 4其三、所谓大巧不工,木心写诗不太注重技巧,也不注意遣词炼字,而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因此给人一种恬淡虚无之感,但浓浓的“文人气”弥漫其中。 前面我们讲了,木心对中国古典诗歌的熟悉,及其常年在海外漂泊的经历,让他能够将中国古诗和西方现代诗两种截然不同的创作理念,糅合进自己的诗歌中,从而让诗歌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但这尚不足以概括木心诗歌的全部特色,大部分情况下,木心的诗歌是不注重技巧和遣词炼字的,因此看上去都写的随心所欲,漫不经心,但因其独特的经历,又让这种漫不经心被打上了“文人气”和“酸腐气”的标签,而这正是他的诗歌遭受众多业内人士批评的原因所在。 比如,诗人、出版人沈浩波就认为,木心的诗歌文学格调不高,过于文人气。他认为,文人气和才子气都文学的天敌,本质上都是文学精神不纯的表现,文学创作就应该警惕这种文人趣味。 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梁艳萍也认为,木心的诗有些才子气,文人气过重,文学味淡。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柠则称,总体上说,木心不擅长诗歌,也不擅长小说,最擅长的还是随感,但他个人过多地跳出来议论,让人有点厌恶。 对此,我是不敢苟同的。木心的“走红”和流行,恰恰反证了当下社会的心灵躁动和功利主义盛行。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木心的文人气、酸腐气才显得难能可贵。当大家都张口闭口谈钱、谈创业的时候,有人坚守自己的文学主张,这难道不是一种“反功利化”的勇气吗? 我们读木心的诗歌(当然是极少部分写得好的短诗),无不从中感受到木心那种漫不经心的悠闲,那种“大巧不工”的闲适,他为了寻求自己心灵的解脱,而摈弃了所谓的创作技巧,从而让诗歌乍看上去平白如水,细细品味却甘醇如酒。 如果,这样的文人气也酸腐的话,那么,诸如赵丽华、乌青这样的恶趣味诗人,是不是该判定为痞子气和流氓气? 木心 坦率地说,也正因上述三大特色,让木心的大部分诗歌显得杂乱无章法,有时过于直白、铺陈,导致诗歌拉拉杂杂,罗里吧嗦,不知所云。 在木心最得意的诗集《巴珑》之中,这样的长诗不胜枚举。就拿《巴珑》(节选)举例——
这一段描写,细节刻画确实比较入微,却没什么意境,只让人觉得繁琐、无趣。而这样的描写,在木心的长诗中可谓比比皆是。 也许,这也是很多人不喜欢木心的诗之原因所在。 你喜欢木心的诗吗?对小编的评判,你又有何看法?不妨在评论区留言,与大家一起交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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