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尹子曰: 若碗,若盂,若瓶,若壶,若瓮,若盎,皆能建天地。 兆龟,數蓍,破瓦,文石,皆能告吉兇。 是知天地萬物成理,一物包焉。物物皆包之,各不相借。 碗、盂、瓶、壶、瓮、盎,都是開口的容器。 上虛為天,下實為地,如此建立天地。 器物的形狀雖有異,其中之天地卻無別; 與覆蓋眾生之天,承載萬物之地,別無二致。 龜甲、蓍草、破瓦、文石,都可以用來占卜吉凶。 無論何種占卜工具,只要占師的心足夠誠,皆可以感應到天地萬物的吉凶信息,並以特定的紋理顯化在工具上。 萬物相狀萬千,性理各異,卻由一道所統。 窮究一物,可窺大道之源。 得大道之源,可達萬物之變。 以我之精,合彼之精。 兩精相搏,而神應之。 一雌一雄,卵生; 一牡一牝,胎生。 父精母血相遇,神入住而有子。 精是神的物質基礎,為神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能量; 神是精的功能藍圖,為精指引了豐富精細的形態。 精與神的頻率相合,才能誕生生命。 不同的父精母血,交融出不同頻率的受精卵; 感召同樣頻率的神來合,形成有活力生命體。 神又不斷吸收同頻率的物質組成身體; 選擇同頻率的生活模式累積性格和習慣。 從精神到肉體,從生到死,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在神的指導藍圖下建設著。 精耗盡時,神沒有能量繼續凝聚物質搭建肉體。 於是肉體死亡,神脫離而去,以新的頻率再次等待同頻之精相合。 生命如此循環不息。 形者,彼之精;理者,彼之神。 愛者,我之精;觀者,我之神。 無情之物的“生命”循環,也是如此。 只是它們的“生命”形態不同於我們理解的生命形態——能行動、有知覺、有意識。 同一種內核,依據不同的表象被起了不同的名字。 神,在有情身上,被稱為觀;在無情身上,被稱為理。 名字雖異,同為功能運轉的“軟件”條件。 精,在有情身上,被稱為愛;在無情身上,被稱為形。 名字雖異,同為功能運轉的“硬件”基礎。 愛為水,觀為火。 愛執而觀因之為木,觀存而愛攝之為金。 先想乎一元之氣,具乎一物。 精在有情曰愛。 愛何? ——愛物。 如同水滋潤萬物,令萬物生長; 精為生命的物質基礎。 神在有情曰觀。 觀何? ——觀性。 如同火照亮萬物,令萬物有靈; 神為生命的精神基礎。 精、神相雜為木、金。 木生於水,而死於火; 故以水為體,而以火為用。 以水為體,故其質柔;但不比水之恒柔,尚有固守之形。 以火為用,故其性慕陽,百木皆向日而生。 金生於火,而死於水; 故以火為體,而以水為用。 以火為體,故其質明;但不比火之自明,尚需借光以照物。 以水為用,故其性慕陰,千金皆藏入大地。 水火木金土,是不同的能量聚合狀態。 五行相互交融產生萬物,不可計量的比例組合造就了不可計量的萬物形態和特性。 五行雖然是五種能量狀態,但其基礎的能量粒子卻是相同的,基礎能量粒子的運動模式呈現出木火土金水的能量外相。 掌握了這種基本粒子的運動規律,就可以模擬出任意五行的狀態,模擬出任意萬物的狀態。 執愛之,以合彼之形;冥觀之,以合彼之理。 則象存焉,一運之象,週乎太空,自中而升為天,自中而降為地。 無有升而不降,無有降而不升。 升者為火,降者為水,慾升而不能升者為木,慾降而不能降者為金。 有情生命,能把無情生命的精,轉化為自己的精;把無情生命的神,轉化為自己的神。因為二者,原本就是同一個精,同一個神;是比物質更為微細的能量粒子。 所謂的轉化,只是把精微能量粒子重組,賦予不同的運動模式,隨即化顯為不同五行特性和不同的物質形態。 人吃鹽,把其中的氯離子轉化為自身的胃酸,把其中的鈉離子轉化為自身的神經遞質;人吃米,把其中的碳離子轉化為自身的蛋白質脂肪,把其中的氧離子轉化為自身的津液……最終又以汗、尿、糞的形式回歸無情世界。 如此,精與神在有情和無情世界,不斷地轉化循環。 精與神,遍佈天地,遍佈萬物; 在上化為天,在下化為地; 在物化為水火木金土。 但精微的能量粒子,可自由地進出天地之間,自由地切換五行形態,自由地化生一切人或物,無拘無礙。 木之為物,鑽之得火,绞之得水。 金之為物,擊之得火,镕之得水。 金木者,水火之交也。 木與金,都是水火相交之物,因此兼具水火的特性。 區別在,木以水為體,故能伸能屈,卻柔不及水;木以火為用,故可燃。 金以火為體,故能反射光芒照亮萬物,卻亮不及火;金以水為用,故可鎔。 水為精為天,火為神為地,木為魂為人,金為魄為物。 運而不已者為時,包而有在者為方。 惟土終始之,有解之者,有示之者。 水至純,千水萬水可合為一水;精亦至純,天亦至純。 因此天、精、水之性同,以其至純。 火納雜,千物萬物可燃為一火;神以納雜,地以納雜。 因此地、神、火之性同,以其納雜。 木主生發,向陽而長;魂亦生發,掌人之精神;人亦生發,身能動,神能識。 因此人、魂、木之性同,以其生發。 金主收斂,向陰而藏;魄以收斂,運人之軀體;物亦收斂,形不移,智不啟。 因此物、魄、金之性同,以其收斂。 魂魄,是神操作肉身的兩大功能。 魂,偏空,主精神功能,如:生命、思維、慾望等。 魄,偏有,主軀體功能,如:內臟蠕動、血液循環、神經反射等。 土,穩固中正,令萬物成形,令萬性有守;水火木金的成形和流動,都離不開土。 土作用於其他四行,或生而助其成,或克而助其死,或泄而助其行,或耗而助其止。 精與神,流動交融化生五行,化生萬物。 這種轉化不息的流動態,被稱作“時間”; 這種無處不在的存在態,被稱作“空間”。 曰: 天下之人蓋不可以億兆計,人人之夢各異,夜夜之夢各異。 有天有地,有人有物,皆思成之,蓋不可以尘計,安知今之天地非有思者乎。 地球有七十億人口,人人之夢不同,夜夜之夢不同。 夢中有天地有人物,數量舉不勝數,但皆由人之思慮所造。 夢中身臨其境,有喜怒哀樂,有生老病死,有妻兒朋友,真實無比; 醒後方知一切皆幻。 如果沒有現實世界與夢境世界的對比,誰又能分得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夢中之人,沒有另一個“真實”可做對比,於是迷在其中,認幻為實。 這個所謂的現實世界,如果沒有另一個“真實”來做對比,誰又能斷定它不是另一場“夢”呢。 曰: 心應枣,肝應榆,我通天地。 將陰夢水,將晴夢火,天地通我。 我與天地似契似離,純純各歸。 棗色紅,與心相應;榆色青,與肝相應。 心肝之動,可變棗榆之形;是我與天地相通。 將要下雨,會夢到水;將要天晴,會夢到火。 天地之變,可動人之夢境;是天地與我相通。 若言相契,卻棗榆不常變,夢境不常有; 若言相離,卻心肝時能動棗榆,水火時能入夢。 故,似契似離,時契時離。 離,因天有天之形,地有地之形,我有我之形,物有物之形,各個不同。 契,因天中有精神,地中有精神,我中有精神,精神相通不二。 曰: 天地雖大,有色有形,有數有方。 吾有非色,非形,非數,非方,而天天地地者存。 天地再大,也由物質構成。 任何物質,都可以用色澤、形狀、數量、尺寸等來計量。 現代科學所認知的天地,稱為宇宙。 宇宙看似無邊無際,也有其定數。 其年齡為130亿年-180亿年,其大小為直径约为930亿光年的球體。 天地又是從何而來? 科學假說來自宇宙大爆炸。 那大爆炸之前呢? 當前科學無法給出答案。 因為那已經是物質的盡頭。 科學是基於物質觀測的文明,其發展的極限就是物質的盡頭。 關尹子以甚深的定力解析掉物質,觀測到天地超越物質的源頭。 他把那個源頭稱作「道」; 無色,無形,無數,無方,卻能運轉廣闊無邊的天地,出生有形有質的萬物。 曰: 死胎中者,死卵中者,亦人亦物,天地雖大,彼固不知計。 天地者,皆我區識。 譬如手不觸刃,刃不傷人。 那些胎死腹中的生靈,沒見過天地,也無法想象天地之大。 對於他們,天地仿佛從並不存在。 活著的生靈,用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觸覺,感受著天地之間豐富而細緻的存在感。 對於他們,天地是如此真實的存在。 某種意義上,天地因神識而存在。 有了能觀察能感知的神識,天地才被觀察得真而不假,被感知得實而不虛。 存在,因神識與天地相接;不存在,因神識與天地相離。 曰: 夢中鉴中水中,皆有天地存焉。 慾去夢天地者寝不寐,慾去鉴天地者形不照,慾去水天地者盎不汲。 彼之有無,在此不在彼。 是以聖人不去天地去識。 夢中可造出天地,鏡中可照出天地,水中可映出天地。 想要去掉夢中的天地,不睡覺就好; 想要去掉鏡中的天地,把鏡子蓋起來就好; 想要去掉水中的天地,把水放干就好。 不用真的去把天地滅掉。 因此聖人不想見到天地萬物,就將神識熄滅;聖人想駕馭天地萬物、度化眾生,就令神識啟用。 凡夫煩惱痛苦時,往往抱怨社會不公、公司無序、上司無能、同事失職…… 明明調節自己的神識就可以去除煩惱,偏偏要把鍋都推給社會天地萬物。 去識,去天地,孰難孰易? 聖人無所不能,卻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 凡夫身單力薄,卻選擇了最困難的方法。 曰: 天非自天,有為天者;地非自地,有為地者。 譬如屋宇舟車,待人而成,彼不自成。 知彼有待,知此無待。 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內不見我,外不見人。 天無法生天,地無法生地。 猶如房屋車船,由人而造,無法自成。 天地由道生,而道永恆存在。 道中,無天無地,無上無下,無我無人,無內無外。 天地中,有天有地,有上有下,有我有人,有內有外。 曰: 有時者氣。 彼非氣者,未嘗有昼夜。 有方者形。 彼非形者,未嘗有南北。 何謂非氣? 氣之所自生者如搖箑得風。 彼未搖時,非風之氣;彼已搖時,即名為氣。 何謂非形? 形之所自生者,如鑽木得火。 彼未鑽時,非火之形;彼已鑽時,即名為形。 時間,來自於精微能量的流動。 空間,來自於精微能量的聚合。 能量不流動、不聚合時,不代表它不存在,只是無法被感知到。 而無法被感知,就無法被描述,無法被命名。 如同搖扇生風,氣未動時風不得其名; 如同鑽木生火,柴未燃時火不得其名。 動則名存,靜則名亡。 名存,實在;名亡,實不亡。 曰: 寒暑溫涼之變,如瓦石之類,置之火即熱,置之水即寒,呵之即溫,吸之即涼。 特因外物有去有來,而彼瓦石實無去來。 譬如水中之影,有去有來。所謂水者,實無去來。 瓦石的寒熱溫涼,因外界溫度的改變而改變。 人又何嘗不是瓦石。 剛出生時,嬰兒的本性相近; 隨著成長被千差萬別的外境熏陶出千差萬別的習氣,變成各不相同的個體。 以習氣為我,猶如水中之影,來來去去,無常煩惱。 以本性為我,猶如水之本體,無去無來,寂靜常樂。 曰: 衣搖空得風,氣呵物得水,水注水即鳴,石擊石即光。 知此說者,風雨雷電皆可為之。 蓋風雨雷電皆缘氣而生,而氣缘心生。 猶如內想大火,久之覺熱;內想大水,久之覺寒。 知此說者,天地之德皆可同之。 氣流動產生風,氣降溫產生雨,氣急劇升溫產生雷,氣急劇摩擦產生電。 氣又是心所生。 能自主地生心,可以生氣,可以動氣,可以控風雨雷電,可以運天地萬物。 可惜凡夫之心為外境所奴役,不得自主。 曰: 五雲之變,可以卜當年之豐歉;八風之朝,可以卜當時之吉兇。 是知休咎災祥,一氣之運耳。 渾人我,同天地,而彼私智認而已之。 望雲色,可以預測當年的收成;察風向,可以預測當時的吉凶。 雲與風,由氣所生;由雲氣,看到的是氣的運行狀態。 而氣運行的順逆,決定著世間的吉凶禍福。 能做到私智不生,分別不起; 則我與天地融為一體,直接體認到最精微的氣的運轉。 不必藉助任何占卜工具,而吉凶禍福了然於心。 曰: 天地寓,萬物寓,我寓,道寓,苟離於寓,道亦不立。 寓者,寄也,寄託也,假託也,假名也。 聖人眼中無天地、萬物、我、道。 只因世人眼中有天地、萬物、我、道; 於是聖人假名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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