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今年的流感疫苗「脱靶」问题

好多家长觉得流感疫苗的保护效果不佳，所以不给孩子接种疫苗，也有一些家长积极给孩子接种疫苗，但是也害怕，目前流行的流感病毒株，和接种疫苗里面的流感病毒株不一样，达不到保护的效果。再加上听到今年的流感疫苗可能「脱靶」，担心白打了。

到底如何？今天咱们给大家说说。

P.S.这篇文章是刘华医生和我一起写的，写的过程很累，但解开一个疑惑很爽！

简单粗暴版

1.脱不脱靶，得流感季结束后，根据实验调查结果定，流感病毒多变，现在谁也不知道以后几个月会是哪些株流行，不能定是否脱靶。

2.目前国内流行情况看（第50周数据，12月9日到12月15日），甲型H3N2占绝对优势，占所有流感的77%以上，其次是乙流中的Victoria系，占所有流感的19.6%，甲型H1N1较少，乙型Yamagata系未检出。

3.疫苗病毒株和目前流行株（4月1日-12月15日总数据）匹配上，目前最流行的两种：甲型H3N2有21.9%和疫苗株是类似株，乙型的Victoria系有39.0%和疫苗株是类似株， 匹配确实不佳。

第50周的抗原检测更差，检测的H3N2全都不是类似株，78.8%的Victoria系和疫苗株不是类似株，保护效果很低，还不如总的数据。

甲型H1N1（98.1%） 和乙型Yamagata系（94.1%）和疫苗中的病毒株匹配良好，但目前流行的很少。

4.即使只有10%的保护效果，那也比不接种疫苗要好，另外，之后哪些株流行还说不准呢，所以，只要有苗，就推荐去接种。

5.即使完全匹配，因为流行的流感病毒在一个流感季里也可能出现抗原漂移，在鸡胚中培养时，疫苗中的病毒也会发生变化，所以也不是提供100%的防护。

下面详细说说：

1什么是流感疫苗「脱靶」？

脱靶就是脱离靶心，也就是疫苗里面含有的病毒株，和实际流行的病毒株有差别或很大差别，达不到良好的预防效果，注意，是良好的预防效果，而不是没有预防效果。

其实，「脱靶」多是媒体写的，在医学机构里面，这种情况叫做匹配不佳，或者不能很好匹配。为什么病毒株不匹配会导致保护效果低呢？先得看下什么是病毒株。

2流感病毒的病毒株是什么意思？

流感病毒包含A、B、C和D四型，感染人类的流感病毒主要为3型，即A，B，C型，而流行并且致病的流感主要是A，B型，所以，我们一般提到的只有甲流（A）和乙流（B）。

上图是流感病毒的模型，来源自美国CDC，从图片可见，病毒表面上有2种蛋白，分别是血凝素（hema- gglutinin,  缩写为H）和神经氨酸酶（neura- minidase,  缩写为N），这些蛋白能和人体产生的抗体结合，被称为抗原。

根据流感病毒表面18种蛋白血凝素和11种神经氨酸酶的不同组合，又可分为不同的亚型；甲流可分为H1N1和H3N2等亚型，而乙流可分为Yamagata系和Victoria系，系和亚型是等级别的。之后，根据基因的不同，还可以进一步分为特定的组和亚组，比如下图中的6B.1之类的。

图片来自：https://www./flu/about/viruses/types.htm

那病毒株是什么意思呢？大家知道病毒的基因在复制时，是不精确的，经常会几十代或者几代后，基因就有变异，这样基因调控产生的蛋白就会不一样，也就是表面的抗原就会不一样，称为抗原漂移（antigenci drift），不断的抗原漂移就会形成新的病毒株。

因为病毒株的抗原改变了，所以，如果疫苗里面含的病毒株和这个不一样，但疫苗产生的抗体，对这些新的病毒就没啥效果或者效果很小（在同一个组或亚组内，抗原可能不发生变化），会导致流感的季节性局部地区流行。但是，这种抗原漂移，导致的抗原不是完全改变，所以还是属于同一种亚型，比如H1N1还是H1N1，没有变成H2N1，所以人群能很快产生抗体，所以只是季节性流行，不是大流行。

如果从H1N1变成H2N1了，那就是抗原转换（antigenic shift）了，形成新的亚型了。这样的话，就是一个全新的流感病毒了，人群内抗体产生的慢，很容易导致流感大流行，20-21世纪的4次流感大流行，都是因为这种抗原转换、形成新的亚型导致的。

当流感各大实验室分离出新的病毒株时，就会根据发现地、时间等给与命名，具体方式如下：

3什么引起了今年流感疫苗「脱靶」的讨论？

是因为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刚刚度过了有史以来相当严重的一次流感季节。一般南半球的流感季节通常从4月持续到9月，流感流行先于北半球。

因此，南半球疫苗效力和流感感染的趋势，会给北半球的流感疫苗效力评价提供线索，毕竟都是一个地球嘛，病毒会流通。

关于南半球流感流行情况的早期监测报道显示，今年的流感疫苗预防效果没有达到预期。南半球今年使用的疫苗中，H3N2病毒株是A / Switzerland / 8060 /2017 ，但是最后发现这个病毒株的血凝素B区的糖基化位点丢失，对于以H3N2亚型流行的流行季，疫苗的效果会降低。

所以，引起了大家对流感疫苗脱靶的研究和讨论。

4我国目前流感的流行株和疫苗株啥关系？

根据中国流感中心第50周的报告，如下图所示：全国目前以甲流为主，占79.6%，这里面H3N2比例占到甲流的97.2%；全国乙流比例为20.4%，其中主要是Victoria系，占了乙流的96.1%。

但不巧的是，疫苗中的H3N2和Victoria系，和流行的不一致，如下图红框，有意思的是，目前不流行的H1N1和乙流Yamagata系，却和流行的高度一致，如黑框（这是重点，一会还有）。

上图是从4月1日来，到12月15日，总的数据。那读者会问了，疫苗中的H3N2和Victoria系，和现在流行的到底有多不一致呢？4月份距离现在都8个月了，总数据不能说明啥了啊。不急，国家流感中心实验室每周都做分析的：

上图可以看到，第50周检测的H3N2全为低反应株，乙流victoria系，78.8%是低反应株，这个低反应株的意思，就是可以认为二者不是类似株了，接种的疫苗后产生的免疫反应对这种病毒株就没啥效果了。

这个数据，比从4月1日到12月15日的总的数据还要差。

所以，目前最流行的H3N2和乙流victoria系，疫苗保护效果很弱。

想知道怎么检测吗？大家先看下面的图：

流感病毒有凝集红细胞的作用，根据这个检测。

上图A中，只有红细胞时，这些红细胞会沉到测试孔的底部，形成一个红点。

上图B中，加入了流感病毒，这些病毒将红细胞联合凝集在一起，红细胞就掉不下去，形成一个红晕。

上图C中，加入流感病毒和流感病毒抗体，抗体和流感病毒结合，病毒就没法去凝集红细胞了，这时红细胞会沉到测试孔的底部，形成一个红点。

所以，如果抗体和病毒是匹配的，那么就会形成一个红点。

那我们把疫苗里面的流感病毒注入动物体内，产生抗体，把这些抗体稀释后，和红细胞加到测试孔中，把现在流行的病毒再放到这些测试孔内。

如果抗体和病毒匹配，那么就会形成红点，不匹配，就会形成红晕，上图中，将抗体稀释到1280倍，仍然可以中和病毒，说明抗体和检测的病毒非常匹配。

那这就好办了，将现在疫苗里面H3N2病毒株产生的抗体放到A，B，C中，之后在A,B,C中分别加入现在流行的H3N2病毒株，观察B,C和A的关系。

如果和A相差在2个检测孔内，也就是小于等于4倍的关系（比如一个是1:1280，另一个是1：320），认为二者就是相似株了，大于4倍称为低反应株，国内是大于等于8倍认为是低反应株，其实二者是一致的，细品一下。

上图中，B和A是类似株，而C和A不是类似株，B和C也不是类似株。

5那说明疫苗没有用吗？

不是，虽然对目前流行的两株保护效果差，但流感疫苗至少能保护H1N1和乙流的Yamagata系和部分Victoria系啊，如果按总的数据看，对甲型H3N2也有部分保护的，如果你孩子感染的是这些，效果很好的。只是目前整体保护力比较低。

为啥保护效果这么低，还推荐呢？因为流感造成的后果重啊。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调查显示，流感的季节性流行在全球每年导致5-10%的成人和20-30%的儿童罹患流感，导致300万-500万重症病例和25万-50万死亡病例。

所以，不能轻视流感，它并不是“普通感冒”。就算流感疫苗能够提供10%的保护，总比没有的好。

另外，因为流感季节才刚开始，每个流感季里面，流行趋势都会有变化，可能过半个月，就变成H1N1流行，或者乙流Yamagata系流行了呢。

所以，疫苗还是有用的，还是得接种的。

6为什么不能知道了目前流行的流感，快速制备流感疫苗？

肯定有读者会问这个问题。

但流感疫苗制备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从以上说到疫苗预测，到厂家生产，临床测试，到可以使用的过程至少需要六个月。

所以，为了能够及时生产足够的疫苗，制造商可能在2月份之前就开始种植一种或多种疫苗病毒，根据专家们对病毒流行可能的猜测，决定选用最有可能被包括在疫苗中的疫苗流感毒株。

7流感疫苗「脱靶」现象常见么？

虽然流感疫苗是预防流感最有效的方法。但是，流感疫苗的效力从来都不是100%有效的。从上世纪40年代到现在的研究经常表明，表现好的年代，流感疫苗的效力基本在70%～90%。而很多时候流感疫苗的效力不足60%，有些年份，疫苗的效力甚至降到10%。

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流行病学家Michael Osterholm表示，考虑到严重的流感季节仅在美国便会导致5万人死亡，“10%～60%的保护总比没有的好”。

图片来自：CREDITS: (GRAPHIC) G. GRULLÓN/SCIENCE; (DATA) F. M. DAVENPORT ET AL. MED J AUST. 1973; SUPPL 33-38;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 PREVENTION

8 为何流感疫苗经常「脱靶」？

这个原因其实相对复杂，除了上面说到的，疫苗毒株选择不匹配的原因；疫苗生产周期长，疫苗被生产出来后，正在流行的病毒株继续发生突变，由此导致的“逃逸变异株”现象等；以及最近有研究认为，在疫苗研究过程中，病毒毒株被种植在鸡胚中生长， 这个过程可能也会导致突变，从而使生产出的疫苗保护效力降低。

比如，Skowronski的团队在2014年首次报道的那样，病毒在卵细胞中生长时会发生变异。宾夕法尼亚大学病毒免疫学家Scott Hensley表示，他掌握的初步证据显示，鸡胚的疫苗病毒突变是2016～2017流感季节使用的疫苗保护效力变弱的主要原因。

另外2017-2018季，流感病毒的乙型Yamagata系病毒却在全国多地大肆流行，因此，三价疫苗不包括乙型Yamagata系病毒在内，所以「脱靶」了，也正因为如此，四价流感疫苗得到了更好的推广。

所以，目前科学家也正在积极的改善疫苗生产工艺，不断探索和理解流感疫苗在人体所产生的免疫反应，力求发现一种更加有效和持久的流感疫苗。

9 流感疫苗的毒株如何被确定：

世界卫生组织有一个全球流感监测网络， 包含5个WHO流感参比和研究合作中心（WHOCC），分别是：

• 美国疾控中心（美国，亚特兰大）；

• 英国Francis Crick研究所（英国，伦敦） ；

• 维多利亚州传染病参考实验室（澳大利亚，墨尔本）；

• 日本国家传染病研究所（日本，东京）；

• 中国国家病毒性疾病控制和预防研究所（中国，北京）。

同时，有100多个国家的100多个流感监测实验室中心站点，对流感进行全年的监测，从患者那里采集并检测大量的流感病毒样本，这些实验室将有代表性的病毒送往WHO的五个合作中心，通过分析流感病毒的序列特征，通过一些科学的方法，得到一株推荐病毒株作为疫苗使用。

这株病毒可能来自一株由病人体内分离到的流感病毒，也可能是融合了从不同病人体内分离到的多株病毒的序列特征，这株病毒将作为生产用的标准疫苗株。

WHO组织每年两次的相关讨论和分析，做出预测及推荐（北半球的会议发生在2月，南半球在9月），WHO建议将特定的疫苗病毒方案纳入流感疫苗制备中，但随后每个国家都会自行决定哪些毒株疫苗应包括在本国获得许可的流感疫苗中。

而今年的北半球流感季流感病毒预测会议于今年2月份，在北京召开2019-2020北半球流感季流感病毒的预测会议。推荐的 2019-2020 年度北半球三价流感疫苗组份为：

• A/Brisbane/02/2018 (H1N1)pdm09 类似株；
• A/Kansas/14/2017 (H3N2)类似株；
• B/Colorado/06/2017(Victoria 系)类似株。
  
  

推荐的四价流感疫苗组份包含 B 型毒株的两个系，为上述三个毒株及

• B/Phuket/3073/2013(Yamagata 系)类似株。

与上一年度相比，甲型 H1N1 亚型和 A(H3N2)亚型病毒更换了毒株[上一年分别是A / Michigan /45 / 2015 (H1N1) pdm09类似株和A / Singapore/ INFIMH-16-0019 / 2016 A (H3N2)类似株]。

怎么选出这些株呢？预测的，也就是根据目前流行的病毒株，通过抗原检测，看和去年的疫苗的病毒株是否类似，如果类似，那就不用改，如果相差很大，那疫苗株肯定得改，至于改成哪种，就得靠预测了，也就是有根据的猜测。

从1986年以来，只有5次疫苗中的病毒株没有变过，可见这些病毒专家们也是挺忙、挺累的。

10怎么让疫苗更有效果呢？

那首先要保证，预测的疫苗病毒和即将流行的病毒之间的匹配程度高，但是这个不太好办，流行的病毒变化太快、太多了，防不胜防。所以，目前医学界认为流感是消灭不了的。

既然目前感觉预测不能更准确，那就从制备上下功夫了，目前流感病毒疫苗生产的扩增主要媒介是鸡胚，其实流感病毒可以在一种称为MDCK和VERO的细胞中扩增，如果流感疫苗病毒能够在细胞中直接扩增，可能会大大缩短疫苗的制备时间。

另外，通过细胞直接扩增等方式，还能将疫苗在鸡胚中发生变异的风险降低或消除，从而制作出更「稳定」的疫苗，达到更好的效果。

期待以后的疫苗，更加有效！

11除了积极接种疫苗，我们还能做什么？

01. 注意培养儿童良好的卫生习惯和个人卫生;

预防流感，仅靠接种疫苗是不够的，接种疫苗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得流感了。仍要从最基本的个人卫生做起， 重视生活行为预防，要勤洗手，勤漱口，多饮水，勤清鼻，杜绝挖鼻孔习惯，保持口鼻清洁。

02. 家居隔离;

注意室内通风，空气对流的自然消毒作用。加强家居隔离意识，家庭出现流感样症状病人后，注意居家隔离（戴口罩，勤洗手，分餐，不共用毛巾等）。

不应带病去上学，上班，以免在集体环境中造成交叉感染。尽量不要登门探望流感病人，可采用电话问候，在流感流行季节，要尽量少去或者不去人口密集封闭的公共场所，如去应戴口罩。

03. 注意加强锻炼和保暖，保证充足睡眠和规律的作息；

督促孩子多做户外运动，坚持有氧锻炼，提高机体抵抗力，适时增减衣服，尤其出汗及时换干爽衣物，避免骤冷骤热。保持充足睡眠和规律的作息，可以保持良好的身体免疫状态。

04. 秋冬季节，注意均衡营养。

在冬季户外活动少，以及日照时间短，皮肤光照合成的维生素D较少，而且食物中维生素D的含量非常少，很难满足机体维生素D的生理需要，而维生素D不但与钙吸收利用有关，而且与机体免疫力息息相关。

所以建议在秋冬季节，补充维生素D每天400（1岁以下）或600（1岁以上）单位。要养成良好饮食习惯，饮食规律均衡。多饮水，多吃蔬菜水果。

05. 家庭其他成员患流感的预防治疗；

流感是病毒感染中，少有的抗病毒药物治疗能够获益的疾病之一，确诊流感后，目前比较明确有效的抗流感药物就是奥司他韦，可以有效地缓解症状，缩短病程，降低并发症的风险。

奥司他韦的抗流感治疗时，新生儿都可以使用，在预防时，则推荐用于3个月以上的儿童。治疗强调在出现症状 48 小时内尽早给药，但是如果超出 48 小时给药，对于疾病比较重的，仍然能从治疗中获益。

参考文献

[1]. Why flu vaccines so often fail：https://www./news/2017/09/why-flu-vaccines-so-often-fail

[2]. Gouma S, Weirick M, Hensley SE. Potential antigenic mismatch of the H3N2 component of the 2019 Southern Hemisphere influenza vaccine. 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

[3]. https://www./news/uncertainty-remains-in-the-match-or-mismatch-for-the-2019-2020-flu-vaccine

[4]. WHO|大流行性流感疫苗的生产程序和时间表：https://www./csr/disease/swineflu/notes/h1n1_vaccine_20090806/zh/

[5]. Recommended composition of influenza virus vaccines for use in the 2020 southern hemisphere influenza season（2019.9.27）| https://www./influenza/vaccines/virus/recommendations/2020_south/en/

[6]. 美国CDC流感病毒介绍，Types of Influenza Viruses：https://www./flu/about/viruses/types.htm

[7].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文件,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关于印发中国流感疫苗预防接种技术指南(2019-2020)的通知<中疾控传防发〔2019〕103 号>

[8]. 尼尔逊儿科学，Nelson text book of pediatrics, infectious Disease,influenza virus,Part XVII P1602

[9].Influenza.Red book 2018–2021 Report of the Committee on Infectious Diseases.31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