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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纸的故事匣(一)尸变

 黄裳子 2019-12-24

中国的每座城市里,无论繁荣昌盛,还是苍老破旧,都会有一个沾满人间烟火的地方,夜市。

我们这是地处中原的一座小城,虽然城市样貌一般,城市经济也不咋地。但住在这里的人们,大多都有好吃这一习惯。所以,城市里无论什么行当都难以干下去时,饭店却依然屹立不倒。

而这种习惯也导致了我们这里夜市极为热闹。每天中午,处于夜市位置的店铺就会开门营业。到了傍晚,卖烧烤蒸饺炒面之类的小贩就会推着餐车前来出摊,热热闹闹人声鼎沸,一直持续到清晨。

而我在哪?看到夜市借口挂在烧烤摊旁的那半只羊了么?那半只羊挡住的店面看到了么?我在那里面坐着呢。

我是干嘛的?你看看门口的招牌不就知道了么。起名算命看风水,合八字批流年,红白主事,科学预测股票走向,婚姻媒介,演唱会黄牛票,代缴话费贴膜。

没办法,为了讨口饭吃,我这基本来什么活我都接。就算进来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找小姐,只要给的中介费合适,我也会把他给送到本市最为安全不会被查的几个洗浴中心里去。要不是这店面太小,我恨不得都给凿出几个小房间开宾馆。

为什么要开夜市这地方?这得从我那哥们李大嘴那说起了。李大嘴,原名李超,本市人,家里就这一独苗,长相活脱脱就是李秀莲的私生子,自从武林外传播出之后,他便有了李大嘴这个名号。而这店本来是他爸在之前夜市规划建设时买来的店面,想着以后能在夜市里做点生意,可奈何他爸实在没有烹饪天赋,无论做什么样的饭菜,都有一股子大夏天穿着棉鞋跑上二十里路的那种臭脚丫子味。可想而知,这店最后黄了。

生意黄了之后,李大嘴的爸爸便把点租了出去,每月收些租金。按理说,夜市里的临街口店面,只要做饭不像他爸那样的,卖什么也都应该赚个钵满盆余。可怪就怪在,只要在这店里做生意,甭管你是开饭馆还是开商店的,刚做好的饭菜或者饮料里,都会有着那股子窖藏多年的陈年臭脚丫子味,而且味道比以往更加浓郁芳香。

记得有一年,这店还是一个卖烟酒饮料的小商店。有一人买了一包中华,在夜市的马路上点上了一根。据门口卖烧烤的赵步柱说,那烟刚一点着,整个夜市立马就变得如同被生化袭击了一般,那臭味闻起来,就像几十个连吃了三天的韭菜盒子配蒜泥的大汉,对着你脸猛哈气的感觉一样。最后抽烟的那位还有离他近的几个摊位的小贩和吃东西的客人,都被送去医院吸了好几天的氧。

此事后来还差点被市局定性为恐怖袭击。

最后没了办法,这店只能关门转卖。可我们这小城市里就这么大的地儿,他家里那店面的事儿众所周知,店面挂在中介都快两年了,压根一个打听价格的人都没有。

我得知李大嘴家里空着的这个店铺后,便商议着能不能租给我用来做生意,李大嘴欣喜若狂的当场点头答应,跟我表示这店铺以后水电自付,但一分钱租金也不会要,只是我无论干什么生意,抽成给他两成就行。

他这算盘打得挺响,可当他看我开业时门口招牌写的生意行当时,便傻了眼。那招牌最开始只有起名算命看风水,合八字批流年这几句话。后来的那些,实在是因为没有生意,才开展的副业。

不过李大嘴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反而没事儿就给我拉生意上门,蚊子再小也是肉嘛。虽说我知道他惦记的是那两成分红,但至少他这么费心费力的帮忙,我也能落个生活温饱。

别人在夜市里开店,无非就是卖吃卖喝大保健,呸,保健品。而我的这个店却与他们格格不入。一进店门,便是我的办公桌,桌子上有着一部红色的电话座机,一个烟灰缸,还有一台运营两小时就会嗡嗡作响如同要爆炸了一般的老电脑,墙上还有一台和老电脑一起双宿双飞夏天可制热冬天特别冷的老空调。而店里原来的供客人吃饭的厅堂,则被我用帘子隔了开来当成了卧室。

再往里走,便是曾经的厨房。本来厨房与大厅只见并没有什么隔断,现在却被我装了个铁门,而且一直上锁锁着。

为什么?嘿嘿,以后您就知道了。

我坐在老电脑前,百无聊赖的玩着暗黑破坏神二。这破电脑除了能玩传奇暗黑这种老游戏,放个高清的日本动作电影都会立马蓝屏,每天只能靠着这些游戏打发时间。

上单生意是来店里算命的一对小情侣,离现在已然过了两天了。我从抽屉里掏出半包红塔山,从里抽出一根叨在嘴上点着。放心,我在这店里抽烟吃饭不会引起任何社会不稳定因素。毕竟,这店我既然敢接了手做了生意,那也就代表着,我知道如何解决那臭脚丫子味道的办法。

烟抽了一半,我把火星掐灭,剩下的半截烟小心翼翼的放在烟灰缸之上,留着待会再抽。这时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二十。我诧异的看着店铺外被阳光铺满的地面,不由得心里骂道,艹,这电脑时间又走快了。

听着门外赵步柱放在烧烤架上烤的滋滋作响的羊肉,闻着那带着些许辣味又撒着些许孜然的香味,不由得我咽下了一口唾沫。狗日的,烤羊肉有什么好吃的,老子吃红烧牛肉去。

我掀了帘子进了里面,不一会,拿出了一袋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和一个碗。泡上方便面后,我往椅子上一靠,双脚搭在办公桌上,眯着眼闭目养神了起来。

正在这时,我听到有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店里。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是李大嘴。

他顺手从办公桌下拽出了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全新未开封的中华丢给了我。斜眼瞟到我刚泡的方便面,笑着道,你丫怎么不直接买桶面吃,吃完就丢也不用刷碗,多方便。

我接住他丢给我的烟,塞进了抽屉后,说道,一碗桶面够我买三袋方便面的,哪个划算,再说了,咱这是为了环保事业做贡献。

李大嘴撇了撇嘴,随后眉开眼笑的对我说道,别吃方便面了,走,我给你接了个好活。晚上人家还弄好饭等着呢。先说好啊,这活是我从老家里给你要来的,价格给的也不低,只要你别瞎糊弄,保证你到手的钱不少。

我掏出一根自己抽的红塔山递给他,说道,给多少钱我也得吃完这碗面再走。

李大嘴连忙摆手把我递来的烟给推了回去,道,也不知道你是负负得正还是物极必反,这屋里也就你抽烟吃饭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不敢抽你给你的烟。然后他顿了顿,面露淫笑地对我说道,这面你还真不用吃,人家给一万块钱。

我当时就呆住了,一万块钱,我巴巴地说上半天话给人算一次命也才二十,这一万我得给多少个人看命才能挣得来。我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别是听错了。多少钱?

李大嘴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一样一抽一抽的,道,我就知道你是这表情,听清楚了,一万。人家可是大户,不缺钱!

我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拉着李大嘴就往外走,边走便说道,走走走,这破方便面有什么好吃的,客户的事情最重要!

李大嘴开着我的那辆破桑塔纳去了他的老家。路上他大致跟我说了一下,老家村里今天有人过世,需要个主白事的,而且过世之人唯一的儿子在国外,现在正坐飞机往回赶。所以那家人的意思是,还需要再找一个晚上代替儿子守孝的人,钱财上面不是问题。李大嘴琢磨着这俩生意正好是我的行当,便替我给接了下来。

他老家离市区大概半小时路程,只是我这车有些许小问题,油门踩到底,也只能最高时速五十多,只好一路龟爬,本来半小时的路程,硬是开了快一个小时还没走到。

此时天已经黑透,乡下的公路上没什么路灯,我那桑塔纳的大车灯,亮度还不如打火机的火苗。我只能掏出手机打着手电筒给李大嘴照着路。

到了那户人家门口的时候,我满格的手机电量已然被手电筒给用的还有百分之五。

下车时,那户人家里已经有人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了。

站在门口的那人,年龄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深色的上衣裤子,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这白色的帆布鞋倒是我们这的规矩,家里有人过世时,要等到下葬那天家人亲属才能穿白布孝服,而白色的鞋子则是在家人过世当天亲属就必须穿着的。

借着门上两支白色灯笼,我仔细地打量了那人,他皮肤有些黝黑,应该是长期在阳光下晒得,虽然衣服穿得简单却一点也没有庄稼人的随意,整身从头到脚都是干净而且毫无褶皱。而且他虽然眼睛狭长,眼神却是锋利,尽管在晚上,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在看着。面相上来说,这种眼小却不目光涣散的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老谋深算城府颇深,总之,是个奸诈的老狐狸。

那人冲着李大嘴打着招呼道,超子你们来了,辛苦了。

李大嘴似乎与那人颇熟,也回了一句客套,二叔您节哀。随后指着我对他说道,二叔,这就是我帮您找的主事的,我一哥们,为人老实忠厚,办事儿您放心。

二叔冲我点了点头,道,这几天要麻烦您了。

我急忙接话道,哪里话,既然李超喊您二叔,那我就套个近乎,二叔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后事儿安排的妥妥当当,不会出任何纰漏。

二叔挤出一丝笑容,对我客气道,您有这份心,那就再好不过了。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李大嘴,问道,那晚上守灵的人,你给找了么。

李大嘴还未答话,我不好意思的对二叔说道,晚上守灵的也包我身上。

二叔似乎被惊到了,张着嘴呆了一下,可转瞬间便收了呆滞的表情,笑着对我道,那今晚也委屈你了。说罢,招呼我们进了院子。

农村办丧事,都是从镇上请来专门做酒宴的厨师,在院子或者门口用砖头黄泥垒几个灶台,然后烧上煤炭。前两天家人先从镇上买些菜肉,让厨师每天做上一些,供前来帮忙干活的人吃食。到了第二天下午,厨师便拉来第三天丧事酒席用的各种菜,晚上在灶台上卤上一夜的猪蹄烧鸡之类。第三天一大早,便开始切菜配菜做菜,到了中午,酒席开始时,便会有村里的人专门拿着木质托盘端菜上菜。

此时来做饭的厨师正在院子炒着晚上要吃的一些菜。我本来下午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乱叫,而且现在已然晚上七点多,再闻着那大锅里不停翻炒而飘散出来的香气,不由得更饿得前胸贴后背起来。

二叔招呼我们进了偏房,那偏房里已然摆上了一张大桌,坐着七八个村里前来帮忙的人们。跟他们一阵寒暄之后,二叔便命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出去把菜端进来,大家开饭吃饭。

尽管厨师只是简单炒了几个大盆装的家常菜和一些辣油拌猪耳等之类的凉菜,我仍旧吃的头也不抬。因为是丧事,明天大家都要忙活,所以也没人喝酒。不多时,这顿饭便也吃完了。

二叔交代了众人明日各自要忙活的事儿,便让他们回家早点休息。屋里只还有二叔,我,李大嘴,以及一位一晚上都没说话的人。

吃饭时我只顾吃饭,压根都没注意这屋子里一共坐了多少个人。待我吃饱之后才得空观察了屋子里的那些人。而那个从没说话的人,似乎吃饭时也没动过筷子。偶尔我俩目光碰在了一起时,他都会咧着嘴冲我一笑,笑的跟古代妓院里的龟公一样。

二叔待众人走了之后,又跟我闲聊了几句,无非都是今晚辛苦了之类没营养的话。没多时,他便也和那个笑的像龟公一样的人一起走了。

而这时我才注意到,那龟公,走起路来是一瘸一瘸的。

我问李大嘴二叔是谁,李大嘴说这过世的那位名叫李焕新,而二叔则是李焕新的亲弟弟。这些年,他兄弟俩合伙在镇上开了个厂,做的好像就是运输黄沙石子之类的生意。这些年赚的钱倒也不少,只是老大李焕新家里前两年死了媳妇,然后自家父亲因心脏病发第二天就跟着儿媳妇走了。本想着他家有钱,再续个弦就是喽,可人算不如天算,这没几年,老大也突然得了场病,没几天就死了。

我又问他道,那那个瘸腿的人又是谁。

李大嘴道,我哪里知道去,从小到大除了逢年过节,只有小时候暑假回来住过一段时间,村子里我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那瘸腿的龟公应该是二叔的朋友吧。

我拍手笑着道,你也觉得他长的像龟公是吧。

李大嘴陪我聊了一会后,便也离开了。他虽然说是他去他爷爷那边睡上一晚,但我心里门清,这狗日的看人都走完了,院子里就只剩我们俩,他心里害怕,也就早早地跑了。

我进了堂屋里。堂屋的正中央是一尊插了电如同冰箱保鲜一样功效的冰棺。那是防止过世的人还未下葬便因天热就已发臭而租借来用的。李焕新闭着眼,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如同睡着了一般躺在冰棺里。

冰棺前放着一面矮桌子,桌子上点着一根蜡烛,旁边还有一包全新的蜡烛。这叫长明灯,家人守夜除了烧纸,还得防止这蜡烛别燃尽灭了。据说灭了的话对子孙后代不好。而我守夜的主要任务也就是这个,烧纸,看着蜡烛别烧光了。

矮桌子的一脚,放着三包中华。很明显是二叔刻意留给我的。我美滋滋的把三包中华装进了口袋里,心里想着,这二叔还真是讲究,三四千的活人家开口就是一万,这还给留下几包好烟。

而就在此时,我的身后,漆黑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像是铁链拖在地面上而发出咣啷啷的声音。

那声音在漆黑的乡下夜晚显得格外响亮。我回过头看向院子,看到两个人。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鬼。一个,吊眼丧眉,两尺红舌从嘴里吐出来搭在胸前,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黑色方帽,黑帽最中间绣着大大的一个吏字,身着深色长衣,腰间系着一条腰带,腰带右侧插着些许的令牌。一手拿着哭丧棒,另一只手则拽着铁链。另一只鬼,身上被缠着铁链,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被捆的那只鬼便是躺在堂屋冰棺里的正主,李焕新。

而那咣啷啷的声响,则是李焕新身上被缠着的铁链拖到地上的缘故。

我看着他俩慢慢往堂屋走过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我道,陆青,你丫还能变得更丑一些么。

那鬼差循声看到了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随后则变了个模样。前一秒还是吓死人的长舌高帽鬼差打扮,下一刻却变成了一白白净净笑起来有些腼腆的男生。

陆青冲我笑道,苍哥你怎么在这。

我走到院内,围着他打量了几遍,嘴里啧啧说道,真可惜,我要是长你这副模样,还做什么生意赚什么钱,每天搬个凳子坐路边坐等富婆来包养就成了,

陆青脸微微一红,道,苍哥你可莫要寻我开心,今天来是有正事儿。

按理说,人死后先去地府登记报道,头七那天才能回阳间做最后的告别。无罪之魂登记之后可以回阳间一直待着,直到头七再回阴间,而有罪之身只有头七当天被鬼差押解才能回家告别,怎么这才刚死几个小时,就被捆绑着带过来了。

我不解的问道,这身子还是新鲜的呢,带他来干什么?还阳么?

陆青摇了摇头,跟我说了因由。这李焕新死后受审,承认是自己害死的自家老婆,缘由就是有人跟他弄了个法子,害了自家老婆便能鸿运十年,可他没想到的就是,老婆死后的当晚起尸了,当场把他爸的胸膛给捅了个透心凉。

诈尸的尸体见了人血也就不再闹腾,李家其他人倒也没有遭灾。只是阴间觉得诈尸之事和那害人转运的方法应该有些关联。这李焕新虽说死了,但却也是阳寿未尽。生死簿上写着明白,害他之人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刚才和我刚吃过晚饭的二叔。

如果转运之法和诈尸之事有关联的话,那李焕新十有八九今晚也会起尸。所以阴间派陆灵过来,带这李焕新的魂魄,查查那尸身上是不是还有残魄怨气,如果有的话,把残魄引到李焕新的魂魄身上,怨气给散去,省的再生是非。

听陆青说完,我咂了一下嘴,好家伙,哥哥弄死自己老婆,还顺带弄死了自己亲爹拿了个双杀,还没几年呢,弟弟又害自己的哥哥,这兄弟俩都是什么人呐。我说怎么李焕新他爹怎么跟他老婆一前一后的死了呢,原还以为他爹是个老扒灰,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媳妇死了痛不欲生殉情去了,原来其实是里面还有这些门道。

陆灵说完后,不好意思的笑道,没想到苍哥你未卜先知,先行一步来这里调查,早知道的话,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我道,拉倒吧,我就是过来主事守灵赚些钱花,赶巧撞上了而已。再说,这些事儿本来就是你们管,我只是个阳间帮你们跑腿的,你也别指望我能帮你干什么事儿。

陆灵笑了笑没再言语,径直走进了堂屋。他围着冰棺仔细地一点点的看着,眼神微微有些散发着绿光,显然是在检查着尸身有无问题。

我闲着无事,问身边那被困着的李焕新道,怎么样?死后的生活刺不刺激?

李焕新苦着嘴脸道,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刺激不刺激了。他妈的现代社会哪里还有直接大铁链子捆人的,好歹也与时俱进上个手铐啥的就好了,这铁链子都快沉死我了。

我笑着道,哟,知道自我讽刺了,看来你对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件事儿看得很开呀。

李焕新没有作声,沉默了一会,叹气道,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呢。这位小兄弟,我能求你个事儿么?

我摇了摇头,道,别没事儿套近乎。我这人只认钱财,有钱万事好商量,没钱您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李焕新急忙对我说道,我这已经死了的鬼,上哪给你弄人民币去?金子行不行?

行啊!我高兴地回答道,金银珠宝,车辆手表,只要是值钱的东西,我来者不拒。

李焕新接着说道,没那么贵重,就是棺材里躺着的我,那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金包玉的戒指,那戒托可是纯金的,虽然只有几克,卖不了什么钱,但是那玉是不错的翡翠料子,怎么说也能转手卖个小万把块钱,你看成么?

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两块六的方便面我都算计的这么清楚,一万块钱这种巨额财产当然不能放过,哈哈,没想到来这一趟除了一万块钱的劳苦费,还能再落个意外收获。这一单生意赚的钱,我算命两三年也挣不来。

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还是我不露声色的点头道,鬼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的,我又分不清翡翠好坏,万一您那翡翠是路边五毛钱一捧的人造塑料我找谁说去。如果那戒托是真金的,我倒是能帮你些忙,不过呢,最多帮你跑跑腿传传话,你要是想要我为你击鼓鸣冤沉冤昭雪的,那你还是省省吧。

李焕新叹气道,我也就是想让你给我带个话,跟我弟弟说,我不恨他,当初是我自己鬼迷心窍,信了那宋瘸子的话,现在也算是咎由自取。可你要帮我劝劝他,让他别执迷不悟,省的最后也落了个横死的下场。

我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只要你那戒指是真的,这话一定带到。

这是陆青走了出来,拽了拽李焕新身上的铁链,然后对我道,苍哥,我没看到那尸身有什么问题,您晚上在这记得别碰那冰棺,只要盖子还盖着,就不会有什么生灵引得起尸。我先带他回去交差了。

李焕新被陆青这么一拽,急忙扯着嗓子冲我喊道,还有,跟我那儿子说,存折密码都是我出生的年份和他出生的月日。

看着陆青和李焕新迈出了院子,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后。我急忙关上上了院子大门,麻溜的跑进了堂屋,站在冰棺前低头仔细看着。果然,李焕新的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翡翠金戒指。

我暗自啐了一口李焕新土掉渣的审美观点,然后推开了冰棺,熟门熟路的把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撸了下来。

我美滋滋地对着灯光看着那枚戒指,尽管玉石之类的知识我一窍不通,但这戒托绝对是真金。我哼着小曲给桌子上将要燃尽的蜡烛换上了一根新的。黄纸也再懒得去烧,反正他被陆青押着,烧多少钱他也拿不到,我还做这污染大气环境的事儿干嘛。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给吵醒。我揉了揉眼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几只野猫,正在翻找晚上我们吃剩的饭菜。

几只小猫呀,我还以为是来偷我戒指的呢。我侧了下身子准备继续眯上一会。可这一侧身,却让我看到让我吓得几乎尿裤子的一幕。

一只油皮发亮个头忒大长着灰色斑纹的野猫,不知何时已经蹦上了供桌,正瞪着圆眼虎视眈眈的看着冰棺里的李焕新。

我草!只顾撸戒指了,冰棺盖我给忘了再盖上了。

我急忙冲那只大猫唤道,咪咪,咪咪乖,咪咪过来。

那野猫听到了我呼唤它的声音,注意力被我吸引了过来。它转过头来,盯着我目不转睛的,显得有些好奇与谨慎。

随便你怎么看我,只要你不碰尸体,我回头给你送上一麻袋小鱼干都行。我顺手从地上拽了一张黄纸,用手捏成团然后回头唤着那野猫,咪咪,咪咪上。然后我把纸团往院外一丢示意它去追赶那纸团。

院子里的那群猫被我丢出来的纸团吓得不轻,一溜烟的四散奔逃去了。而没一会的功夫,有的猫耐便已然不住好奇的性子,跑到纸团跟前,用爪子拨着玩了起来。

而屋子里那只大猫,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压根不去理睬我扔出去的纸团。我像哄孩子一样对它说道,你倒是去玩呀,小圆球什么的不正是你们最喜欢的么?

而那大猫听我说完这些话后,似乎像是听懂了一般,冲我咧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被这猫的那丝微笑给弄懵逼了。这猫冲我笑是几个意思?

不过很快我便明白了过来,那笑容,分明就是嘲笑我是个傻X的意思,喜欢小圆球的应该是狗吧。

突然间,那大猫现在已经纵身一跃,跳进了冰棺里,踩着尸体后又蹦了出去,一溜烟的跑了。

我操你妈!这哪来的野猫,爪子怎么这么贱!

但我知道此时最重要的问题,已经不是那只跑掉的大猫了。而是被它踩过后立刻从冰棺里坐起来的李焕新!

只见李焕新的尸身被大猫踩了一脚之后,猛地从冰棺里坐了起来,双手直直的伸着。我离他大约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他双手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涨,眼睛也缓缓地睁开了,两只眼珠子向外鼓着,布满了红色血丝,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卧槽卧槽卧槽!此时我一肚子委屈只想着开骂。我说那狗日的二叔怎么这么点活张嘴就给一万,我说怎么人死了一个守灵的都没有,还要花钱雇一个。他妈的那狗日的二叔心里全都清楚,那一万块钱,也就是个买命的钱。

我强撑着哆嗦的双腿站了起来,准备先开溜再说。

可李焕新也噌的一下,从棺材里站了起来。他手上的指甲已然长得如同螺丝刀一般长短,各个尖锐无比。

我急忙憋住气,李焕新果然站着不动。我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院外挪着,盯着他,防止他随时跑过来戳我几下。而李焕新只是站在冰棺里,俩鼓起来的眼珠子仍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却没有再迈过一步。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堂屋,急忙把堂屋大门给关上。此时我都吓得背后已然湿透,也顾不得憋气,一边嚎着嗓子给自己壮胆一边把两扇大门咣得一声关了起来。

关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站在冰棺里的李焕新猛地往外一蹦。

妈的,拜拜了您呐。好在现在农村里的大门也都是转锁。有本事你倒是拧开锁给我看看!

也不管堂屋里咚咚咚把大门撞的直颤的李焕新,我一溜小跑的跑到了院门处,想要打开院门开溜。

这时我才发现,院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给反锁上了。

草,这二叔还真是有备无患。

大门被反锁了,我只能想着法子怎么翻墙出去了。我从侧房里拽出一把凳子,然后把凳子靠墙放着,踩着凳子想要努力用手掰住墙头。可我却忘了一茬事儿,我们那里农村建墙头,很多人家为了防止有贼偷翻墙,都会在墙头上的水泥里插上一排排的玻璃渣子。

这李焕新家里算是有钱,当然也会用这种土法子防贼。

我手刚抓住墙头一使劲,疼得我直接从凳子上滚在了地上。

我伸出手一看,只见手心处被墙头的玻璃渣划了好深的口子,正泊泊地往外冒着鲜血。

没得办法,只能暂时从院子里的脸盆架处扯下来一条毛巾裹住伤口,这爬墙的事儿,也只能就此打住。

堂屋此时已经仍旧传出咚咚咚撞门的声响,我瞅着那紧闭的大门心里想到,还好老子够聪明,要不然,今天我这条老命可真就丢这里了,反正把他困在了屋内,我现在只要想着怎么逃出去就行。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我暗自高兴自个机灵聪明时,只听见咣地一声响彻天地的声响。我抬头一看,大门已被李焕新给活活地从门框上撞了下来。

那李焕新撞倒大门之后直奔我而来,吓得我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院门锁着,我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跑,而李焕新就紧跟在我身后不知疲惫地追着。这只要被他追上来,我能在他手下过上一招我都算得上能称霸武林的绝顶高手!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胸腔有些火辣辣的疼,心脏跳得急促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两腿也如同灌铅一样难以迈步。心里懊悔道,今天要是能躲得了这灾祸,以后说什么也要每天都跑上十公里锻炼身体。

正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为了第三天办丧事酒宴而垒砌的灶台。那灶里仍旧有炉火在缓慢燃烧,只是灶口处被黄泥封住,黄泥最中间透了一个小口防止灶里的煤块被闷灭。

古书有说过,人死时,晚上如果被猫从从尸身上爬过后会借气起尸,会依照生人的呼吸来追赶加害活人。除非天亮,或者见血气,方能安静下来。不过诈尸怕火,火把之类它都不敢靠近。

想到这里,我急忙挣扎着最后一口力气冲到了灶台出,捞出地上的火钳,用力的捅在封口的黄泥上。

灶台里的煤炭正因缺氧而一直闷火燃烧着,黄泥被我一捅掉后,煤炭得了新鲜空气,火苗噌的一下就冒出了灶台。

而此时李焕新也追到了我面前,我已经没了一丝再能迈步逃跑的力气,只能努力的用火钳从灶炉里夹起一块燃烧正旺的煤炭,往它脸上戳去。

李焕新正好也伸着双手想要用指甲把我戳个透心凉。结果他双手却不偏不倚地戳在了我夹着的煤炭上。

只见他嘴里里哇呜哇呜的叫着,如同野猫叫春一般,但却是满是惊恐之意。李焕春蹬蹬蹬地连着后退了好多步,最后退到院墙处,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似乎恨不得要把我生撕了一样。

别这么委屈的看着我,你他妈本来就是要生撕了我!诈尸和僵尸又不一样,僵尸好歹有一定自己的思维。诈尸说白了,除了本能上畏惧一些东西,压根就没有任何的思想,只想着杀人见血。不过好在诈尸只有这一晚上的时间,只要能熬到公鸡报晓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具正常的尸体,之后也不会再起尸追认了。我他妈就抱着这灶台守到天亮!

看那李焕新现在不敢往灶台这边靠,我也放心了一些,掏出了手机看看多久才能天亮,结果发现,现在才刚晚上十二点半。

炉子里的碳火最多能烧上两个小时就要燃尽。而煤炭似乎是堆在院子外面的。等碳火燃尽后,我根本不可能从两点多跑到五点!让我跑上三个小时不停歇,还不如直接让他弄死我来的痛快。

我靠着灶台一边小心谨慎的盯着李焕新,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院子里又没有其他多少可燃物,那大门倒是可以拉来用斧头劈了烧掉,可我跑过去的话,根本来不及拖到灶台边,估计就被李焕新串成了冰糖葫芦。他把我的胸口插个通透粘了血后倒是老实了,妈的我死了就活不过来了怎么办!

等等,粘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因翻墙被玻璃割了好深一个伤口的手,仍旧裹着我从洗脸架上拽下来的毛巾。那毛巾现在已经几乎被血给染透。

哈哈,真是天不绝我。老子这种旷世奇才果然不会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

我把毛巾从伤口上给解了下来,借着火光来看,毛巾已被我的鲜血染红了一大块。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毛巾沾血的地方,捂在李焕新的鼻口处。

我顺手用火钳挑出了一块燃烧正旺的碳火举在前方,另一只受伤的手翘着兰花指捏住毛巾,一步一步地往李焕新面前挪去。

李焕新被碳火吓得蹲在了墙下,双手遮挡住脸,嘴里发出野猫打架一样愤怒而又凄惨的声音。他这种姿势却又让我发了难,我草,你这防御姿态我还怎么能把毛巾糊你脸上!

思索了一会,我把碳火顺着他的两臂缝隙中塞了进去。果然,那李焕新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想往别处逃窜。

我趁他站起之时,伸手把毛巾糊在了他的脸上。那被血沾染的一块地方,正好扣在他的口鼻之处。

只听着沉沉的咚的一声,李焕新笔直的倒在了地上。

我也再没有力气能站住身子,顺手把火钳一丢,瘫软在了地上。

就这样,我坐在院子的地上,守着李焕新的尸体,一直到了天亮。

清晨五点多时,太阳还未出来,天地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村里几家养着的公鸡也都此起彼伏的引吭高歌。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公鸡的叫声是那么的动听。

院子里一片狼藉,堂屋的大门整个被拆了下来,灶炉里的碳火已然燃尽熄灭,我靠着灶炉坐在地上,受伤的手心此时血已经凝固块,李焕新的尸体,则静静地躺在靠近大门的墙角处。

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声音。大门打开后,二叔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观望着,看我我正坐在院子里的地上看着他,不由得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难看。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从他身后传来了李大嘴嘹亮的声音,小苍你大清早的把我喊来干嘛,老子正做梦和刘亦菲约会吃晚餐呢。

李大嘴从二叔的身后露出了脑袋,看了一眼满目狼藉的院子,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李焕新,不由得咂嘴道,乖乖,你这昨晚是在这院子里演僵尸道长呢。

我有气无力的翻了他一白眼,道,少废话,扶我起来,咱俩回去。

李大嘴进了院子,问道,你这是怎么着了?为什么就不干了呀?干完活人家一万块钱呢。他虽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把我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跟着我往院子外面走去。

当我俩从二叔身旁经过时我停了下来,盯着二叔道,你哥让我跟你带个话,说他不恨你,只是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

二叔低着头,目光有些躲闪,道,人都死了,还能带什么话,我可不信封建迷信这一套。

我冷笑一声,道,你不信你还弄这些幺蛾子。跟你明说了吧,我根本不管你是怎么弄死你嫂子你哥还能让他们诈尸的,归根结底,你这法子无非就是两命换运而已。其实你用的这法子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那个教你这方法的人只是需要找个你这种掉钱眼里的傻逼,好来乖乖听他的话,给你一点甜头然后拿你家里人的性命给他自己续命,只是想换运的话,根本不需要害人。

二叔愕然的抬起了头,刚想张嘴辩解着什么,随即又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我继续说道,现在法治社会不信这些邪门歪道,你就算承认了也没人能拿着什么把柄告你。但是天地轮回善恶有报,老天爷自有找你算账的时候。

说罢,我潇洒的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

刚走上几步,我又退了回来,对二叔恶狠狠道,一万块钱,现在给我,一分也不能少,快点,要不然老子把你爹扒灰你嫂子的事儿在全村说个遍!!

二叔因心中有鬼,又怕别人看到他哥哥尸身躺在院子里的样子。便先进了院子把李焕新扛到了堂屋的冰棺里,随后回了家给我取了一万现金让我离去。

出村的时候,我看到了昨晚一直盯着我打量的那个瘸子。他此时正站在村口,拄着一根用树枝随意做的拐杖,清瘦的身影背对着朝阳,笑脸盈盈地看着车内的我。

这人应该就是李焕新嘴里的宋瘸子吧。我看着他露出一排黄龅牙冲我微笑,不由得心里冷哼了一句,妈的死龟公。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大致把昨晚发生的事儿跟李大嘴说了一遍,刻意没说陆青和戒指那两件事儿。

李大嘴听完后兴奋不已地一直问我诈尸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跟电影里演的僵尸一样。

我躺在后座上,嘴里哼哼道,诈尸像避孕套,属于一次性的。僵尸呢,就像节育环,属于有效长期。

李大嘴高兴地拍着方向盘道,没想到你丫还知道这些稀奇的门道呢,我一直都以为你就是个跑江湖的死骗子呢。

我没有搭理他,动了动身子,好不让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我脸上,心里想道,老子可是正儿八经阴间合同聘请的阴间驻阳世XX市办事处处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

对,我是阴间驻阳世XX市办事处的。处长是我自封的,毕竟这个办事处里就只有我自己一人,我给自己封个主席都没问题好么。

这办事处有什么好处?有啊,基本一年下来,三百六十天都是假期,还有五天,是我自己打麻将玩游戏通宵白天补觉用的。坏处么,也有一些,比如说没工资啦,没福利啦,没实权啦等等。

我这个人好吃懒做没本事没能耐,只能仗着自己是办事处的,有着能看到鬼魂精怪的本事,做一些糊弄人的生意好来养活自己。

而现在,想到店里的那个玩意我就恼火。本来老子可以天天夜市烧烤蒸饺炒面小笼包的,有这两万块钱更能逍遥自在一两个月。可现在,养着那狗日的,这两万能给我留下一千都算它大发慈悲了。

到了市里,我给李大嘴分了两千块钱,让他回自家歇息去。然后我踹着剩下的八千块钱和那枚戒指回到了店里,径直走到店内锁着的厨房大门处,用脚咣咣地踢了几下大门,恶狠狠地喊道,死狗,出来吃食了。

(诈尸,和僵尸不同,僵尸多为风水问题而引起的。但是诈尸,基本都是被猫狗耗子之类的动物爬过起身追人。有的说法是猫有九命,爬过尸体时,会借一条命给尸体。据说东北猫脸老太太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并不是这样,因为狗,老鼠爬过尸体,都会引起尸变诈尸。

而扒灰这一词,若有不懂的同学请自行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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