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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拜梅兰芳为师

 zdjphoto 2019-12-26

 三月二日(按:1935年)下午六时,乘特别快车程赴莫斯科,车中每日三餐,一般还可以。我和颜小姐(按:颜鹤鸣之女)同住一房,每次去餐室的时候,总要经过许多扇门。车上无聊,我又好奇心起,有一次,我便索性数他数,原来一共有十六扇门。精确算起来,我每次从卧室到餐室,各门启闭共需三十二次,回来又启闭三十二次,一共是六十四次,这样一来吃的一顿饭,几乎马上可以消化得干干净净了。车中初时几天的饭食还好,过了几天,大概是车中的粮食缺乏,结果是一天不如一天。白面包没有了,只有粗制的黑面包,幸好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样。所幸临走时,家里怕我不习惯吃西餐,硬要我带上点罐头食物,到了这时竟救了急。

梅兰芳与胡蝶在赴苏游轮上合影

 沿途经站很多。大站约停十余分钟,小站只停五六分钟,到了重要的有领事馆的站,颜大使总下车去看。我们因为怕冷,而且沿途白雪皑皑,所以有时只下车拍个纪念照便了。

 在上海未出发前,就听说苏联的气候非常寒冷,我们便应有尽有的把冷天用的衣物带齐,所以有足够的御寒装备,因而也就不觉得冷了。只有在将抵莫斯科时,在赤塔下车和领事拍了一个照是最冷的。站了不一会,手脚都僵痛起来,好像千百把寒刀向身上耳上手上插下来一样,真可说是这回欧游中我所感到最冷的一天车中颇感无聊,大家有时玩玩桥牌,多数时候也只是闲谈。颜大使的外表看来很威严,其实是一个很和善的长者,有他在时,气氛常会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因为他时时有说有笑。他作驻外使节多年,见闻广博,也给我们增加了不少知识。

梅兰芳与胡蝶在苏联

 梅兰芳先生是一位沉默的谦厚君子,待人诚恳,因为车上有的是时间,我又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加上梅先生和我两人既不会饮酒,也不会打牌,有人说:“这里有梅先生在,何不就此拜师,就此机会学唱京戏?”梅先生自是谦逊说:“这哪敢当呀!”不过禁不起我一再“央格儿”(北平土话“央求”的意思),就说:“拜师可不敢,就唱一段《三娘教子》吧!”

 别看我学方言挺快,而且学什么方言就像什么,可是这脑袋、这嗓子一到学京戏,可真成了榆木疙瘩,饶是梅先生一句句教,总也学不会,可又不想放弃这大好良机,就请梅先生教唱一段易上口的“别窑”,这“儿的父……”一句句至今还哼得出来,倒还真是梅先生亲授的。所以我有时会开玩笑说我还是梅兰芳的亲传弟子。一九三七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有一个时期梅兰芳先生曾避居香港,那时我也在香港,但彼此心情都为困难感到沉重,他蓄胡明志,我也深居简出,极少交往。而今梅先生早已作古,我也垂垂老矣!真是不堪回首话当年了。

梅兰芳与苏联演员

 话扯得远了,还是书归正传。回到当年的欧洲之行吧。坐过火车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日子不易打发,尤其是长途旅行,隆隆隆,单调的声音,搞得人昏昏沉沉,老想睡,老感到疲倦,我幸好攀上了梅兰芳这样的好老师,日子竟过得极快,车中有两件绝对相反的可喜和讨厌的事,可喜的是沿途各站都有小贩到车里来做买卖,卖的是牛奶鸡蛋面包之类,价钱很便宜,而且也很新鲜可口。有时还有很肥嫩的烧鸡,比起海参崴两元一只的老鸡真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在后来几天车上缺少可口的粮食的时候,更觉得它是天上的佳肴了。可讨厌的却是车上没有浴室,在这十天的旅程中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幸而天冷,如果是在夏天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车行十日,沿途所见的都是皑皑白雪,顾盼窗外,无论森林平原,都堆满了积雪,装缀一个灿烂的银光世界。我的童年虽在北方度过,却还没有见过如此壮丽的雪景。车经贝加尔湖的时候尤其美丽,景色奇异,耀眼生辉,车驶出了好一段路程,那壮丽的景色仍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淡去。

(《胡蝶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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