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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晚报》 2019-12-22  虎山桥位于太湖之滨光福古镇区的北端，横跨虎山、龟山（亦称光福山、塔山）之间，界分东、西两崦湖。始建朝代不详，宋朝范成大《吴郡志》称它是吴中“古津梁”，足以说明其年代久远。 苏州的桥梁全都架设在河道两边的泥岸上，而虎山桥是“另类”，飞架在两山之间，桥下水流湍急。在没有钢筋、水泥的古代，要在全石为底的湖上建造桥梁，是件非常艰难的事，甚至有点难以想象。 根据文献记载，虎山桥最早的一次重修，在南宋嘉泰年间（1201—1204）。元朝泰定元年（1324，一说为三年），申时行五世祖徐氏（见明申用懋《重修光福虎山桥记》）出资重修，改用石料，桥洞改为三孔，并以年号命名“泰定桥”。至明朝中期，桥梁“坚者腐，隆者挠，欹者仆，圯者崩。时而，驶行担负，辄走沮洳中；雨集而盈，不褰裳不涉”（申用懋《重修光福虎山桥记》）。人们虽有重修之想，但因当时经济困难而搁置，直至成化十一年（1475）才得以重修。 虎山桥下水流湍急，船只往来繁忙，经常有载重船只撞击墩基，桥梁损坏重严。明万历二十年（1592），从朝廷急流勇退回家不久的苏州状元宰相申时行，由大儿子申用懋陪同游览光福，看到虎山桥坍塌严重，行人攀绳前进，顿足嗟吁，于是倡议重建，率先捐资，得到众人的响应。工程于万历二十一年（1593）四月十六日动工，至当年十月二十日完工。新建桥梁改为五孔，桥面中央建造了一座亭子。远望长桥如初月出云，长虹饮涧；桥亭翼然，如翚如轩，成为光福的一处新景观。 清朝顺治（1644—1661）初，玄墓山圣恩寺和尚捐资募建。新的虎山桥湖面上为三孔，南北桥堍各设一旱孔。至乾隆年间（1736—1795年）后期，桥东有石块中间断裂掉入水中，整个桥势倾斜。为防止倒塌，用木头支撑，行人惴惴不安，于是里人徐坚、李肇修、徐洪山、汪芳贻、徐敏中等倡募重建。嘉庆二年（1797）冬，徐坚撰有《重修虎山桥记》。 1937年2月1日傍晚，虎山桥轰然坍塌，两岸百姓只得摆渡往返。次年，由光福地方集资，用红松木建成三孔木头平桥。1956年，当地政府出资重修，仍旧是木桥。1963年，重建时改为三孔钢筋混凝土桥。1989年，重修改为大型拱桥。2006年，移址西边，再建长105米、宽9米的新虎山桥。 虎山桥及其周边优美环境，是整个光福景区的精华荟萃处。明朝著名文学家袁宏道《光福记》云：虎山桥两“峡一溪，画峦四匝，有湖在其中，名曰西崦，阔十余里。乱流而渡，至青芝山足，林壑尤美。”清初，著名诗人、书画家徐枋《虎山桥记》云：凡游邓尉者必由虎山桥……其地四“面皆山，中汇二崦，以受诸山之水，回环上下二十余里。有石梁在乱山中，雄跨二崦间，层峦映带，波光极目，如长虹夭矫，横亘碧落……予每至虎山桥辄徘徊不能去也。” 在众多诗词文章中，明朝苏州状元吴宽的《泊虎山桥》诗，将停泊虎山桥时所见的景及内心的情描写得淋漓尽致，诗云： 南人相见诧杭州，自料西湖让一筹。天为渔家开下崦，晩宜画舫驻中流。新诗已判纵横写，佳景从教次第游。孺子歌声何处起，落霞孤鹜水悠悠。南人相见每每谈起杭州西湖都会惊诧不已，然而当他们来到虎山桥上，则会发觉桥下的西崦湖更胜一筹。一代文章领袖、大学士王鏊《虎山桥》诗云： 湖上仙山翠巘重，画阑面面对芙蓉。人家斜日东西崦，野寺浮岚远近钟。我欲濯缨来此处，谁能筑室傍前峰？放舟又过溪桥去，恐有桃源此际逢。称赞这里是传说中的仙山胜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王鏊之弟王铨《虎山桥同兄赋》中有“福山虎溪桥，天故置幽僻……若品吴中山，此当名第一”诗句。明朝诗人伍馀福《虎山桥》则别有一番诗情画意：才转“新桥又入堤，夕阳楼上野云齐。两溪欲斗千峰动，一塔何凭万井低。临水渔郎闲晚钓，旁人鸠子欲春啼。风情不让西湖老，赋得梅花手自题。” 站在虎山桥上，眺望东边玉屏山（俗称遮山）顶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或碧空万里，皓月当照，别有一种惬意。于是，虎山桥看月（或称踏月、玩月），自明朝末年起受到墨客骚人的热捧，写下许多诗文。申时行《虎山桥看月》诗云：两涯秋水卧长虹，一片冰轮湛碧空。泛斗直疑银“汉上，聚星聊醉玉壶中。笙歌缥缈招鸾鹤，洲渚苍茫起雁鸿。十载胜游光福遍，此夜风流赤壁许谁同！”明末诗人、书画家李流芳的《虎山桥踏月》最为具体、最为生动，诗云： 虎山桥头山色暗，明月迟我犹徘徊。凭桥东望遮山立，明月正向遮山出。遮山遮月不遮光，陆离宝气初离室。须臾山尖露半湾，突兀捧出黄金盘。四山苍然一水白，玉刻桥梁金作栏。吁嗟乎，张生昔年与汝桥上行，虎山十年月再明。同游几人复谁在？乡月照我空多情。吁嗟乎，邹子于今真见虎山矣，虎山烟月竟何似？当年画出虎山时，桥上之人我与汝。子兮子兮奈此良夜何？矶头夜深风露多。游人欲归残醉醒，试听中流踏月歌。此诗写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同游的有好友邹孟阳。李流芳首次游览时，曾与张君实等同游虎山桥，曾绘画《虎山桥》图。如今多位同游者已离世，物是人非，令他感慨不已。 “吴中虎山桥，自昔擅胜境”（严熊《虎山桥玩月》），“二崦太湖通，桥横玉镜中”（屈大均《虎山桥》）。虎山桥边画峦四匝，风景优美，一幅天开图画，自古受到画家钟爱。明成化十四年（1478），“吴门画派”领袖沈周见到吴宽游览光福的诗文后，“特为补图卷首，意仿（黄）子久笔法为之”，欣然绘画《游西山图》。弘治十四年（1501），沈周再次来到光福，绘就《光福图》画卷，画里生动再现虎山桥畔水产晚市繁忙景象，题有“虎山桥畔晚市忙，打鼓渔郎卖鲜鲤”诗句。 “明四家”中的文徵明特别喜欢虎山桥，曾绘有多幅图画。《姑苏十景》画册中有《虎山夜月》，《吴中十二景》中有《虎山桥》图，《玄墓四游小幅》第一幅就是《虎山桥》，明“后七子”领袖王世贞题诗云：“虎山桥畔月如银，桃花梅花相代新。不须指点增惆怅，身是当年画里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春暮，81岁的文徵明与徐封(默川)等友人同游虎山桥，归后作《虎山桥图》长卷，青绿重彩,虽系纪游之图，但造景繁复，物象丰富，位置经营有序而规整，画得工细绝伦,近代沪上大家吴湖帆大为惊叹赞赏。此图现藏于南京博物院。嘉靖三十七年（1558）七月，89岁的文徵明重游虎山桥，写下《雨后虎山桥眺望》诗： 虎山桥下水争流，正是桥南宿雨收。光福烟开孤剎迥，洞庭波动两峰浮。已应浩荡开胸臆，谁识空濛是胜游。渺渺长风天万里，眼中殊觉欠扁舟。清初著名书画家徐枋曾经两绘《邓尉十景》画册，第一幅就是《虎山桥》，题识云：（桥）“正如长虹夭矫，横亘碧落。每一登眺，不复知此身之在尘世矣……每至虎山桥，辄徘徊不能去也。”他绘《吴山最胜十二图》（亦称《吴山十二图》）画册，亦有《虎山桥》，题识云： 山不得水则不奇，山不踞水则不雄，然断流曲涧只增幽致，不可语于大观也……如虎山桥在二堰间，其地四面皆山，回环二十余里，峦翠浮空，波光极目。一石梁跨之，如长虹天矫，横亘碧落。而梵宇临于山巅，浮图矗于云际。每一登眺，不知此身之在尘世矣。 清朝著名画家张宗苍曾绘《虎山桥》图（《吴山十六景》之一），乾隆十六年（1751），高宗南巡到光福探梅赏胜，张宗苍晋献此图，乾隆皇帝欣然题诗云：“邓尉光福相连延，白银界里青峰攒。虎山溪亦得名虎，石桥仿佛三啸传。水光山色淡容与，云帆月舫常流连。欲寄清吟摅逸兴，飞据高峰塔影边。” 在众多虎山桥画中，最为传奇的是《虎山寻梦图》。清乾隆年间，苏州有位金纤纤（名逸，袁枚“闺中三大知己”之一），生而明慧端丽，自幼读书能辨四声，爱作韵语。嫁给同邑诸生、诗人陈基（字竹士），夫妻琴鸣瑟应，伉俪情笃，曾结伴探梅邓尉，联吟虎山桥畔，合为《虎山唱和诗》。可惜，婚后一年多，金纤纤突然病逝，陈基悲痛欲绝，哀思不已，准备绘一幅《虎山寻梦图》，以纪念两人相处的这段难忘的共同岁月。正在构思酝酿时，竟然得到了一幅明朝画家刘渊（一说陆定子）所绘的《虎山寻梦图》。“欲绘丹青妙手无，难从梦境写模糊。何期三百年前客，豫谱伤心入画图”（骆绮兰诗），十分传奇，“翰墨因缘，非偶然也”（鲍之蕙语），令人感动。陈基请金纤纤昔日闺友一一题诗，其他诗人也纷纷题咏。常熟女诗人席佩兰《虎山寻梦图》诗云：一片伤“心画不真，空持破镜认前尘。百年先有人图在，潘岳诗情奉倩神。”吴江女诗人吴琼仙诗云：“冷风凄雨逼花朝，望断铜坑烟水遥。惆怅芳魂招不得，红梅一树虎山桥。” 虎山桥是吴中名梁，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在吴文化艺苑里绽放着独特的光彩。2018年，当地政府在虎山桥旧址建造“虎山桥纪念亭”，以慰人们思古之幽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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