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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谏朝堂到降妖九天再到回归凡尘,“名侦探”包拯的“养成记”

 浩然文史 2019-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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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中国古代哪一个官吏咱现在的老百姓最熟悉,我想如果包拯包大人自称第二,那很难有人敢称第一了吧?得益于近几十年影视剧的熏陶,黑面月牙,刚正不阿,极擅断案的包青天形象,可谓是深入人心。

不过呢,在这种深入人心的背后,其实隐藏这一个问题。就像明朝人张岫曾经问过的:“宋之名臣彬彬其盛,何独公之名愈久愈彰;开封府尹二百余人,皆当世名贤,何独公有庙象,愈远而愈企人之敬仰也哉?”是啊,北宋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庙堂之上著名的政治家何其多?如王安石、范仲淹、司马光等等,不论官职还是在当时的影响力都超过包拯,为何最后是包拯成了人民群众顶礼膜拜的“青天”偶像?包拯的“青天”形象是怎么树立起来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变化?今天,咱就来跟大家聊聊这些问题。

一、历史上的包拯

咱们要说包拯形象的变化,那么必须要有一个讨论的起点。这个起点自然是历史上包拯真实的形象,毕竟不论后世包拯形象如何流变,历史上的包拯都是这一切变化的源头。

历史上的包拯出生于一个小官吏的家庭,他的父亲做过惠安县的知县,也曾在中央做过小官。包拯的父亲非常喜欢他,并对他进行了良好的教育。如后世小说中包拯父母因为其长得丑而嫌弃、虐待他的桥段,在历史上并不存在。同样的,从传世的画像来看,黑面、月牙这些显然也是后世文人的附会。

包拯画像

包拯在宋仁宗天圣五年(1027年)中进士,但此后由于需要就近照顾父母,大约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外出做官,这也使得他留下了至孝的美名。一直到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包拯在父母去世并丁忧三年后,才外出做官。

这之后包拯历任地方到中央的大小官吏,从地方上的知县、太守、各地转运使,到中央的监察御史、御史中丞、三司使等。当然,最著名的仕宦经历还是嘉佑元年(1056年)到嘉佑三年权知开封府,也就是咱们在影视剧中最常见的“开封府尹包大人”了。

金超群版的包青天是荧幕经典

不过从这个仕宦的经历也能看出,包拯从景祐四年(1037年)出仕,到嘉祐七年(1062年)去世,25年的仕宦生涯中,开封府这一段经历实在算不得长。除了外派地方之外,包拯在中央的主要官职,是集中在御史(负责监察)、谏官和财政官员几个方面。这实际上也是历史上包拯作为官员的主要政绩所在,民间流传的断案,反倒不是特别突出。

二、由人到神,包拯形象的变化

后世包拯的形象,主要是以包拯的历史原型为基础,通过各种的民间文学作品进行二次或多次加工创作逐渐形成的。这其中既有文人笔记这种相对正式一点的书面文学,也有勾栏瓦肆里面以话本、戏曲形式存在的口头文学。而以传播效果来说,后者无疑更加强大。

从包拯生活的北宋时期开始,包拯的形象在民间的膜拜中逐步表现出神化的趋势,而这一趋势在明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1、宋代文学作品中包拯的形象

从包拯在世时的时候,实际上他在民间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宋史》中记载:“人以包拯笑比黄河清,童稚妇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待制乃是官职,因包拯曾任龙图阁待制一职。在宋代的文学作品中,包拯的形象有一定体现。比如沈括的《梦溪笔谈》中记载过包拯断案的故事,南宋初年朱牟所著的《曲洧旧闻》记载过包拯弹劾张尧佐的故事。这些文人笔记以真实存在的历史事实为基础,加入了一定文学化的想象,使得包拯的形象更加的生动活泼,但基本上不超过清官、直谏的人物形象,相对来说还比较“正统”。

影视剧中的包拯和宋仁宗

但是,在宋代勾栏间的话本、戏曲中,包拯的形象已经开始出现神化的迹象。毕竟这些话本、戏曲,其实功能上就像今天的影视剧,要以吸引眼球为第一要务,所以夸大起来就比较大胆了。比如在《三现身包龙图断冤》这个话本中,就出现了包拯过通孙文鬼魂三次连续出现、梦的启示及破解速报司的一篇谜语来破案的桥段,已经开始涉及到神怪之事了。当然,某种程度上这也能反映出民间对包公崇拜的升级。

2、元代包拯形象的鬼神化

一般来说,人们对某种东西的崇拜,其底层的心理逻辑往往是一种缺乏感,比如人缺钱想发财,然后会去拜财神一样。而当一个历史时期社会上普遍存在贪官、压迫、不公正等等现象的时候,人们自然也会崇拜某个清官的形象,希望他能出来主持正义。毫无疑问,民族矛盾尖锐的元朝就是这样一个时期。

元朝贵族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人们希望包拯包大人去惩罚的,往往都是那些皇亲国戚、高官显贵,真实历史上的包拯显然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于是,在元代最流行的元杂剧中,我们看到人们不断地将对清官的期许投射到包拯的艺术形象中。这使得元杂剧中的包拯有了超人的智慧,甚至有着沟通阴阳两世,控制鬼神的能力。

有学者统计过,在现存的元杂剧中(参见《全元曲》),以包拯为主角的有11篇。这其中有5篇是以包拯以超凡的智慧来断案为主要内容的,比如《智勘后庭花》、《智赚生金阁》等等。在这些杂剧中,包拯通过破字谜、设机巧、设矛盾等诸多手段破案,相比于宋代的故事,包拯的智谋水平有了大幅度地提升。

元曲:《包待制智斩鲁斋郎》(关汉卿)

同时,对元代的民众来说,“敌对势力”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强大到人间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打倒他们,还需要有鬼神之力才行。所以在元杂剧中,我们看到包拯已经具备了沟通鬼神的能力。比如在杂剧《包待制智勘后庭花》(作者郑廷玉)中,包拯对翠鸾的冤魂说:“兀那鬼魂听者,你去到黄昏插状来,咱两个白日里难说话”,包拯能看到鬼魂,并和鬼魂说话。在《神奴儿大闹开封府》一剧中,也有神奴儿的鬼魂来开封府向包拯喊冤告状的剧情。

3、明代包拯形象神化的巅峰

明代是包拯民间形象神化的巅峰。如果说元代包拯的鬼神化主要还是体现在与鬼神交流方面,那在明代的小说和戏曲中,包拯的形象简直就是“齐天大圣”了,那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比如在明代的很多作品里,包拯都有了一件叫做“赴阴床”的宝贝,包大人只要往床上一趟,就能穿梭阴阳两界,下可至地府上可达天庭。比如明代公案小说《包公案》里就有这么几个段子:一说有个清官叫潘宾遭奸人陷害死了,正好赶上包拯坐赴阴床去阴间断案,就向包拯面陈冤情(《忠节隐匿》);又有一说五个老鼠精通变化在民间为害,包拯卧赴阴床直到天门,将此事奏知玉帝,并从玉帝处借来了玉面猫降妖(《玉面猫》)。另外,咱估计这一桥段与后来清代《三侠五义》中“五鼠闹东京”的故事有一定的渊源关系吧?

陈晓版《五鼠闹东京》

又比如在明代的公案小说中,包拯除了断案,还有了降妖除魔的能力!比如《百家公案》里就有这么一个段子:话说某地白蛇成精,包拯联系当地土地神,设诱饵困住蛇精,最后由包拯一箭把蛇精射死了!类似的段子还有诛妖妇、刺狐狸精等等,《为众伸冤刺狐狸》里包拯将狐狸精抓住后亲手千刀万剐,可谓是灰常暴力了!

09版的《包青天》中也加入过神怪元素

明代的公案小说中将包拯的形象进一步的神化,一方面体现了人们对包拯崇拜的加深,另一方面也表明了某种艺术形式走到了极端。人们不断地将各种神功异能附丽到包拯身上,期待着他能够斩断世间一切不平事,这无疑也使得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越来越大。看看小说里上天入地的包公,再看看依旧贪官污吏横行的现实,其中的失落恐怕也是难免的吧。

三、包拯形象由神向人的回归

明代的公案小说,其实和今天的网络小说有相似的地方,即都是商业产品。咱们看网络小说,其实也有这么个趋势:一开始大家看小白文龙傲天就看得很爽,但看多了未免腻歪,总想看新套路新脑洞。明代的公案小说,已经把包拯写成了上天入地的齐天大圣了,那到了清代再这么写,估计大家也腻歪了。所以清代小说中的包拯形象,反倒是出现了由神向人的回归。

说到清代小说中的包拯形象,可能咱们最熟悉的就是《三侠五义》了。这本小说实际上也是近些年改编的影视作品中,包拯形象的主要来源之一。那咱们在《三侠五义》中看到的包拯,是个什么形象呢?似乎又回归到本来的清官、能吏的形象了吧?以小说而论,在很多剧情推进的关键桥段,包拯破案靠的不再是上天入地,而是自己的智慧,以及展昭、公孙策甚至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众人的帮助。

剧版的《包青天》中,包拯破案主要还是团队合作

 文 史 君 说

包拯形象的变化,经历了从历史上直谏、善断的原型,到逐步神化,再到清代和近代逐渐回归人化的过程。这一变化的过程,实际上从最初就是截取了包拯原型的一个侧面,即断案能力,而逐步深化的。从民间的需求来说,朝堂上的谏诤离民间太远,而父母官的清廉与否则是大家日常能直接感受到的,也是更为迫切的关注点。这可能也是一介贤臣,能力更为全面的包拯,最终是以一个“判官”的形象留存于民间的原因吧。

参考文献:

翟玉英:《关于民间传说中的包公形象问题》,河南大学硕士论文2011年。

《包公案》、《百家公案》、《三侠五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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