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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最后的武林和两代人的江湖藏在深山中不为人所知(跺一跺脚地上激荡起一片灰尘半个屋子早已被激荡起的灰尘弥漫)钢筋被整个砸弯

 山峰云绕 2019-12-28

二古师父是半个世纪以来我们本地最著名的武师,一身功夫闻名周边几个乡镇。我本有机会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完整记录下他的功夫和他的故事,可惜因为我一次失信,便永远错过了 ,错过了他,也错过了最后的武林。


         (跺一跺脚地上激荡起一片灰尘半个屋子早已被激荡起的灰尘弥漫)前臂砸了下去钢筋被整个砸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是永远错过,有些遗憾一旦造成便永远无法弥补


赣南武林一代宗师二古师父

寒冬中,穿着短衣短裤解放鞋,扛着铁棍上街的耄耋老人

寒冬中的赣南深山中,池塘和稻田里的水早已经结冰,老房子的瓦檐边早就垂下一条条锥形的冰柱。和北方的干冷不同,北方穿多一些,挡住了风便是暖的,这里的寒冻因为夹杂着极重的湿气,竟格外具有穿透力,无论你穿多厚的衣服,多暖的鞋子,耳朵边、手指节、脚趾头,也总会有让人蚀骨的寒意刺入进去,然后无论你如何搓捏,如何蹦跳,如何哈热气,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由一般的冷变成透骨的寒再转为关节里的痛感。

尽管寒冷是深入且刻骨的,让人不愿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也不想远离热烘烘的灶堂,实在迫不得已,就只好穿的严严实实,再手上拎个火笼才出门晃荡,小的火笼不过一个钵一般大,里面装了火屎,然后掩上灰,笼上盖子,就可以随身携带,甚至揣在怀里。大些的火笼则跟凳子差不多个头,可以拎着走,也拿来坐,也可以几个人围着暖脚。 所以,串门也好,孩子上学也好,提个火笼,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标配。

然而,就在这样人人都须随身携带火笼御寒的季节,一位八十来岁的老人,却上着短袖配个破旧的衬衫,下穿齐膝的短裤系个皮带,再脚踏一双带泥带土的解放鞋,从更深的山林的村子大踏步而来,又风尘仆仆的要往十几里路外的圩上而去。

他个子不足一米六,理个平头,皮肤黝黑发亮,尽管八十来岁,胸前和膀子上隐约露出的筋肉却依然呈现块状,再往小腿肚子上看,疤痕布满,衬托的犹如山里高硬度的石块。他的耳朵奇大,犹若两把老蒲扇。脸上也有皱纹,却不是松松垮垮的那种,而更接近斧劈刀凿出来的痕迹。他嘴唇是粗糙的干涩的,牙齿有被烟酒长期熏浸过的痕迹。突出的是眼睛,不甚大且,周边有些黄且浑浊,只是眸子中心又极黑极亮,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中闪出摄人的光来。这五官配上这皱纹,像是从饱经风霜粗粝的顽石中破开出来的将要复活的雕塑一般。

零下温度的南方早晨,这位从二十里路外的深山里来的打着夏天装扮的老人,没有瑟瑟发抖,而是步步沉稳,身上甚至还有因为赶路而出的微汗,这股微汗经过身体的热能蒸发又形成一股热气。热气环绕,让显出了格外的神采。

不过,这些并不算什么,因为如果你看到了他肩上扛的那根铁棍,才会真正惊讶。那是一根黝黑的十几岁孩子手腕粗的老铁棍,长度和老人身高差不多,重要大概三十斤。在铁棍的后端,则轻飘飘的挂着个上海牌的破烂提包,提包的拉链坏了,露出了里面装的蛇皮袋。因为这丝毫无法构成重量上的平衡,所以前面一端,就被老人一支布满厚茧的老拳握着,这简单一握竟让人觉得有一个无法嵌进去,无法撼动的感觉。

一到寒冬,这个深山里的村子便是冰天雪地

龙宫山的传人

这个老人就是二古师父,一个仿佛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隐居山野的老侠豪客。之所以,耗费如此大的篇幅来写他的身材样貌穿着,是因为这几乎成了他数十年来,一年四季的标配。而那个深山里的村子叫龙宫山,流淌出来的那条河叫蜈溪河。蜈溪河延绵四十多里,一路滋养着了五个村庄。

龙宫山是我的祖居地,山里的天地不够用,爷爷辈从那里出发,搬了三十多次家才来到这二十里路处于蜈溪中游的村庄。那里高山现平地,从明朝初年开始先人自吉安沿着传说中的葫芦形的地形龙势,找到葫芦苗的尾巴,而恰巧发现了这片原始森林中,藏着虎豹和丰富物产的,莽荒且开阔的土地,再经过一代代的耕耘,开垦出千多亩良田和两千多口人。葫芦长在葫芦苗的尾上,葫芦尾上人丁兴旺。

数百年间,这个村子的人传承着中原南迁客家人的基因,读书习武。文,出了不少的进士举人,拥有两座御赐的牌坊和十几座祠堂。武,生长出一大批武者。最兴盛时,文有省部级的朝廷高官,武则无论男女老少皆能舞枪弄棒,随便出来都可能是功夫高手。文武双全,才得以在宗族斗争激烈,社会极其动荡的年代中,于一场场群殴械斗中顽强的生存下来,成为一方雄厚的宗族势力。

这种彪悍与人文共存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新中国建立后的最早的二三十年。虽然,近代战争不断发生,军队从村庄来来去去,从白军到红军,抓走了无数壮丁,征招了大量士兵(仅参加红军者就有五十多位,我的大爷爷就是兴国至泰和一代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让不少精英客死他乡。但真正消失则是在人人出门打工,村落再无青壮年的九零年代,深山里再无习武的身影。

在二古师父之前,村子里强者辈出,有能肩扛五六百斤大石依然健步如飞的壮汉,有百发百中的箭士和枪手,也有夜深人静单枪匹马潜入国军堡垒的杀人救人的狠角,还有行抢劫砍了官员母亲手臂,招致全县通缉的大盗,最厉害的一位仅一扁担就当街打死了国民政府县长的马。而当时八十来岁的二古师父,是活着的传说,是唯一能和前辈英雄媲美的人物,也是唯一被大半个兴国县认可的武林宗师。

二古师父在和我讲述关于武术的故事,充满神采

村野小店里,二古师父跺一跺脚,成了一幕经典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年近八十的他,照常短衣短裤解放鞋扛着铁棍上街,走到我村里时,经过一个小店,里面坐满了人,喝酒的喝酒,买烟的买烟,逗乐的逗乐,说荤事的说荤事,好不热闹。

二古师父远远走来,标志性的装扮一眼让人认出来。有人说了声“二古师父又扛根铁棍去上街了”,于是,众人的话题一下就转移到他是否有真功夫的话题上。有人说他有轻功,随便一跃就能跨过一架风车(1.6米左右高度),有人说他能将一百多斤的朴刀舞的虎虎生威,还有人说他发起威来十来个人近不了身,也有人不大相信,觉得他个子矮小再怎么厉害也力气有限。更多的人则在谈论他当年带着徒弟走江湖打狮卖艺时,曾经多么出名,甚至只要他们出现,一些有矛盾的班子都要远远避开。

说着说着就有人起哄,想请二古师父进来展示一番。可大家又知他的秉性是并不喜显摆的,平常人说不动,这样临时的起哄他更是绝不会理会。于是,就有人提出二古师父喜欢喝酒,只要请他喝酒,就有演武的可能。这般一说,小店老板豪爽了,当下就放话,谁能请到他演武,这个酒他请了。这下子热闹了,大家互相起哄,纷纷怂恿对方去请。

终于,等到二古师父走近,众人都出到小店门口,一起招呼他进来,说今天老板请喝酒,还是好酒,边说边过去拉。二古师父不明就里,架不住众人的热情就进了店,老板已经用竹筒打出了半斤好酒,倒进一个特意从厨房拿来的大汤碗里,就推到二古师父面前。

二古师父见酒心喜,端起酒就问“今天这是真的要请我食酒么?”,老板说“没错,我请你食酒,吃完这碗,你等下演一套功夫,演完了,再请你食一碗,我这都是好酒,不亏待你”。周边人也叽里呱啦的起哄。二古师父这时已经将铁棍靠在了柜台边,皮包也放到了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在板凳上坐着。看了一眼酒,也不客气,碗就端到了嘴边,刚要准备让酒水入口,一下子又停住,对着众人道“当真想看?”,众人又道“肯定想看,而且想看真功夫,你食哩酒后更有精神,就给我们亮一下”,二古师父就说了句“好,先食哩这碗酒再说”。说完,便慢条斯理的食起酒来,大约等了十来分钟,也不管其他人说话,他安安静静地让半斤好酒下肚,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

放下酒碗,他说了句“酒还可以”,眼睛扫了扫周围的人群,又道“你们让开点空,都到最边上去”,众人期待已久,一听这话,知道马上就要开始了,耸动的人群立马退开,让出一个四五平米的圈子。二古师父站在中间,目光环了一环,伸了伸双臂,挺了挺腰,舒展了下身体,沉思了数秒,大约是在思考该展示什么。

忽然,他目光一厉,双腿稍微下蹲,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随后,浑身开始用劲。在大家屏住呼吸时,他双拳陡然一握,右手右脚向上一起,略作酝酿,便一声沉喝“嘿”,右手带风势,右脚重重落地,动作极快,闷雷般的一声响震就从地板上传来,激荡起一片灰尘,略停片刻,左手左脚又重复刚刚的动作,地板又是一声响震。等大家反应过来时,而半个屋子早已被激荡起的灰尘弥漫,二古师父收功站立,于烟尘弥漫中有一股无法言说的英雄豪迈之气。

众人还在等待他继续惊天动地的招式绝活,他却已经回到凳子上坐着了,继续端起碗去饮剩下的一口酒,似乎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意思。众人要他意犹未尽,要他再来几招,他却指了指刚刚扎桩的地方,让大家仔细再看看。这是众人过去详细一看,才发现,他刚刚落脚的周边,灰尘已经被震荡干净,留下了一尺见方的仿佛一尘不染的地面。而这地面是用砌墙的红砖镶嵌铺就,结结实实如同石板,但此刻就发现其中的两块砖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若不是稳稳的镶嵌在其中,必然早已碎裂。

小店老板和老板娘也跑过去看,二古师父却在旁边说“还有半斤酒呢?”,老板赶紧回过神来,马上又打了半斤酒,恭恭敬敬的端到二古师父面前,还顺便说了句“好功夫”。那些看热闹的,这会儿好几个也有样学样,试着做相同的动作,想看看效果,可结果灰尘是带起来丁点,其他的啥动静也没有。于是,又围到二古师父身边问他收不收徒弟?他说“以前收的徒弟多,都学的半吊子,现在老了,有酒喝就行,徒弟懒得教了”。又有人说“你教我,我天天请你喝酒”,他说“每个徒弟都这样讲,最后结果都差不多,酒倒是会给,功夫嘛学一半人就跑了,吃不了苦,冇个卵用”。

被奉承和纠缠了半天,二古师父这一斤酒也喝完了,决定重新拿起铁棍和那个老上海皮包去上街。被人簇拥着走到门口,他想了想,算了喝的酒也不少,干脆不上街了,直接归家。于是,又带着刚刚运功和一斤好酒加持的奇妙状态,加快步伐,归家去了。

这一段,虽然大家有些失望,没有满足真正一探二古师父功夫深浅的愿望,但在现场的人还是觉得很值,在此后的二十来年时间里,被人反复提起,并且逐渐变得夸张,诸如当时的地砖不但碎裂还陷了下去,留下了脚印,以及整个屋子的灰尘都被扬起,柜台上的酒碗也震动并洒出了酒等等。越传越神,竟然成为了一幕经典。只要一提起他就会联想到这一幕。

如他所言,他一辈子的确收了不少徒弟,但基本上没有太突出的,倒是他在教徒弟的过程中带着大家打狮卖艺,闯荡江湖,赚点养家糊口的钱之余,打出了自己的大名声,也帮他们增长见闻,认人识物,使得这帮徒弟后来一个个都成了做小生意的老板。

二古师父出名,但家境很一般,酒量各方面又大,恐怕日常供应不足。所以,经常走几十里路上街,很重要的原因是街上徒弟多,每次只要出去,总会有徒弟请他去家里或者馆子里、小摊子、小店里吃点喝点,也算是一种乐趣吧。

板凳拳是民间拳术绝技,简单易学,实用性强

二古师父的儿子得到了真传,打了两架闻名之后,便销声匿迹

得到他真传的只有他的小儿子,按照年龄推算现在大概也有55岁左右了。得到真传的原因,除了是他的儿子,没有按照传统“十招留一招,防止徒弟打师父”,更重要的是他属于天生的习武材料:身体素质好,肯下苦功夫,性格也沉稳低调。大约从刚刚懂事起,他就开始习武,各路拳脚,刀枪剑棒,几乎无所不通。江湖上也留下了他不少的传说。

传说在二十岁左右,他跑去隔壁乡镇的画眉坳钨矿做矿工,惹上了小混混,小混混带着二尺来长拇指来粗的钢筋就来找他,准备用这根钢筋让他吃一顿。小混混埋伏好,在他经过一处梯田时,从上面的田坎举着钢筋就抡下来,这一下如果不小心,不只要头破血流,估计半条命都要没。可不曾想,他下意识就侧开了身子,在小混混刚刚落地时,又一只手抓住了钢筋,一只脚踩在了小混混身上,他怒火中烧,想暴打一顿,但又临时忍住了。于是,把钢筋一头往田坎上一架,一头攥在手里,手猛一运劲,前臂砸了下去,瞬间,钢筋被整个砸弯。小混混被这气势吓到了,连滚带爬带跳,从一丘丘梯田上逃了下去。

但逃离的小混混并不认输,逞着认识人有势力。当天晚上,又纠集了十几个人,一个个拿着钢管木棒,瞄准他住的地方,踹开门,一拥而上,准备废了他。他正在睡觉,等觉察出来时,门已经被破开,一帮人正准备进屋。来不及细想,他抄起屋里的一个长条凳,横在身前。等人全部进来时,一个个凶神恶煞,棍子棒子就劈头盖脸的抡了过来。

之所以选择长条板凳作为武器,是因为屋子里实在没啥可拿的,就这个最直接顺手。不过也好在他学到了父辈走江湖卖艺的功夫,这些功夫中有一路“凳拳”就是基本功,说起来笔者小时候也曾专门学过,十分好学而且实用,当然这是题外话。

话说他在十几人的棍棒之中,背后靠墙,正面对敌,左挡右拆,上挡下格,有时还抓住凳脚来一顿横扫,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固然难免挨几下棍棒,却也直接砸晕了几个,又让几个人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还让缴了几个人的械,到最后看火候差不多了,他直接凳子一扔,直接用拳脚追着人打,想出门的踢到缩成一团,已出门的直接打回来,乒呤乓啷,一顿操作,快刀斩乱麻,没一个逃出去。最后,他直接找了根工地上的绳子,将一个个人都捆了手绑了腰,连成一串,拉着就往派出所走。

从不轻易出手,只打了两架,却让他瞬间名闻全县,后来一堆的小混混找他来拜师或拜大哥,都被他拒绝。九十年代末据说又去广东做过保镖,但在保护老板的过程中,有黑社会掏出了抢,对着他们一段扫射,他决定回老家。回到老家后,觉得没出息,又跑去隔壁市的吉水县水南镇,租了一大片田地,准备通过多种地卖粮食来找出路。当然,靠种地为生是理想化的。十几年前他大约感觉种地太艰难,所以又出去打工了,做得是普通的建筑工。

2014年9月19日二古师父去世,我留下一段小小的悼文

我的失信,成了对前辈武林永远的遗憾

2014年夏天,二古师父死的时候已经90多岁,耳朵很背,腰也有点弯了,握手时却感觉还很有力量。死前一个半月,当听到我说要拍摄记录他的功夫时,他的眼里泛出光芒,告诉我让他准备一段时间,慢慢回忆和梳理下。为了怕我失望,还当场用自己削除出来的木头的朴刀演了一些招数。

我约定半个月后去找他,父亲知道了这件事,非常的高兴,认为我将要做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事。可半个月后我因为有事耽搁了,老人托人下来问,说自己准备好了,我的说过一个礼拜一定会上去。遗憾的是,当我准备好了再要去找他时,老人却传来去世的消息。这个时间是2014年9月19日,一代宗师,溘然长逝。

父亲为我的失信恼怒至极,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而我又将影响我行程的妻子给痛骂了一顿,甚至有砸东西冲动。此后的多年,我一直为自己失信的行为耿耿于怀,和妻子也因此发生过多次的争吵。然而,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是永远错过,有些遗憾一旦造成便永远无法弥补。我不仅仅错过了一位90多岁宗师级的老人的嘱托,还错过了一个武林最后的背影。

二古师父死后,带着愧疚之下,我曾想去寻找和记录他儿子的故事,拍摄下要二古师父传染的功夫的影像。可当我历经艰难,找到具体的地点,托了当地的熟悉的乡干部和村干部来帮忙寻找时,却被告知,他常年在外,极少回家,很少人有他的联系方式。所以,只好作罢。

但应该不会就这么快的结束,这件事我还是要去做的,或许就在今年,或许就在明年,或许不仅仅是他们父子,或许会回到那个我的祖祖辈辈曾经生活过的村子,用一支笔去追寻最后的武林和消逝的江湖。不仅仅为他们,也为我自己骨子里流淌的血性和武者的基因。

注:本文部分记忆不够准确之处,未来会通过更多的访谈而丰富,而我也希望二古师父的后人能够看到,他的村庄的人能够看到。

 (跺一跺脚地上激荡起一片灰尘半个屋子早已被激荡起的灰尘弥漫)前臂砸了下去钢筋被整个砸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是永远错过,有些遗憾一旦造成便永远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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