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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里的趣事

 峄县榴园书屋 2019-12-29
  我是十七岁那年离开学校回乡参加生产劳动的。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可是每当我回忆起那一段岁月时,好多有趣的事情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一直难以忘却。
                                            
                     扒    
   
  回乡劳动的第一年冬天,尽管我只有十七岁,可我还是毫无惧色地和全队的壮劳力一起去众兴水库参加水利兴修战斗。我们乡分的地段是一个老河槽。一筐土从底下抬到上面要爬280个台阶。大人们抬多少,我就抬多少。总之,那时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我们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别人抬一筐,我就找力气大的人抬两筐,一步一哼吆地往上爬。每次从底下爬到上面满头都是汗。但当我们看到左右民工都向我们投来赞赏的目光时,一切劳累都被我们甩到九宵云外去了。心中只有乐滋滋的感觉。就这样我在那里干了一个冬天。第二年又参加了滁干河延伸至袁河西水库工程的战斗。这一次我们生产队被分在万小郢前面的高切岭上,取土区小,深度大,坡度陡,不能展开干活。我和其他的年轻人每天顶着星星出门,摸着晚路回家。每次都是两只大筐装满土一鼓作气抬上去。当时就觉得那样干自己才象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工程进度也很快。那个时候每年冬季都要兴修水利。扒河挑水库就是农村主要劳动力冬季的重要任务。每一项水利工程都必须采用人海战术。每年冬天只要农活一结束,上面就下达了水利兴修任务。土方量都具体到每个生产队。生产队又分解到每个农户。
                                        
                    打    稻    
   
    我们老家的生产队水利条件比较好,社员收入比周边生产队都要高许多。一个劳日,也就是10分工,一般年景都可以分到一块钱。每年每个人口都能分几百斤稻谷,吃粮是绰绰有余的。也因此每年的秋天生产队都要从上扬的稻谷中留足第二年的稻种。那时没有现在的杂交稻子,有的就是诸如长粒籼或团粒矮一类的品种。不仅产量不高而且所需的种子量也很大。这些种子留下来以后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堆放在仓库里的,而是要将它们打成一个一个的稻包码起来存放。而这打稻包的事情一般的年轻人是做不好的 ,女劳力就更不用说了。必须等到秋后田里的事干完了,生产队里的几位岁数大些的男子汉们,就会集体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开始包稻种。一人一只稻箩,一只斗。先在稻箩里呈米字状摆三根草绕,再往稻箩上面抖一层稻草,这样稻子就不会漏出来。然后斗底朝上用力将稻草压到箩底,中间形成一个和斗一般大小的空间,接着装满一斗稻种再斗底朝上一下子将稻种压放到箩里,这时要在稻草的外面每隔四五寸就要箍上一根草绕,又在箩里的稻子上面再抖一层稻草,如此反复操作,一般包到四斗,最多五斗,就把稻草从外向里摞,直至稻子漏不出来才行。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收紧草绕。先收纵向做经子的草绕,然后再紧箍在外面做纬子的草绕。在稻箩里因为不好操作,所以只要紧到不会散掉时就把稻包从箩里放到地上过细地紧,揉滚拍敲反复多次,一个结实漂亮的稻包就打成功了。然后打稻包的人双手叉着腰,就象欣赏一件工艺品一样左看看右看看,自己觉得满意了才把稻包搬到旁边码好,再开始打第二个稻包。就这样他们一天又一天地一直要把全部的稻种包完才可以结束这项工作。
                                
                    盖  石  灰  
   
      这是一个用木头做的长方形带滑盖的盒子。它长约二十五公分,宽约十五公分,高约十公分,底面的木板上有“人民”两个字,是镂空的。底板靠里面蒙上一层纱布,盒子里装上石灰粉,再固定好盒子的滑盖。滑盖上面有一个木制的手柄。每到收割季节这个石灰印就排上用场了。一场稻子或者是麦子打下扬净堆好以后,先安排好晚上的看场人,然后队长或者是保管员,打开仓库的门,拿出石灰印盒,在稻堆或麦堆上盖石灰印。这时他们手里提着的仿佛不是一只普通的石灰盒子,而是一种权力,简直就如同生产队的公章一样。盖印人先是围着稻麦堆子,盖上一圈。盖印是有讲究的,用力的轻重,间隔的大小,都必须掌握适当。否则,就不好看,在场的人就会笑话你。地面上的印盖好后,再盖稻麦堆子上的印。平时仓库里如果有存粮的话,也要在上面盖上石灰印的。因为我当时是小青年,又比较活跃,一般盖石灰印的差事都责无旁贷地落在我的头上了。
                  
                    翻  石  磙  
    
    这是一种赌力气赌技巧的土游戏。石磙就是生产队打场用的那种普通磙子。大的有五六百斤,小的也有三四百斤。有的是青石做的,有的是糙石打凿而成。能给这样的石磙翻跟头的人,在生产队里是不多的。这些人一般都是年轻力壮男子汉。平时社员们对这些人都刮目相看。刚回生产队劳动时因为自己年岁比较小,力气也比较小,对于翻石磙这样的事情我只能是心有余力不足,每每那些大男子汉们趁劳动之余的那点时间就在一起比翻磙子的本事时,我只能站在一边当观众。同时也是名副其实的啦啦队员。随着岁月的增长我的力气也在增长,不知多少次我一个人在背地里进行试着翻。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次我终于将一个大青石磙子竖起来并且翻了一个跟头。我终于成功了。我当时在心里想,从此我也可以在这方面令人刮目相看了。这件事我从不向别人说起,主要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惊讶。这一天终于来了。那天傍晚,打谷场上的事情全部干完了,那些大男子汉们闲着没事,又开始比力气翻磙子了。一个人,两个人,他们谁也不服谁,你翻完了我就接上来,就在他们不分胜负的时候,我说,你们都歇一下,我来试试看。他们看看我,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不要看别人吃豆腐牙齿快,你还是站旁边去看我们哪个翻得多吧”。我不服气。他们半信半疑地看着我说,好,好,那你就翻一个给我们看看吧。我走到石磙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两腿叉开身体下蹲,两手从两边抱住磙子的小头,屏住气,咬紧牙,闭上眼,接着大喊一声:“起来”。随着这喊声,磙子真的被竖起来了,接着我又将磙子大头朝地成四十五度角扶稳,然后定了定心神,稳了稳情绪,运了运力气,左手扶在磙子大头的上面,右手掌心向上托住磙子小头的下边,随着自己“一二三”一声喊,磙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身,变成了小头朝下立在场地上了。这一下旁边的大男子汉们惊呆了,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夸我真有力气。自那天起我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大男子汉了。
                                      
                     掰  花  生  
   
    这是一件劳动力最集中在一起干的农活。每年谷雨前后,生产队都要把全体社员集中到生产队的仓库里掰花生种。大家自带簸箕或者筛子,也要自带小凳子,否则你没有地方坐。每天出工的哨子一响,社员们都带着簸箕筛子以及小凳子,从各家各户汇集到生产队仓库门口,保管员打开仓库门锁,大家蜂涌而进,迅速扒满一簸箕花生,然后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就开始掰花生了。有的人家劳动力多簸箕不够,就两三人公用一只簸箕,他们围坐在一起。掰花生是有纪律的,一是不可以随便吃花生米的,二是不可以把花生米夹在花生壳里,否则一旦发现是要扣工分的,情节严重的还要在社员大会上公开批评。生产队按各人所掰的花生米多少给社员记工分。花生壳由社员自己带回家烧火做饭用。掰花生种的几天也是生产队里最热闹的几天,大家聚在一起,一边掰着花生,一边聊着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窃窃私语讲着她们的悄悄话,老奶奶们则讲着她们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尽管别人不愿听,可是她们还是津津乐道地讲述着她的故事。男子汉们则不是这样,他们推选那些有一些文化,知道一点历史的人给他们讲故事。譬如诸葛亮七擒孟获,关云长千里走单骑,孙悟空大闹天宫等等历史传说故事。讲故事的人每到关键时刻,还不时卖着关子,非大家再三央求,他是不会再往下讲的。平时集攒在肚子里的那么一点悄悄话,那么几个断章取义的故事,就这么几天工夫就都掏光了。到这时花生种也掰结束了。可是这几天大家在一起谈天说地的美好回忆一直要持续好几天才能被人们所淡忘。
                             
                     栽   秧   比  
   
    “栽秧又割麦,愿死不愿活。”这是我们家乡流传的一句顺口溜。意思就是说,每年午季抢收抢种太辛苦了。特别是栽秧这样的农活实在是太累人了。在那些日子里从早到晚,就这么两腿泡在水里,每天都是弯着腰往后退。一趟秧栽到头,那腰都酸痛得直不起来,可是,你还得继续栽下去。到了晚上,两只腿上都有了一层厚厚的水锈。简单洗是洗不掉的。必须用布或者草之类的东西反复擦洗才能洗干净。人们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忘记劳累,于是就进行栽秧比赛。一般要选择大的长方形或者正方形的田块,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人同时下到田里,再同时开始栽秧。大家你看我慌,我望你忙,话也不说了,一个劲地栽着。那些栽得快的人相互悄悄地商量着,他们要选定一个对象,然后就不声不响地想办法把那个人丢在前面。当那个人发现时,他左右两边的人都已经把他丢了好几米远了。大家都比他快出了许多。只有他一个人被落了下来。人们把这样的场面比喻为“塞锅洞。”等到“锅洞”里的那个人被丢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大家就每人多栽一到两株,把那个人的任务共同分摊了,使那个人没有了出路。这封叫“封锅洞。”让那个人在“锅洞”里慢慢地“烧”。然后,大家一边嘲弄着“锅洞”里面的那个人,一边飞快地栽着。一会儿工夫大家就栽到头了。于是坐在田埂上等那个人上来。尤其是看到那个人从“锅洞”里狼狈走出来的样子的时候,田埂上的人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也没有人说腰酸腿痛了。
                    扛   水    
    
     栽秧季节,我们这些人的主要任务就是车水。那时没有小抽水机,更没有电动水泵。村上也没有电。高地方的田块栽秧全靠用木制的水车往上车水。一个生产队有几部这样的水车。有时几部车同时上阵,接力往高处提水。每逢这时大家就会开展比赛。四个人一部车,你在上面拼命地车,他在下面使劲地摇,车得水车辐子都看不清楚了。车水人的衣服也全被水花打得湿透,可是大家全然不顾,也没有哪一个人提出来要加一点工分。想想那时,我觉得有些地方比现在的人觉悟要高。每到栽秧季节我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车水上了。一部水车浸湿以后有100多斤重,两个人抬都不好走,可是我经常能一只手抓起来,往肩膀上一放,扛着就走。这样比俩人抬着走既节约人力又方便。往往引来老年人的羡慕和赞誉。                          
                  
                       打   赌   挑    稻    
    
    有一次,两位家族的岁数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姑对我说:“你今天要是能够把我们设好的这一担稻把挑到稻场上去,我们就承认你劲大。”我说:“赌什么”。她们说:“赌一斤白糖”。我说,不给怎搞?这时队长走近前来说,不给我负责。我仔细地看了一下,这担稻把至少有200斤重,离稻场有一里多路远,我当时心里真有点儿怕。可是大话已经讲了,于是硬着头皮把担子挑了起来。开始还轻松,可走了一大半路程以后,感觉不对了,腿发软,肩膀发痛,心发慌,但是不走还不行,因为稻把在肩上是不能中途歇下来的,只有往前走。我这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拼命也要挑到稻场上去。一步.两步,离稻场越来越近了,终于我走完了最后的几步,当我把稻把掼在稻场上的时候,我也一下子瘫在了场地上。我总算赌赢了。至于白糖,那绝对是不可能有的。               
                                    
                      车     
    
     在生产队时期生产方式和现在相比还是比较落后的。灌溉用水要么从水塘里开个缺口往低处放,要么就用水车往高处车。没有打水机。更不用说有现在的靠根泵和软管子。当时,我们村庄的两个生产队共有一台八十马力的柴油机。那是专门从前冲的河里往门口的塘里打水用的。十分笨重,每次发动都要十几个壮劳力用大绳子绕在轮盘上拽。生产队内部灌田需要水,就从塘里往下放。如果放不到的话就全靠用水车车了。特别是插秧季节,车水就成了生产队的一项主要事情。平时车水只要一盘水车,插秧的时候一般都要三四盘水车接着从低处往高处送水。那木头制成的水车一般有三米左右长。四个人车一盘车。从低处往高处依次安好。每盘车的四个人中两个站在田埂上,另外两个就在车头前面的田里放一条长板凳,人就站在板凳上。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用正常速度车着。到了晌午或者是晚上的时候,或者哪一盘车的人提议的时候,大家就加快了速度。在下面的人总希望自己能够把上面人的车尾给淹了。在上面的人也希望下面的人跟不上自己车的水量。于是就拼命地车。每到此时,那车龙骨真是转得飞快。车辐带起的水珠把站在前面的两人衣服都打得透湿。他们也毫不介意。时不时还有人喊起了“下面的快点,我们的车没水了。”或者是“上面人加油,你们都要被淹得喘不了气了。”然后就是一阵欢乐的笑声和节奏均匀的车龙骨发出的“哒哒哒”声音。虽然他们两只胳膊都车得发酸,可是谁也不会叫苦,谁也不会说累。有时要车到很晚才回家。他们能够得到的报酬最多也就是生产队给他们每人另外加的几个工分。就这样大家都感到满足了,什么也不会计较的。车水的水车一般都是两个人从仓库里抬到田里去的,车好后再抬回来。但有的时候也有那些力气大的一个人把车扛到田上。我就扛过。从仓库到田里去是干车,还稍微轻些。车完水回来的车是潮的就要重了不少,一般都有一百多斤。扛车时首先要选准平衡点,然后两手把车提起来放到大腿上,再一手抓住车梁,一手托住车底,两手协力往上举,再轻轻地放在肩膀上。那动作没有相当的力气是绝对完不成的。能够扛动水车的人在生产队里就是壮劳力了。
                
                   打  谷  场   纳 
    
    大集体的时候,每个生产队都在村口的高处选一块面积大约有三四亩或者更大一点的平坦的田地,整理成一个大的平地,然后在一边盖上几间仓房牛棚。这平整过的地块将来就是生产队的打谷场了。每年夏天,几乎全生产队的人晚上都到这大场地上乘凉。那时侯,村庄里家家户户住房条件都比较差。一般都是土坯墙茅草顶,不少人家是用小麦秸铺成的屋顶。土坯墙上打一个洞,然后砍几根树棍竖着插进去,再用草筋泥泥好,这就是窗户了。一般只有一尺多见方,不仅光线不好,而且通风效果也很差。加之,各家各户房前屋后的环境一般都不好,因此一到夏季,晚上只要没有风,许多人天刚晚就会扛着大板凳带着竹笆子,或者抬着木边竹堂的椿凳子,到生产队的大场地上找个好位置放好,吃过晚饭后,再拖儿带女到大场地上乘凉。有的人家没有竹笆之类的凉床,就用比较长的小麦秸编织成草蒲子。晚上卷好后一只手拿着床单和枕头,一只胳膊夹着草蒲子,也赶到大场地去。还有的人干脆就拎着一张灯草席子,往大场地中间一放,就可以睡了。就这样,那么大的一个场地上,东一个西一个的全部是凉床草蒲和灯草席子。在空阔平坦的场地上,在习习晚风的吹拂下,男人们三五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吹起了大牛,妈妈们则教孩子们辨认天河边上的牛郎和织女星,并且给孩子们讲述牛郎织女这个古老的爱情神话故事。
   夜,渐渐地深了,各自都回到了自家的地方,人们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地没有了。不知不觉,整个场地上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除了远处的稻田里传来几声虫鸣,整个村庄都笼罩在寂静的夜幕之中。尽管有许多人家屋子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有的人家连大门也没有锁,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因此而牵挂自家的门户安全。整个村庄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家中被盗的现象。那时,道不拾遗我没有见到,但是夜不闭户在我们的村庄里可以一点儿也不夸张地说就是习以为常的现象了。
    这些年来,虽然我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与当年相比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只要我和同龄人在一起闲聊各自年轻时的那些往事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就会想起我当年辍学回乡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的那些情景,也觉得比较有趣。于是就写下了以上文字,也算是自己这种乡愁心情的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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