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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刻骨铭心的岁月记忆

 兰博2000 2020-08-10

知了叫,早谷黄,幺姑娘挑水泼稻场。以前是土晒场,时间久了太阳晒出缝隙起了土皮,泼了水或趁雨后未干,用牛拉石磙压平实。

在我的记忆里,每年进入7月份,田野里翻金浪,秧田里泛绿波,人欢牛叫,一年一度的双抢就要打响。

双抢,刻骨铭心的岁月记忆

看到成熟的早稻,不久就有新米饭吃,哪家青黄不接时,暂时向邻居借点米度过些时日,难关就要过去,希望就要来到。

沉甸甸的稻穗,饱满满的谷粒,一场丰收临近,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是一场磨炼的开始。

童年时的我对双抢是模糊的,因为在家里是老幺,双抢有父母哥哥他们去做,读小学时没有置身其中,不知双抢的重要性和紧迫感。同龄的伙伴由于家里劳力不足就没有我幸运,放牛割牛草,做些力所能及辅助双抢的事,挣点工分缓解家里负担。

我真正参加双抢是上初中后,已经步入少年。还有一个硬指标,是放暑假时,学校老师要求学生必须参加双抢,返校后要写暑期参加双抢的作文。父母的话有时不听顶得过去,老师的话不得违抗,到时作文才有话写。

早谷低头含笑,社员磨拳擦掌,男女老少上阵,大干双抢一场。春争日,夏争时,生产队召开双抢动员会,进行人员安排,以双抢为中心抢收抢插。会后队长安排社员进行打稻机检查,清除油渍泥土,螺丝紧固,轴承齿轮注机油,击禾齿补缺,木板松动栓上钉子,箩筐绳索系劳,其他工具清理与检查是否完好。一切准备就绪,早稻即将开镰。

像父亲年纪大的使牛耕田,母亲年纪大的队屋稻场搭渣晒谷,我被安排在哥哥他们一台打稻机。

拂晓,队长敲响了双抢的钟声,各个农家亮起了煤油灯。朦胧中我被父母叫醒,脒着眼扒开纹帐,歪歪扭扭走到堰码头,用水在脸上摸了一把和哥哥邻居一道去割早稻。社员们也都从各自农家走向成熟的早稻田,男人去队屋抬打稻机挑箩筐。妇女们下田挥动着镰刀,低头垂粒的稻子经过她们的手,成一把把放在稻蔸上,只等男人的两手拿起稻梗,把稻穗伸进转动的击禾齿滚筒上,击落在打稻机桶里的是农民的希望。

双抢,刻骨铭心的岁月记忆

我负责给哥哥他们递谷把子,稻田里的泥水时而溅到裤裆里,一阵清凉。打稻机踏板在大人脚的用力下,通过齿轮传动使击禾磙筒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和踏板一上一下拍击水的响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丰收的交响乐,也迎来了双抢的第一个曙光。

打稻机的响声和谷子的击落声催人奋进,妇女们也不甘示弱,镰刀伤到手指把衣边撕下或扯点丝蒿简单包扎继续,把打稻机远远甩在后面。男人越发把打稻机踏得呜呜响,追着割稻的妇女,搞得我上气不接下气,衣服也呈泥浆色。一担担禾谷挑往队屋晒场过秤,大家的工分就以禾谷斤数来计算。

刚开始还没有空田耕整,使牛耕田的几位老人就用队里一个板桶三方围上土布围子,在敞开一方里放入一个用木腔穿有竹片,手拿稻梗一上再板下,谷穗在竹片上的摔打下谷粒落入桶里。看到父辈们手拿稻梗一抖一扬,生活的艰辛在他们脸上显露出来,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用板桶板谷。以前没有打稻机,就是用板桶把谷穗一粒粒板掉的。一滴汗水一粒粮,一米一粥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固念物力维坚。

打稻机的出现算是半机械化了,责任制后打稻机装上了电动机和小型柴油机,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

汗水夹着泥水,衣服没有干过,只有吃饭时脱掉衣服,趁用歺的间隙晾晒下过后好穿上。中午盛两碗冷饭夹些小菜醮点酱菜,填饱了肚子有使不完的劲。大家生活简朴,没有什么攀比,更谈不上有什么奢侈。

晚上,晒了一天的大地余温没有退去,屋内火烘烘的,有人就在堰塘里洗冷水澡,降降温。大家劳作了一天由于燥热不能入睡,就在稻场外乘凉。父亲把稻场上的残渣碎叶扫成堆,加上干艾蒿,点上火生出一团团带艾香的烟雾,蚊虫离我们远去。一条边(左右邻居)人散坐在当风的稻场上,只望老天吹点凉风。我和伙伴唱起了呼风的儿歌:地上娃娃唤,天上风儿转。任凭我们噪子喊亚,风的影子也没有,只看见满天星星闪闪发光。夜深了,我和伙伴渐渐疲惫脒起了眼睛歪起了脑袋,只有父辈们还在聊天,在星空下守护着我们。

双抢,刻骨铭心的岁月记忆

早稻抢收完,大家容不得喘息,要把晚秧在立秋前抢插到田里,双抢才算告一段落。大家起得更早了,趁凉爽赶在吃早饭前把一天所插的秧扯足。插秧第一道工序是扯秧,一小撮的扯,秧蔸并齐,蔸齐插秧速度才快。用先年的稻草活结绑扎,抛多远不散。扯秧的响声惊动了潜伏在水中的蚂蟥,默无声息黏在人的手背上和腿肚上,吸取人的血液,有了痒痛感才发觉,蚂蟥已经吸饱喝足。可怕的是年轻女孩有蚂蟥吸在手背上,吓得直抖手。

扯足了秧,插秧开始,男人挑秧打杂,拉索打箱。插秧是年轻女孩和妇女们,她们一字儿排开,看谁插得快质量好,谁也不想被关笼(箱)子,以计丈算工分。手脚有快有慢,插输了的中午感觉没有脸面回家吃饭。记得队里一位年轻姑娘的丈数比别人插少了,很是渐愧,午饭都不回去吃,还是她母亲送饭到田埂。

双抢,刻骨铭心的岁月记忆

我插秧时比那个妹子还要假,不敢插正箱(行)子,只能插边箱余角,还弄得腰是钻心的痛,直不起身子。这时大人就训斥我们孩子来了,青娃无颈娃无腰。实则是鼓励我们小孩要坚持,这点痛算什么。难道她们不痛吗?把痛说出来又有谁给她们分担。不是吗,他(她)们几十年背负青天手抓泥土,一辈一生,一代又一代。

生产队时,真正苦了女人,正常出工外,家里浆衣洗裳做饭,饲养鸡子猪子,照顾孩子老人,还要抽出时间培管菜园,没有两下子是干不了的。生活的艰苦,家庭的琐事,每天的出工,皱纹过早的爬上了她们的额头,白发早已长上了两鬓。她们也是女人,难道她们不爱美,那个时候是条件不允许。

早晚凉快,是蚊虫活跃之时,白天没蚊虫叮咬,又暑热难受,是双抢季节的真实写照。一季双抢上岸,大家晒得黑不溜秋的,双手双腿被田间浸泡成了铁锈色,有的还一身痱子像苦瓜皮形状。有人戏称农民是黑腿杆,虽是实事但其中的贬意却难以诉说。

生产队时插秧搞了些方式,田整平后放干水,用耙子搭横竖格子照十字印迹插秧。以前弄个长方形木腔,中间穿上两根木条,整个四根木条上做了株距记号,叫翻天耘。插完此翻天耘又往后翻,循环往复,目的是卡质量保株数,弊端是速度慢。搭耙子划格子,插秧速度虽快于翻天耘,但把田里的一点肥水也放了,得不偿失。还把种谷催了芽搞点播,虽快捷但去了季节,产量不高。还是回归拉索打箱最理想,一直到淘汰打稻机。现在都实行撒播,或软盘育秧了抛秧。看到有人站着插秧,是站着丢秧。有趣的是看到一个视频,讲的外国人手拿一根一头带叉的棍子,左手拿秧,右手拿棍叉着秧插下,速度挺快的。

高温酷暑,热浪滚滚,空田里的水在太阳直射下犹如蒸锅里。因长时间浸泡在热烫的水里,大家的手脚指间不同程度溃烂,被紫药水红药水涂成了紫色或红色。既使这样,没有一个打退堂鼓,也容不得在双抢的特殊时候缺席和旷工。大家起早贪黑,还是没有赶在立秋前把晚秧插下去,交秋多日晚秧拨节了还在插。不能把田空着,插迟了只是产量低些,总还有几百斤,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六月间的天就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大家在田间劳作时,天空突然滚出乌云,预示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大家甩掉手中的活,还带上两扎稻草奔赴晒场,掌抢板、拉抢板、搭谷耙竹扫帚齐上阵。有时稻谷未上堆雨来了,有时抢上堆盖上稻草,雨没下,老天就这样捉弄人。

责任制后,农民种田的积极性是空前的,每家的男女老少都参与其中,发挥所能,在外的也回来支援双抢。多的10多天完成,少的一个星期结束,与每家每人都参加外,增加耕牛农具很重要,最主要是采取撩穗收割。收割的穗子铺在稻场上,牛拉石磙碾压,请小型拖拉机轮压,有的把机耕犁换上轮胎带上石磙压,大大节省了时间。以前打稻机收割,稻草还一半田,用铡锹铡成短节,稻草还不容易散匀,整田后要搭包散凸,撩穗收割免去了,也便于整田作业。

我结婚成家后,家里的责任田由我耕种,农忙季节大家既合作又单独作业。像割谷等重事大家互帮互助,各个突破,像插秧能单独干的分散去搞,抓紧时间抓住季节。每当双抢等农忙季节,妻子每天起早做饭,两人吃见亮饭一同出去做事。比起以往一个出早工,一个在家做饭节省了时间,还利用早晨凉快好做事,同时二人多做事。特别是插晚秧,早一天大不同,先天下午太阳斜后到晚上是插秧的好时光,经过一夜露水的滋润,秧苗直立叶片绿。

双抢,刻骨铭心的岁月记忆

借着皎洁的月光,乘着丝丝凉意,插秧正当时,我和妻子将秧苗插在泥土上,把水汪汪白茫茫的稻田装扮得郁郁葱葱,是所有千家万户男女老少齐上阵,把所有稻田装扮的郁郁葱葱。

后来由于扩种棉花和玉米种植,双季稻变为一季稻,就是种双季稻的地方,都开进了收割机,打稻机成为历史。昔日的半机械化被人们遗弃在屋旁,有的锈迹斑斑,木板已腐烂,有的影形都没有了。我家里的打稻机还放在屋中角落,还是生产队的原桶,几经维修,经过父亲再到我,是生产队时期唯一的见证,也算得上是一个传家宝,我要把它保存下来。是打稻机为粮食抢收发挥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与农民相伴近半个世纪。

双抢逐渐被人们所淡忘,在我的记忆里根深蒂固。年轻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几代人艰苦劳作的过程,是几代人为了解决生存问题而为之奋斗的过程。

双抢的记忆沉重而又深刻,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少能体会,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其中艰辛,才能感受劳动的伟大。不过要感谢那段岁月和时光,让我学会了坚持与谦让,吃苦与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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