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烟台街·往事如昨 | 人人肚里缺油水的年代,他们却能经常“坐大席”

 新用户339933 2023-03-27 发布于山东

烟台晚报烟台街,一条有故事的街

请点上面蓝字,来烟台街逛逛

1974年6月,我进了烟台制革厂,干锅炉工,直到1985年8月调到科室为止。从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正是制革厂的黄金岁月,厂子办得兴旺,“卖水的遇见大河———净看见钱了”。

我刚到锅炉房时,烧的是原油,活儿很轻松。1976年夏天,锅炉改烧煤了,锅炉工的劳动强度就大了,没有强壮的体魄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甭想烧锅炉。

那时烟台制革厂的产品供不应求,厂房面积和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供气管道不断增加,尽管坐拥8吨的大锅炉,但仍是小马拉大车,车间常反映供气不足,影响生产。

如果烧的是好煤,气压就升得快一些,炉渣也少;若烧劣质煤,即工友戏称的“能吃能拉的煤”,炉渣就多得吓人,清炉时,我一次要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往外推出16车炉渣。每天出这样的大力,难怪锅炉工的饭量都大。

单调重复的重体力劳动,日复一日,连元旦、春节也捞不着休假,但别以为锅炉工的日常都是枯燥乏味的,艰苦劳作之余,我们也能找到很多乐趣,比如,吃。

当年,锅炉工是三班儿倒,歇人不歇马,早班是从早晨6点至下午两点,这个时间段,班长和厂领导都在班上,我们不敢造次,只能规规矩矩的。二班是从下午两点到夜间10点,夜班是夜间10点至第二天早晨6点。冬天,元旦之后、春节前夕,正是农民兄弟往收购站送年猪的时候,制革厂大量收购原料,厂区内鲜猪皮成堆,这就到了我们锅炉工饕餮大餐的时节。

打夜班最好了。一接班,把煤粉碎完后,锅炉房两扇大木门一关,就是锅炉工的小天地。我那时最愿和刘崇敏一个班,他中等身材,微胖,壮实,他烧炉技术好,从不耍滑偷懒,更可喜的是他擅长烹饪,改刀特别拿手,工友们谁家办喜事,在家请客,都请他去改刀,他有求必应。他的拿手好菜是红烧猪皮边儿。

通常是我看炉,他上浸水工序去要块肉厚的鲜猪皮边儿。鲜猪皮进场后,要先在浸水工序把油脂去掉,第一道工序便是割边儿,皮张整齐,后续才便于操作。割下来的猪皮边儿,当下脚料卖掉,价格便宜。

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猪身上好吃的东西,如猪皮边儿、“油滋啦”(从猪皮上刮下肉片、炼猪大油后剩下的肉渣子),让吃,但不让往家拿。只要工友在厂里,不怕你撑开网包肚子吃,但若往家拿就不仗义了。饭量大能吃的人,被戏称为“大逮”、“逮客”,只是厂里那么多的鲜猪皮,管够吃,能吃多少?

刘崇敏手头快,干活飒利,他要到一块猪皮边儿后,回到锅炉房,把猪皮儿边挂在长长的铁钩子前端,然后,打开炉门,把铁钩子伸进炉膛。这是要处理猪皮边儿上的猪毛。

炉内炉火熊熊,温度相当高。用这样的炉火燎烧猪毛,可是个技术活儿,烧重了,会把猪皮边儿烧成炭状,做出来就一点儿鲜味没有了,味同嚼蜡;烧轻了,猪毛附在鬃眼儿上,让人难以下咽。刘崇敏对这个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既能把皮边儿上的猪毛烧得干干净净,皮边儿的油脂、肉片又不受损伤。

烧好后,把皮边儿拿到锅炉后侧的小屋,在水泥地上,用水和碱面把皮边儿搓洗干净,露出了本色。

锅炉房都备着做饭的家把什,刘崇敏拿出菜板和刀,把猪皮边儿切成手指肚大小一块一块的,装在铝制大号饭盒内,加上葱、姜、大料、味精、蒜片、盐和清酱(酱油),添上水,盖上盖儿,掏出那块事先扔在炉膛里、已烧得通红的耐火砖,放在锅炉前的砖地上,再把饭盒搁在耐火砖上。一会儿工夫,饭盒中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直冒热气,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锅炉房里。

刘崇敏蹲在耐火砖前,掀开饭盒盖儿,用筷子不停地“搁喽”着,把煮的猪皮边儿翻来翻去,怕沸腾的肉汤溢出来,就用凉水“点”一下,再煮。如此循环,点水四五次之后,耐火砖也逐渐凉下去了。煮上10分钟左右,一盒美味佳肴就端到了小饭桌上。

同班的三个工友围桌而坐,一边吃饭一边看炉。锅炉是链条炉,煤斗装满煤后自动进煤,所以我们留神瞄着就行了,吃饭不耽误干活。煮好的猪皮边儿呈酱红色,一看就令人食欲大开,入口肥而不腻,鲜嫩醇香。工友们个个吃得鼻尖冒汗,真叫一个痛快!

我敢说,如今,无论多么高明的烹饪大师,都做不出刘崇敏那道红烧猪皮边儿的口味来。为什么呢?食材不一样了呀!大集体年代,农民兄弟千瓢糠万瓢水,年头到年尾,一年才能喂出一头猪,养猪是零钱攒总钱,在劳动日不值钱的生产队,农户就指望年底卖猪换几个钱好过年呢。猪食也是天然材料,没什么添加剂,慢工出细活,这样养出来的猪,肉的那个鲜香嫩美,简直妙不可言,我这拙笔是难以形容。

当年,每到元旦前夕,我们厂的职工每人可分到18斤猪大油,每斤只收6角5分钱。这是制革厂职工的专属福利。这猪大油鲜香无比,天冷一冻,白如凝脂。工友们都爱装一罐头瓶猪大油带到厂子里,我也是,把它放在自己盛杂物的工具箱里。这宝贝儿就是我们的美食利器,用它来油炸食物,简直是神品!

锅炉工得近水楼台之便,轮到打二班或夜班时,吃饭前,打开锅炉门,用铁锨端一块耐火砖放炉膛里烧———前文说过,这就是我们的小灶。不能烧得时间太长,那样,耐火砖温度太高,能把馒头、片片炸糊了。而如果烧得时间稍短了,耐火砖温度低、火候不到,浪费油不说,食物也炸不好。而刘崇敏很有经验,能把耐火砖烧得温度刚刚好。

耐火砖烧好后,从炉膛掏出来放到地上,再把盛猪大油的铝制大饭盒放到耐火砖上。为了节省油,刘崇敏先在饭盒底部添点水,这样,炸东西时会先消耗水分后消耗油。刘崇敏蹲在饭盒前,很有耐心烦地用猪大油炸馒头、片片、窝窝头、花生豆、生地瓜片、豆腐,简直万物皆可下油炸,表面金黄,外焦里酥,香喷喷的油炸食物,老少通吃,拿来与同班的工友共享,无人不爱。

要知道,那还是一个凭票供应物资的年代,一个城市户口的居民,一个月仅供应半斤猪肉、花生油。吃饭是头等大事,锅炉工肚里油水多,也就能省不少粮食。所以工友说,别看烧大炉活儿累,可我们常常“坐大席”,手黑点、脏点不要紧,赚个肚里有油水。厂里其他工序的人对我们锅炉工还艳羡不已呢。

你可能还想看:


烟台街·烟台美食 | 现在这种鱼最肥美,“年货第一宗”该备起来了!

烟台街·方言撷趣 | 说起常大兴的闺女、高格庄的大相公……牟平人都笑了

烟台街·街面忆往 | 八十多年前那场空前的冻海奇观

烟台街·烟台故事 | 有了钱怎么花?看看诸嘉村的这位老先生!


来源 | 烟台晚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