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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灵的动与静

 真空妙有图书馆 2020-01-02
【摘 要】审美过程中有两种动、静,一种是艺术品本身所内涵的动与静;一种是作为审美体验者身体或者内心的动与静。艺术品的动与静,即是艺术品之中的动与静意象,审美体验者的心中的动与静,则有动有静,顺其自然,是不刻意因个人主观欲念和主观成见而为的审美过程。
  【关键词】审美;动;静;空灵
  一
  老子曰:“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即有虚空,才有万物的流动,运化,才有不竭的生命。“有无相生”,天地万物都是“无”和“有”的统一,“虚”和“实”的统一。执著于孤立的有限的象不能把握道,道是无限和有限的统一。
  庄子寓言中,黄帝遗失了玄珠,象征理智、思虑的“知”寻找,不得;视力最好的“离朱”寻找,不得;只有象征有形与无形,虚与实的结合的“象罔”寻之得之。这进一步深化老子的观点,点出了形象比言辩、概念更为贴近道的本质,并且这个形象是有形与无形统一的形象。
  中国传统文化中,除却着重重视有形之外,更为追寻无形之韵味。谢赫所言“取之象外”,刘禹锡所言“境生于象外”,不是舍弃“象”,“象外”也还是“象”,是虚实,有形无形的统一。苏轼说:“欲令诗词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苏轼的诗中提出了,妙,静,空,动等概念,妙的境界,要用静,空的意象,来展现一个动,即充满生机的世界。
  宗白华先生将中国艺术意境结构的特点总结为:道、舞、空白。宗白华先生认为:“舞,这是最高度的韵律、节奏、秩序、理性,同时是最高度的生命、旋动、力、热情,它不仅是一切艺术表现的究竟状态,切实宇宙创化过程的象征。”舞在宗白华先生同样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概念,只是着重放在艺术的技艺上,所以不会用动静的概念,而是运用一个在艺术创造中比较具体形象的概念。中国古代书法,画法中计白当黑,或者留白,虚实相依。但是,虚实,黑字空白都为同一个艺术的境界而服务:“空寂中生气流行,鸢飞鱼跃,是中国人艺术心灵与宇宙意象两镜相入互摄互映的华严境界。”这和叶朗先生的空灵概念的内涵不谋而合:“禅宗的这种形而上的悟并不脱离、摒弃生活世界。禅宗主张在普通的、日常的、富有生命的感性现象中,特别是大自然的景象中,去领悟那永恒的空寂的本体。”即在虚实相生,情景相依,动静相合的审美意象中,澄怀观道。
  二
  虚实之间,有无两者,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流动的一片生机。审美过程中有两种动、静,一种是艺术品本身所内涵的动与静;一种是作为审美体验者身体或者内心的动与静。
  艺术品的动与静,即是艺术品之中的动与静意象,例如: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人声沉寂,听得到花落,黑暗中更是一切都安歇着,月一出,突然一亮,竟然吓坏了山中的鸟兽,远处传来阵阵叫声。静的人,静的黑夜,静的山林,动的桂花,动的月色,动的山鸟。近似白描的手法,几分趣味。
  艺术品中的动静是共生的,缺一未免乏味呆板。即使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千古名句,其实也是潺潺的琵琶声响走之后的静景。
  审美体验者,《易传》中要求“观物取象”,怎么观,什么样子的象,关键是要取,要身体体验,目之所见,耳之所听,鼻之所嗅。所以大部分的才子浪漫情怀之人,都喜欢纵情于山水间。按照老子的说法,要“涤除玄鉴”,撇开主观欲念,放下成见,保持内心的静。管子认为要“虚一而静”,同样要求放弃成见欲念,还多了一条,一意专心。庄子同样要求“心斋”、“坐忘”同时还提出了游的精神境界“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游一个词,即是静态的心境中中多了一点灵动,游戏般的自然而然参悟。王弼提出的得意忘象,指出意义不在于象是怎样的,而是得到超越象后的意,即是审美体验者不是要看清或者铭记景色,或者艺术品,而是获得一种形而上的内心体验,也就是所谓的心之所感,所得,所知。综上所述的集大成的概念是,南北朝的宗炳突出的“澄怀观道”(澄怀味象)。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所谓的无我之境,很多争议。其实无我之境并不是追求绝对的无我,只是在涤除,澄怀之后,可以拥有一个摒弃个人主观欲念和主观成见的审美心胸。审美体验者要达到无我之境的心态是要静的,所谓的静,就是要涤除,要澄怀,游戏一般观照沿着直觉寻觅道之所在。审美体验者的心中不是要一味的静,要有动有静,而是顺其自然,不刻意因个人主观欲念和主观成见而为的审美过程。有人问大珠慧海禅师:“和尚修行,还用功否?”回答说:“用功。”问:“如何用功?”答:“饥来吃饭,困来即眠。”那么这和平常人有何不同呢?回答说:“不同。”问:“何故不同?”答:“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
  三
  京剧名剧《三岔口》中,双方念白没有多少,特别当任堂惠,刘立华在夜半,抹黑相互摸捉之时。两人屏住呼吸,静到听不到对方在哪。同时挥动手臂,腿一趟,探探对方位置,没有什么具体的摆设或者道具暗示,动与静相应成趣,正因为是如此的动,才暗示了黑夜,也正因为如此的静,一系列的摸爬滚打才得以成立,黑夜,静,所以摸不着,打不到。作为观众,作为审美体验者,就可以得知这是在黑夜里抹黑而战。
  中国戏曲是动静虚实相生,无有相生的典范。一颦一笑皆风情,一扬一放即千里,一下一上已百年。简单一桌二椅,即可威武大堂,也可乡间小舍。马鞭扬起,就已经翻身上马几,几个回合的掷花枪,就已经千兵万马一场厮杀。空荡荡的舞台上,正是有了动静相生的来来往往,所以多了几分灵动,展开一幅想想无穷趣味的景象。
  中国戏曲的动与静是对比最为强烈的,也是最为和谐的。京剧中每个人物一串上场的动作之后都有一刻的停顿,所谓亮相。锣鼓点时快时慢,人物动作和心境时紧时缓。这一静一动之间,人物的华彩就一览无余,《四郎探母》里,公主与杨延辉的对白,快慢有致,思考时,忧虑时,念白思量,决定时,无奈时,唱词急切。一紧一缓间稍有停顿,人物的内心挣扎跃然纸上,而场下的观众也深切的感受到家国情仇中人物的心境,却也为精彩的唱段而倾倒。作为观众,忘记自己因其他事情而感到的得失喜怒,屏住呼吸,手一踢脚一踹,仿佛自己成了那台上之人。作为观众,也可以跳脱剧情之外,专注于演员的扮相,唱念做打是否到位,是否衬头。其实这两种都是跳脱出戏之外了,是一种审美心态了,只是审美所关注的对象不一样,不能因为审美的对象不一样,就说孰优孰劣,只是冷暖自知而已,有所得有所获就不枉来一遭。
  如今的戏曲舞台上,形式上,各种尝试层出不穷,不再是简单一桌一椅,有的会把实景做成象征性的背景,有的会把真实的道具摆上戏台,可也是本着大写意,小写实的宗旨,不是完全的现实写实主义。以《梅龙镇》为例,大写意,以八扇屏风为分割场景,人物上下场,场景变换的贯穿物;场上背景时而悬挂象征庄严皇宫的大红梁框,时而悬挂象征江南水乡的各种纸质青蛙,蝴蝶,蜻蜓风筝样的挂件,一转眼就千里之外。小写实,以贯穿全局的少年正德皇帝一直戴在身侧的拨浪鼓为例,不仅仅是少年皇帝年少贪玩的象征,也是少年黄帝和酒家女的爱情信物,更在最后作为引子,揭示了皇太后因为本身的经历而反对皇帝恋上酒家女,成功将这一形象由反转正。写实的东西并不是不可以引用,而是,要有一番意蕴在其中。当然也有失败的案例,把真的场景复制在空间里,却失去了趣味,程式化的表演风格和现实的碰撞不曾冒出火花。
  戏曲讲究,虚实相生,动静相宜。一是表演虚实相生,一是空舞台却万般风情,一是观众身在其中却又可以心在其外。也许正是因为表演本身,舞台本身的“空故纳万物”,所以观众作为审美体验者,可以跳脱出戏曲本身去体验戏曲,更多的空间去思索,去了悟——这空灵的妙处。
论文来源:《西江月·中旬》 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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