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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触网”辞书不妨保有一份温情与敬意

 星河岁月 2020-01-02

这样的批评未免过于狭隘和刻薄。持论“太贵”的人,忽视了商品的价格主要由市场供求关系调节,“值还是不值”市场自会给出答案,且这本字典目标受众本就不是一般的成年人,而是处于识字教育阶段的小学生、想要提高汉语水平的外国友人、教师以及文字工作者等,“越俎代庖”地认为价格不合理,尽管有一定参考意义,却难免“隔膜”和武断。

至于认为“网上也能查为啥要花钱”者,似仍未从互联网草莽时期“拷贝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拿拿来主义的惯性中转变过来,不愿正视“天下从来没有免费午餐”的事实。殊不知,所谓“网上都能查”不过也都是从各种权威工具书中黏贴复制的内容,游走在免费分享和侵犯版权的灰色地带。这也说明,知识值得和应当付费的版权意识,离普及仍任重道远。

当然,互联网的免费分享的“基因”的确极大便捷了知识的传播和获取,客观上起到了在一定程度上消弭“知识沟”的作用。考虑到各个阶层对“知识付费”承受力上的差异,互联网上知识的版权收费也不宜采取极端的“休克疗法”或“一刀切”,在“自由传播”和”版权保护“之间寻求平衡异常关键。

对互联网知识建立版权保护的制度刚性,质而言之就像是以菜园加篱笆的形式防止大家不经许可便胡乱采摘,意在设立“门禁”。但光靠“堵”算不上“计长远”,归根结底要靠每个人在享用知识的点心或大餐时,心存一份敬意和温情,而不是占了便宜还觉得理所当然。现状不尽乐观,有统计显示,在传统知识产权保护的三大板块——著作权、商标和专利领域中,涉讼案件的90%集中在版权领域,而互联网平台上的盗版侵权更是频发。

在视频网站、在线音乐、游戏的付费风气正蔚然养成,渐成主流之时,实在不该对网络化上看起来似乎稀疏平常,实际上“受之不觉,失之难存”的说文解字之类的知识“版权”有意无意地歧视和忽视。编纂辞书的艰辛,非常人所能想象。坐冷板凳,在故纸堆里一个字一个字梳爬,枯燥单调,编纂字典是延续文化根脉的“大手笔”,却又是需要人耐得寒窗寂寞苦而累的基础性工作。第一部《英语词典》的编者塞缪尔·约翰逊在其书大功告成时说:“你想要惩罚谁吗?就让他去编字典。”出版家陈原先生也说:“编词典是一份苦差事,其苦的程度简直不可想象”。作者们的苦和累不能因为内容上了网就变成了“无主之物”,任其消解在一句漫不经心的“网上也可以查”之中。

这让我想起了语言学者刘洁修先生编纂《汉语成语源流大辞典》一书的故事。这本皇皇巨著700多万言,收录古今典籍中传世成语5万余条,对每条成语的来源出处进行了详细考证,是近些年来汉语言文字研究领域的一部扛鼎之作。季羡林称之为“探幽烛微,功在士林”。据说,刘洁修为了保证考源求实的准确性,宁愿自找麻烦,自建词库,不借第二手资料解决问题,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从早到晚研读典籍,从中找出成语,抄成卡片。“辞典中每一条目、每一书证,都是这样取得的”。从1975年开始搜集成语资料算起,到2009年一再增补完善后的《汉语成语源流大辞典》出版,刘洁修整整37年都在为一部辞书付出心血,他说“成语研究已经成为笔者生活的重要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笔者的全部生命”。

相比一些“显学”,编纂辞书的确是冷僻而知者聊聊,兴起在网上一搜刘洁修的名字, 却只得一则三四行只言片语的简介,甚至连条新闻都没有,未免令人唏嘘。所有这些故事全部是在我在阅读《汉语成语源流大辞典》一书中别的学者写的序言中看到的。有学者说,“当我们从洁修先生的辞典中受益时,恐怕很难想象他为此项事业做过多大努力,耗费多少才智和心血,吃过多大苦头”。这番点评放到所有为编纂辞书孜孜不倦的学人身上都不为过。刘洁修先生愚公移山式的敬业,何尝不是所有严谨细致、呕心沥血编纂辞书的学人们的真实写照呢?

包括正版辞书在内越来越多“品质内容”的触网收费,正在冲击现有的以免费分享为主的互联网知识生态,好的东西值得购买的观念也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共识。考虑到社会承受力,目前尚不足以让网络上每一处如辞书内容一样的知识都“有偿使用”,至少我们应该对正版辞书编纂者的辛勤付出保有一份温情和敬意。“网上也能查为啥要买”之类的鄙薄,还是少一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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