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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

 天涯若比邻印军 2020-01-05

       米芾是宋代浪漫主义艺术家。他的字,浪漫色彩扑面而来,流传一千多年,人们耳朵里还是他的声音。他的书法写到哪里好到哪里。看见他的字,就会知道是他的书法。他是宋朝艺术领域健美派书风的一代宗师。这导致米芾的狂妄自大,他说他要“一扫二王恶札”。苏东坡说,米芾的字“不仅与二王雁行,而且抗行”,就是说米芾书法不仅仅追踪二王,而且赶上并超越二王。苏东坡在两宋书法疆场上是米芾的强劲敌手,素来不妄自许人,他这样评价是建立在自己的切身体会上的。米芾书法的才华难以估量,作为实际的人他也是伟大的。他用实践告诉人们 :书法艺术极其广大渊深,可以占有一整个人。 

      他的雄健而高雅的书法活力四射,充满青春光彩。他把自己天性中最光辉夺目的部分都写进了书法里。他书法中有他人所没有的绚丽情感。在他写得很精彩的几篇书法里不难发现令人心悦神驰的绚烂笔触。他书法中有关于引发美感的滔滔不绝的雄辩说辞,叫人口服心服。

      他自称自己的书法是集古字或集古书。集古书等于说是大规模的文字选美活动。在集古书中,每个字一定要找古代法帖中书写姿致最美的字形,最成功的笔法。如果古人没有,他就把这个字写得比古人美。他的一幅书法,可能第一个字是王羲之的造型,第二个字是唐太宗的,第三个字是钟繇的,第四个字是卫夫人的,如此等等。古人书法的最优造型在他的书法中交汇,用他那天才的统摄能力予以艺术升级,再创造为统一的优美和健美,集中展现。这等于他给每一个汉字都描绘一幅素描速写。他的一幅书法就是一个汉字肖像集,就像德国十八世纪大文豪歌德手上集攒的世界名人素描肖像集。在《淡墨秋山帖》和《丹阳帖》等短篇中,他的每一个字都风姿绰约,像一幅幅“天女散花”或者“反弹琵琶”的飞天造型。他有些妙得天趣的笔划,像一个个酒窝微微浅笑。他的大字行书老辣苍莽,落笔气势凌励,雷鸣电闪,其功力无人可以企及。《虹县诗帖》和《题多景楼帖》中,有的竖笔泉落千丈,山鸣谷应;有的走之旁,如海船碾波,力辟岸涛。中字行楷,笔调缱绻宛丽,妩媚多姿。如《蜀素帖》,简直可以说是书法中的洛神赋画卷。他的《研山铭》 ,呼风唤雨,摧雷振电,有造山运动一样的力量,能达到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审美效果。   

淡墨秋山贴

丹阳贴

 虹县诗贴(部分)

题多景楼贴(部分)

蜀素贴(部分)

砚山铭(部分)

      米芾追求艺术的天性使他经常陷入占有的困境,他对晋唐名迹采取的是一种占有姿态。当时文人占有别人藏品的方法除了购买交换之外,还可以换(以假代真返还)、偷、“丢”、赖。米芾取其轻:天真的去赖。他在一次江心赏宝会上,突然站上船舷颤颤微微地对一个朋友说,你不把这个古帖给我,我就跳水!结果,上岸后宝贝上了他的书桌。广州也有这样的人。人们送去题字的一些难得古书和书法,被“丢”、被“找不到了”,有好些可以指名道姓的人有过类似经历。这不属人格问题,也不属于道德问题。“丢”宝贝的人没有能力驾御自己的欲望和性格,就像郭沫若和五毛们,自己没有能力回避自己的渺小,尽做那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是可以理解并一笑释之的。所以米芾的这类缺点并不能使皇帝烦恼。宋徽宗授予他侍书博士的高级职务(五品正厅),并且送给他最好的砚台,他激动得过了头,用身上的衣襟连墨汁一起兜着就跑。满朝文武羡慕并祝贺书法能让这个疯子与最高统治者之间结成如此亲密的艺术盟友关系。

       米芾书法超越常规太过遥远,拒人于千里之外,以致历代都有很多人看不懂他的书法,不能领悟和体验他书法中纯粹的美。乾隆皇帝把一种龌龊丑陋的伪天马赋刻入权威的《三希堂法帖》。还有不少人把比较庸常的伪米帖当作真品顶礼膜拜。甚至,现代还有人在刊物上发文讲他的《研山铭》等名帖不好看、是伪迹。

      米芾是少有的真正能摆脱二王成见的人。他是中国书法界的哥伦布,他发现了几百年中被无数教条和成见所掩盖了的汉字书法造型规律。千百年来,中国人一直靠常识、习惯和成见活着,见到真理和直奔主题的事物会疑惧,会感觉陌生,这个是正常的。好像大饥荒年代吃惯了穅麸和树皮的人一吃到猪肉就会呕吐。所以,米芾书法被误解很常见。这恰恰证明了米芾书法是检验一个人是否真正懂得书法美的试金石。

      米芾是真正能为北宋的熣灿文明增光添彩的艺术家。他的唯美主义书风在宋代既是一座顶峰又是一座丰碑,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永恒的艺术生命力。直到当代,学书法的人中,半数以上的都尝试过他的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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