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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成笑傲凌沧州”——李白《江上吟》精析

 梧桐树边羽 2020-02-04

李白代表作品《江上吟》如何理解?

开元十二年,二十四岁的李白结束了戴天大匡山的学习,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他带着大量的银钱,开始了寻求仕途之路。奈何家庭出身问题,无法正常通过科考举仕,只有通过四处干谒名士高官,寻求举荐之路。

十年间,李白花费了大量金钱,甚至和前宰相的孙女结了婚,也无法改变家庭出身带来的负面影响。纵然文采飞扬,豪情天纵,最终总是被人忽略。甚至有几年,为了在长安谋仕,落拓到穷困潦倒,自暴自弃,多次起了归隐之心。

开元二十二年,回到安陆的李白已经一清二白,不得不安心耕种,以资生计。但是鲲鹏从不失凌天之志。这年正月,他为唐玄宗送上《明堂赋》,希望以文成业,未果。

青春和钱财如流水一样划过,小李虽然正直壮年,却也明显感觉到世事和人情的窘迫。前程一片迷惘,但是李白坚信自己的才能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经天纬地之才总有一天能够舒展。

《江上吟》就大概写在这个时候的某一天,李白泛舟江汉之间。这个时候的李白,是一个前途渺茫的中年书生,一个从小学道的俗家弟子,一个向往经世济国的文采之士,一个心中不愿服输的倔强文青。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

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这是一首古体诗,全诗十二句,大致分为三段,四句一段。

第一段起兴,华美之辞写出游江上的画面。

夸张是李白的一贯手法,用在这里简直将江上游写成了神仙出行。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枻”读“yì”,短桨的意思,以木兰作为短桨,用沙棠做的船。手持精美金玉箫管的女子分别坐在船的两头。沙棠是什么?神木,出自《山海经·西山经》:

( 昆仑之丘 )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船中载着千斛美酒和美艳的歌妓,任凭它在江中随波逐流。李白用夸张的、理想化的笔法写出了一个不同于浊世、有酒有色却又有仙风神韵的出游情境。

中间一段前两联承接首段,后两联则开始转换进入有价值讨论的中心思想。

就算汪洋恣肆的李白,写诗也是有思想、有章法的。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跟你们说“李白瞎写,也成了诗仙”的说法。诗歌是需要天分的,但是没有练习、没有章法,只会浪费自己的天赋。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唐诗流传的古代仙人升天,都是承黄鹤而去,所以有“昔人已乘黄鹤去”的句子。李白在这里反用其意,点出仙人的局限性,你都成仙了,却还要等黄鹤来接你,而我学庄子逍遥游,无心无我,像白鸥一样在天地之间纵横。这一联其实还是在写江上游带给自己的舒适、身心皆自由的感觉,连神仙都比不上。

“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这首诗还真是充满了李白的艺术特色,他把自己的崇尚的文人都搬出来了。前面是庄子,这里是屈原。游汉江,想起屈原和楚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联想了。

不过这一联却充满了对自己前面一段的批判味道。因为上下两句将屈原和楚王的形象对立起来,屈平虽然自沉汨罗,但是他的辞赋,可与日月争光,永垂不朽;而楚王荒淫无道,当年奴役人民建造的宫观台榭,早已荡然无存,只见满目荒凉的山丘。

这一对比,高下立判。同时也表明了诗人真正的心态。这如神仙一样的悠游酒色的日子,真的是李白想要的吗?

这一段的写作手法也有意思。前一联用仙人和自己对比,后一联用屈平与楚王对比,前联承上,夸赞江上泛舟行乐,后联启下,揭示出有意义的生活未必要如此。

最后一段是对自己才能的肯定,以及当下状况的揶揄。

李白是从来不否定自己的,也正是他这种恃才横行的态度让千百年来的后来人倾倒。因为,他有这个实力,并非虚张声势。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我高兴起来落笔能让五岳震动,写出来的诗歌足以笑傲天下。沧洲是江海,古时称隐士居处。隐士多为高人,诗才能够凌沧州——高出隐士——基本上就笑傲天下了。

这真是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啊,不过他倒是有这个实力。可是为什么这么高的水平,却总是无法出头呢?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功名富贵这玩意,反正是不能长久的,除非汉水会倒流。他有没有功名?这个时期,还是没有的,而且还要过一两年,他才能慢慢搭上玉真公主、贺知章的线,但是李白的富贵是曾经有过的。他出游的时候曾经一年花掉三十万钱,吹牛是他的性格,但是家里曾经很有钱是肯定的。

而经历了潦倒长安,不得不回安陆夫人这边来种地耕读,说是富贵流云散,倒也说得过去。所以,这两句,一是对富贵的流散自我嘲讽,而是对未来的功名也还有期许。正因为不常在,也许就会来。

同时,这两句还合会了第一段游汉江的赏景,同时对“楚王台榭空山丘”也是一种回应。

所以,李白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当下美景享受着,前尘富贵回忆着,未来功名期许着。

文风虽然一致,但是什么样的时期有什么样的心态,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什么样的。

他这段时期一直熬到天宝元年,四十二的李白终于在道士吴筠和玉真公主的联名推荐下,进入盛唐政治核心圈子。

“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两年的京城快闪证明了诗仙的政治才干确实只是蓬蒿人,不过他毕竟辉煌过,而且他的诗会在中国诗词上永远灿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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