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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五次北征蒙古,被御用文人吹上天,真实战绩根本差到没法提

 昵称535749 2020-01-09

致力于学术通俗化的半吊子学者44分钟前

作者|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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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大明风华》开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剧情已经发展到明成祖最后一次亲征蒙古,兵败之后,病逝于回师途中的相关事件了。在永乐时代,朱棣五次亲征漠北是明朝国家政治生活的重要内容,历来评价争议较大。

在传统史家眼中,朱棣的五次亲征是彪炳千秋的伟业。正德、嘉靖年间的史家高岱在其《鸿猷录》中盛赞其“五出漠北,三犁虏庭”,“成祖北清沙漠,又以其时南定交趾,其威德所加,不过汉高远哉?”袁永之的吹捧更是夸张,说“文皇帝躬擐甲胄,张皇师徒,穷追遐讨,深入漠北,以靖胡虏。妖氛残孽,荡焉廓清,几无孑遗。乘舆所至,盖汉武唐宗所不到者。”

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们首先厘永乐初年明朝与蒙古的关系。明初元惠宗北遁之后,先避于开平,后逃至应昌。惠宗死后,北元国势江河日下,几乎丧失南下复国之可能。在朱元璋分封诸子的系统中,燕王朱棣坐镇北平,负有防御蒙古之重任,寄望他“张皇师旅,伐罪吊民,时刻弗怠,以成大业”。

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取皇位之初,明廷于蒙古之间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兀良哈在洪武时期就已经内附,太祖就地设朵颜、泰宁、福余三卫以羁縻之。“靖难之役”中,朵颜三卫还算朱棣麾下的主力,宁王朱权就是迫于蒙古铁骑才被朱棣裹挟,加入叛乱。

朱棣即位后,“遂将大宁都司掣于直隶保定府,所属营州等十数卫亦掣于畿内。宁王亦迁于江西布政司。却将其地分与朵颜等三卫达子居住,除官降印,为我藩篱”。兀良哈三卫被迁至原先大宁卫的位置,与明朝建立互通有无的贡市制度,甚至还成为大明藩篱。

蒙古分裂为鞑靼和瓦剌之后,其实两方都试图争取明朝的承认和支持,根本无力发起挑战。永乐三年(1405年),拥兵甘肃塞外鞑靼平章把都帖木儿与另一蒙古将伦都儿灰率部众5000余人、马驼18000投明朝,被赐名吴允诚,授右军都督佥事事,仍率所部居凉州(今甘肃武威),后以功升都督,封恭顺伯,“自是降者益众,边境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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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六年(1408年),瓦剌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也遣使入贡,请以封号。第二年朱棣封马哈木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封太平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贤义王,封把秃孛罗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安乐王,分别赐予印诰。

东部蒙古的鞑靼一直拥有元朝后裔的名分,但是长期以来早已为权臣控制。永乐六年(1408年),鞑靼权臣阿鲁台杀掉大汗鬼力赤,拥立了从中亚帖木儿帝国归来的元裔本雅失里为汗。朱棣派遣使臣前去招抚本雅失里,在诏书中说:

可汗诚能上顺天心,下察人事,使命往来,相与和好。朕主中国,可汗主漠北,彼此永远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如果明朝与蒙古各方的政策都理性得当的话,“同为一家,使边城万里烽堠无警”的和平局面不是不能出现。但是,双方的处理都有诸多不当之处。

永乐七年(1409年)四月,朱棣派给事中郭骥等人出使鞑靼。朱棣遣使,本意可能是向鞑靼宣示“天威”,但不想郭骥却被本雅失里杀死。本雅失里幼年流落中亚帖木儿帝国,受到“仇明”情绪影响,又不甘心屈服于朱明王朝的“华夷秩序”,故而做出这种杀害使臣的事情。

郭骥之死引起了朱棣的震怒,“朕以至诚待之,遣使还其部属,乃执杀使臣,欲肆剽掠,敢肆志如是耶?逆命者必歼除之!”朱棣决定对鞑靼“歼除之”,日本学者和田清认为郭骥出使只是朱棣的一种手段,“如果不是为了冀求万一侥幸诏抚收效,也只是为了获得出兵的藉口”。朱言以为,这种说法多少是有点厚诬古人了,不能否定朱棣有建立和平关系的诚意,但是郭骥被杀很可能与明廷使者所表现出的上国傲慢有关。

永乐七年七月,朱棣派出靖难名将淇国公丘福率十万精骑直趋蒙古,进行讨伐。丘福大军来势汹汹,但鞑靼人以逸待劳,本雅失里、阿鲁台实施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策略,沉着应战,而丘福这位名将又轻敌冒进,最后大军陷入包围,全军覆没于胪朐河,丘福本人战死。

丘福败死胪朐河引起了山西、辽东一带的边境危机,甚至出现了“鞑靼军去京不远,皇都危窘”,辽东“王师畏鞑靼,尽入城堡”的危险局面。本雅失里和阿鲁台治下的鞑靼汗国在此时势力达到鼎盛,大漠南北,东至辽东境,似乎尽在其掌控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永乐八年(1410年)二月初,永朱棣亲率五十余万大军,自京师出发,三月初,由宣府兴和出塞,征讨鞑靼。四月十六日,朱棣大军过禽胡山,十九日驻宿广武镇。然后渡过大漠,五月初抵达胪朐河,赐名饮马河。

据《明太宗实录》记载,“本雅失里闻大军出塞,甚恐,欲同阿鲁台西走,阿鲁台不从。众遂乱,互相贼杀。本雅失里西奔,阿鲁台东奔,余部落亦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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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雅失里和阿鲁台面对汹汹而来的明朝大军,都决定避其锋芒,但是如何避敌,君臣二人意见并不一致。最后,本雅失里和阿鲁台分道扬镳,“永乐九年闰十二月,时阿鲁台与本雅失里君臣已各部而居”。本雅失里逃亡西部,依附于察合台汗国;阿鲁台部众动摇,“欲降者半,欲战者半”,阿鲁台携家属远遁,“弃辎重牛羊杂畜满山谷”。

永乐八年的这一次北征在道义上也算说的过去,师出有名,而且最后的战果也算说得过去,虽然成本与绩效依然严重不成比例,毕竟在天朝,人命代价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问题。明末谈迁对朱棣亲征有过非常中肯的评价:

上不胜丘福之忿,慷慨临戎,出塞千里。观其走可汗,败太师,所俘斩史不著其数,则卤获亦甚微矣。异时冯胜、蓝玉之功,于卫、霍有加焉。文皇躬秉黄钺,曾未当其百一,故屡驾而未已也。

东部蒙古的阿鲁台势力暂时被压制了,而西部的瓦剌则趁机壮大起来。永乐十一年(1413年),瓦剌军进驻胪朐河,有进一步南进的可能。永乐十二年(1414年)二月,朱棣率军亲征瓦剌,50万大军在在漠漠荒原上寻找瓦剌骑兵交战。明朝军队君如大漠,犹如陷入无人区,瓦剌骑兵纵横突驰,明军根本无法得手。

在这种情况下,朱棣下令:“望见尘起,不问旋风扬沙,及野兽腾踏尘起,及见死马死牛羊等物,与牛羊驼马等粪,并驼马牛羊踪迹,俱须来报。”如此一来,明军便疲于奔命,未及交战而早已疲敝不堪。直到六月初三,终于与瓦刺骑兵接上了阵。瓦剌军只有三万余人,但是却能抵抗住明朝50万大军,“几危而复攻,故急还”。皇太孙朱瞻基甚至被瓦剌骑兵围攻,险些丧命。

这场战争,明军伤亡惨重,却仅仅杀敌数千,如此惨胜,代价实在太大!

在此番大明对瓦剌的亲征中,先前已经臣服于明朝的阿鲁台充当了耳目作用,积极报告瓦剌军情动向,并趁其新败势弱屡屡兴兵,连连得手。永乐十九年(1421年)十月,实力逐渐恢复的鞑靼向明朝发起挑衅,围攻明北方重镇兴和,杀死了明将王祥。

朱棣决定再次亲征,解决鞑靼扰边问题。但是,朝廷重臣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方宾和刑部尚书吴中都反对再启战端。当时明朝国力已经被严重透支,朱棣即位以来,疏通运河、营建北京长达20年,征发民夫上百万,致使大批农田无人耕种;山东、河南、川西、陕西等地连年水旱灾害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之前远征安南、平定倭寇,几乎是连年用兵,军需供应紧张。

如果再动员数十万大军,粮草军需如何供应?所以,官僚们建议朱棣对鞑靼以防御为主,不要劳师动众地亲征。朱棣对文官们的劝谏很不满意,最后竟然将方宾、吴中、夏元吉三人投入锦衣卫大狱,另任英国公张辅负责军粮事务。为了满足皇帝开战的需求,张辅设计了一个极度耗费民力的运粮方案,需用动员民夫23万余人、驴34万头,运粮37万石。

永乐二十年(1422年)三月二十一日,朱棣率军从北京出发,出击鞑靼,数十万明军结成若干方阵,步兵居内,骑兵居中,神机营居外,声势十分浩大。明军的声势浩大,当然军事行动的保密性也就无从谈起。当明军主力抵达宣府(今河北宣化)东南的鸡鸣山时,阿鲁台就已经闻风逃离兴和,避而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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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明军到达煞胡原,所谓的战果只是鞑靼人丢弃的牛羊、辎重以及一些无法逃走的老弱残兵,大明朝则付出了数十万民夫的血泪,甚至生命。数十万明军搜索了两个多月,始终不见鞑靼主力的踪迹,劳师靡饷,军中粮草供应已十分困难。

无奈之下,朱棣只好下令撤军。但是,在回师途中,这位好大喜功的皇帝可能感觉不能无获而返,竟然下令袭击了与明朝并未发生冲突的兀良哈三卫,称“所以羽翼阿鲁台为悖逆者,兀良哈之寇。今阿鲁台狼狈远遁,而兀良哈之寇尚在,当还师翦之。”朱棣的突袭,将兀良哈三卫打得溃不成军,其残部流窜于屈裂儿河附近。但是,这一战实质意义并不大,反而为自己多树立了一个敌人。

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七月,朱棣亲率30万大军又一次北征。这一次的远征更无意义,在此之前的四月,阿鲁台早已被瓦剌顺宁王脱欢挫败,人口、牲畜多被掠走,境况大窘。蒙古各部就这样一直内斗不休,根本无法对明朝构成威胁。朱棣北征,根本找不到目标,直到这年十月仍留驻万全右卫,并没有跨出外长城关隘,延至十月底不得不下诏班师。

多次劳师无功,朱棣也发出了“兵岂堪数动,朕固厌之矣”的哀叹。但是,一心想要建立所谓不世之功,“一扫胡尘,永清沙漠”,从而弥补其篡位上台合法性不足的短板,不久之后,朱棣再一次亲征漠北。

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四月初三日,朱棣第五次离京北征,六月中旬抵达答兰纳木儿河。明军在方圆数百里的山谷荒原上搜寻,没有发现阿鲁台一丝踪迹。朱棣决定停止北征,“朕志定矣,其旋师”。七月十八日,朱棣回师途中病死于榆木川。

朱棣死了,蒙古问题并未解决,草原各部依然是大明严重的边患。朱棣的征伐政策根本无助于解决蒙古扰边问题,原本他可以置身于草原纷争之外,坐收各部内斗的渔人之利。但是,这位一心要建边功的皇帝却自作聪明地玩弄“以夷制夷”,不惜国力去征伐漠北,只是充当了蒙古各部内斗的工具和炮灰,真正得利的渔翁却是鞑靼和瓦剌。明末清初的史学家谈迁在其著《国榷》中说:

文皇帝始征虏,不寝处阿鲁台不置也,亡何封阿鲁台则征瓦剌,又亡何信瓦剌则征阿鲁台,十年之间,乍臣乍叛,乍赏乍谴,在虎狼之虏不足责,而庙算互异,非所以昭威信于万里之外也。

没有天朝的能力和威信,偏要想建立万国来朝的华夷秩序,这就是朱棣和大明朝悲剧的根源。永乐一朝,可以用“劳民伤财”来定论,五征蒙古、南伐交趾、七下西洋、营建北京,虽然不能一概否定,但都是耗资无数,都是天下民众沉重的负担。

对于百姓而言,可能那位“体肥重,且足疾”,但是能与民休息的仁宗皇帝朱高炽更值得期待。一将功成万骨枯,普通人都只是独夫暴君满足自己虚骄梦想的枯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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