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美物计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首《诗经》中的名篇《关雎》， 我想几乎所有人都曾听过。 虽寥寥几句，读之却仿佛身临其境， 河州之上关关和鸣的雎鸠， 贤良美好的女子，缓缓在眼前浮现。 句短情长， 无数人痴迷于《诗经》的缠绵悱恻， 河洲鸟鸣， 这样的场景更让人无限向往。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事物， 大至山川湖海，城池村寨， 小至秋叶鸣蝉，朝花夕露， 最终都难逃消逝的宿命。 然而事物存在过的痕迹， 却往往难以被抹去。  于是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样河洲鸟鸣的场面发生在哪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这种芦苇凝霜的景致可还得以一见？ 为了追逐存在的痕迹， 有人穿越诗海，独行于大漠荒原， 寻找千百年前故事发生的地方。  80后摄影师塔可便是追寻者之一， 2009-2013这四年间， 塔可读遍古籍，沿着历史的脉络走访各地， 寻找《诗经》里的中国，用影像还原诗篇， 著成《诗山河考》一书， 让我们得以窥见千百年前的中国。  《国风·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原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中的河州， 是黄河泥沙堆积形的一块三角洲， 位于现陕西省合阳县， 如今人烟稀少，一片荒芜 连雎鸠的鸣叫也变得苍凉起来。  《国风·唐风·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葛藤生长覆荆树，蔹草蔓延在野土” 时至今日，那荒野中的藤蔓， 依然在野蛮生长。  《国风·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水游女美丽动人，一见倾心， 奈何汉水如此宽广，难以逾越。” 这首诗描绘的情景，在今天的陕⻄汉中， 两千五百年后的今天，汉水依旧宽广， 过江却不再是难事。  《大雅·绵》 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爰始爰谋，爰契我龟。 曰止曰时，筑室于兹。 “周原土地肥沃，即使种的是苦菜， 成熟后也能变得甘甜。” 这片肥沃的土地， 如今盛景不再，只剩一片黄土坡地， 颇为荒凉。 塔可钻到一个废弃的窑里，仰望天空， 穿越历史的深邃感扑面而来。  塔可的这些摄影作品， 不仅是在寻找《诗经》的痕迹， 也并非是以《诗经》为文本进行的创作 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解读《诗经》， 感受《诗经》的音律言辞之美。 他创作的初衷， 是为了探索《诗经》中地理环境古今的变化。  塔可1984年出生于山东， 大学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 后来又到罗切斯特理工学院留学。 在国外的几年， 他反而对中国的诗词文化产生了极大兴趣， 《诗经》清丽的语言，恣意玄奥的意象， 花鸟鱼虫、山河湖海、日升月沉、季节流转， 都给人以眷眷可亲之感......  那些原本和塔可的生命并无交集的地方， 似乎都在意识中变得熟悉亲近， 变得触手可及。 于是，塔可萌生了一个想法， 要在时隔两千五百多年后， 去那孕育了如此优美动人诗歌的地方看看。 这是注定一场孤独的旅程。 寻访寂寥的山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面临的问题便是确定那些古迹现今的位置。 塔可花了一年时间钻研《诗经》的文字， 以及大量研究资料。 他将《诗经》里提到的古地名对应到现代， 然后绘制出一张路线图。 2010年塔可回到国内， 开始了这场孤独的旅程。 背起行囊，塔可一个人乘风破浪， 深入大漠荒原， 重访了《诗经》先民生活的遗迹， 所经之处，大多已荒无人烟， 但透过那些山川河流、残垣故道， 依然能感受到历史留下的气息。 他情不自禁的按下快门， 把所见所感都用影像记录了下来。 千年前陕西一带一座繁盛古城， 如今只剩荒凉， 层层的杂草都将近和兵马俑一般高。 古桧国城遗址， 如今杂草丛生， 不复旧时模样。 古郑国境内城墙遗存上， 还长着当时盛行的兰花， 依稀还能嗅到春秋时的气息。 走过的地方越多，感慨也就越多， 那些曾经繁荣兴盛的土地如今大多支离破碎， 只能感叹世事变迁，岁月无情。 历时四年，终于走完了自己绘制的路线图， 塔可说：“一路上让我感触最深的， 就是中原大地的变迁， 不管是山川河泽，还是溪泉田野， 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经千年把玩而形成的包浆。” 四年的旅程让塔可对《诗经》的理解更进一步， 他并没有刻意去记录诗歌原有的情景与意象， 更多的是来呼应《诗经》的创作手法： 《诗经》文风朴实自然，不加雕饰， 叙事层层推进，抒情不断深化， 具有强烈鲜明的感染力。 塔可的作品拥有同样的魅力， 黑白的色彩，干净的画面， 却拥有摄入人心的力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4年漫长雕琢，塔可终于著成《诗山河考》。 在寂寞中打造出来的作品， 才能真正触动人心，振聋发聩。 一张张色彩暗淡的照片， 却展现出了古代中国的美， 更演绎出中国大地两千五百年的巨大变迁。 和作品同样感人的， 是塔可四年如一日的钻研。 从平原到高山，从沙漠到河流， 他一个人，走遍了西北， 走遍了留有《诗经》影子的地方。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透过一张张照片， 仿佛能看到夕阳下塔可孤独却挺拔的背影。 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 还有人耐得住寂寞， 去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山河寂寥， 但在山河中行走的旅人， 时时刻刻都在发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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