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日子，再品王文娟老师“以情创腔，以腔传情”的魅力解读

cxag 2020-01-13

展开全文

1月13日，农历腊月十九，是越剧王派宗师王文娟老师的生日。王派唱腔平易朴实，自然流畅，韵味浓郁，深受戏迷的喜爱。

今天特殊的日子，我们推荐王文娟老师的《以情创腔，以腔传情》一文，原文刊登于1989年04期《上海戏剧》。文中王文娟老师通过《慧梅》和《红楼梦》两剧中的唱腔讲述了自己对唱腔的体会。

王文娟谈王派唱腔艺术 来自越剧之家 29:48

以情创腔，以腔传情

王文娟

前面几位，他们经验很丰富，讲得也很精彩。我对自己的唱腔研究不够，今天只能谈谈点滴体会，如有不妥之处，请大家原谅。

王文娟老师晚年登台演唱集锦

我是浙江嵊县人，十三岁只身到上海来，拜越剧著名小生竺素娥为师，开始了学艺生涯。两年后，改习花旦，向当时的越剧名旦支兰芳学习技艺，得到了很大的教益。支兰芳老师的唱腔是别具一格、很有特色的，特别是她的四工腔很受观众的欢迎，因此，我在很多戏中都借鉴吸收、广为应用。比如《盘夫》中：

再比如《北地王》中：

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我深深地感到，作为一个越剧演员，要演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正确地形象地把角色的人物性格和思想感情传达给观众，除了在表演上要有扎实的基本功以外，在唱腔上也要狠下功夫，根据自己的嗓音条件，扬长避短，努力做到以情创腔、以腔传情、声情并茂，这样才能打动观众、感染观众。

现在我想通过越剧《慧梅》第三场中的一段唱腔，来谈谈自己的看法与体会。现在先请听众听一听我第三场的《慧梅》唱腔：

“小鼐哥与慧梅同仇敌忾，举义旗跨战马并肩驰骋，情相投意相合相敬相爱，默默里定下了白首誓盟。原指望并蒂花开在沙场，却不料百年好合梦难成。鼐哥得信惊巨变，岂非要满腔热血带泪喷。他若有个长和短，慧梅我负情之罪洗不清。手握青虹剑一柄，咬碎了钢牙撕碎了心，倒不如抽剑自刎求一死，一死何以报深恩。曾记得官府暴虐家遭难，爹爹他临死留下债一身，债主心狠似虎狼，逼慧梅卖身为奴换金银。娘亲有苦诉无门，含冤投水了残生。从此我细草嫩叶随风飘，是夫人仗义收留我在闯营。元帅不嫌我人幼小，教我学剑读书文。七年来出生入死身边带，我才得战火之中长成人。闯王旗下沐春光，万死难报养育恩。如今是三打开封决胜败，怎能犹豫不忠诚。父帅择婿不得以，口不详言泪暗吞。见他操劳人消瘦，慧梅怎不痛在心。活着要为父帅打天下，死了也要留芳名。”

视频来源七彩戏剧，仅供学习交流

越剧《慧梅》选段王文娟

越剧《慧梅》取材于姚雪垠的小说《李自成》中的部分章节。慧梅与张鼐自幼被李闯王和高夫人收养，随军征战，暗结同心。高夫人视如亲生，默许婚配。谁知好事多磨，风云突变。正当闯王三打开封，急需扩充兵力之际，袁世忠率领数万大军来投。但为高攀固宠，求娶慧梅。李闯王权衡得失，忍痛许婚。两小遭此厄运，痛不欲生。慧梅为义军大义，不得不割舍恋情，违心下嫁。谁知袁世忠秉性难改，在攻打开封前夕，贪生怕死，为朝廷利禄所诱，竟背主求荣。慧梅在劝夫无望的危机关头，一面与袁世忠斗智周旋，一面向李闯王告急求援。最后，在张鼐的拦截下，消灭了至死不悟的叛贼，而慧梅也在战斗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为义军北上京畿，立下了可歌可泣的功勋。

从剧本赋予的内容来看，慧梅是个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刚柔相济的巾帼女子。她的性格，既是那样的刚强坚毅，又是那样的柔情温馨。特别是她为了义军大业不惜牺牲自己的爱情和生命的高贵品质，更是令人感动。在设计唱腔的时候，我们就要尽可能完美地塑造慧梅这一有血有肉的舞台艺术形象。

王文娟老师《慧梅》剧照

当慧梅得知婚变的噩耗时，编剧给她安排了一大段唱，显然，这是全剧的核心唱段。为了多层次、多侧面地抒发慧梅这一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特定的思想感情，我在设计唱腔时就和作曲一起，尽可能地调动一切音乐创作手段，把慧梅此时此地激烈的思想冲突和复杂的内心活动表现出来。整个唱段从尺调开始到弦下调结束，板式丰富，连套使用，既有慢板、慢中板，也有中板、快板和散板。

“小鼐哥与慧梅同仇敌忾”，开始四句，是十字句慢板，唱词格式和《红楼梦·黛玉葬花》中的“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的十字句是一样的，都是“三、三、四”的排列，旋律的起伏、节奏的安排上两者都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慧梅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而黛玉却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因此，曲调不能生搬硬套。如果用填词式的创作方法，那样虽然省力，但却不符合人物的思想性格，显然，这样做是不可取的。但另一方面，慧梅与黛玉都是从小就失去父母，在恋爱与婚姻上又都有着不幸的遭遇，因此，如果把原来我习惯演唱的尺调十字句唱腔全部推翻重来，那样做，显然也是不可取的，也有勃于观众的欣赏习惯。因此，我在设计这四句唱腔时，从唱词字面的含意出发，对我原来的尺调十字句唱腔进行了细致的剖析，原来的旋律能用的则用，不能用的大胆地突破。在唱法上少用滑音和颤音，加强咬字的力度。譬如“同仇敌忾”的“敌”字、“并肩驰骋”的“驰”字等等；另外，对“相敬相爱”的“爱”字、“白首誓盟”的“盟”字，还作了重点的润饰，旋律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充，因此显得比较丰满。经过这样的处理，确实收到了较好的艺术效果。现在，我把这两者的曲调唱给大家听听，请大家比较一下，区别在哪里。

从“并蒂花开在沙场”开始，曲调从慢板转到慢中板，这里板式的变化我并不依靠过门的转换，而是自己掌握速度的变化，在演唱的过程中逐渐加快，层层递进。但唱到“满腔热血带泪喷”我又突然拉开节奏（等于放慢一拍速度），这样一快一慢、一紧一松的处理，使唱腔似断似续、气断情连，即加重了“带泪喷”三个字的份量，又强化了舞台上的气氛。现在我把这一句唱给大家听听：

整个唱段到这里是第一个段落，根据人物感情的需要，我对自己常用的落调托腔，进行了扩充，两处切分音型，在演唱时，又故意夸张了偷气和换气的痕迹，把慧梅激烈的思想矛盾和痛苦心情更为立体地表现出来。

“手握青虹剑一柄，咬碎了钢牙撕碎了心。”唱腔转入了正调流水。当唱到“求一死”的“死”时，我在回旋的长腔中突然跃入高音。

这一方面保留了我在《红楼梦·黛玉焚稿》中的演唱习惯，另一方面又突出了慧梅痛不欲生、但求一死的心理状态。我认为，这种以字行腔、以腔传情的方法，往往能感染观众，取得较好的艺术效果。当慧梅欲待持剑自刎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闯王高举义旗的高大形象，她想到了战斗中流血牺牲的兄弟姐妹，又想到了自己从小父母双亡、被闯王收留的情景，还想到了……。是啊，不能死！此刻曲调转入到深沉低回的弦下调慢板，我在组织唱腔时，一方面加入了《红楼梦·黛玉焚稿》中的某些特征音调，另一方面从内容出发，进行了某些变动，旋律起伏，高低相间，并且对某些唱词作了重点润饰，比如

其中“诉无门'、“了残生'等唱词，既要唱得荡气回肠，又要用一定的力度，做到深沉而不是悲切，哀怨而不是凄凉，这样才能把慧梅对官府和债主的仇恨，恰如其分地体现出来。

'从此我细草嫩叶随风飘，是夫人仗义收留我在闯营”。慧梅痛定思痛，她比较平静地回忆起闯王夫妇收留、教育、培养自己的情境，我就釆用慢中清板的形式，一字字、一句句都让观众听得非常清晰。从“战火之中长成人'开始，慧梅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她那“死了也要留芳名”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因此我就釆用中板接快板接连板再接散板的形式，干净、利索、紧凑地把慧梅忠于闯王事业、决心牺牲自己一切的高贵品德充分传达给观众。这种层层叠紧、几乎一气呵成的板式，一字一音、字字铿锵的唱法，较之我在《黛玉焚稿》等戏中的弦下调唱腔有着较大的突破。“慧梅怎不痛在心”的“心'字，我还特意向京剧学习，设计了一句长腔，演唱时我感到很激动人心，摧人肺腑，使整个唱腔推入了感情高潮。

现在我把这几句也唱给大家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