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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志波 | 沈周的晚年阅读与诗论

 星河岁月 2020-01-16

沈周诗话《吟窗小会》,《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为:“《吟窗小会》□卷,明沈周撰,清抄本。存一卷,上” 而不知其卷数。钱谦益《沈石田<吟窗小会>跋》云:“石田先生《吟窗小会》前卷,皆古今人小诗警句心赏手抄者。今为遵王所抄,后卷向在绛云楼,为六丁取去久矣。……” 据此可知,此书共有前后两卷,后卷已毁于绛云楼的火灾中。上海图书馆所藏缪曰藻《敬米斋笔记》中亦全文抄录了此书前卷,此抄本半页七行十九字,黑格白口,左右双边,单鱼尾,卷端题“长洲沈周”。后有嘉靖乙丑(1565年)陆师道跋、康熙壬寅(1662年)钱谦益跋,共计诗话115则。周维德《全明诗话》、吴文治《明诗话全编》均未收录,罕有见者。《吟窗小会》是沈周诗学思想的集中体现,也是研究明代吴中文坛的重要材料,故笔者对其成书过程、诗学思想作如下考论。

沈周像

一、《吟窗小会》成书考

《吟窗小会》前卷共徵引诗歌161首,自陶渊明至明成化弘治间诗人均有涉及。其第六十四则云:“弘治间,真州人殷叙用能医能诗,有旷达之致。年五十余,即制寿木,号为蓬岛睐舟……”殷叙用暂不可考,然可知《吟窗小会》成书不早于弘治间。弘治元年沈周已六十二岁,《吟窗小会》当是沈周晚年之作。笔者在多次阅读后发现,《吟窗小会》是沈周在阅读《瀛奎律髓》、《后山居士文集》、《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等书时所作。

《吟窗小会》主要是沈周在读《瀛奎律髓》时所摘抄的笔记,所徵引评论的唐宋诗歌,有近一半的内容出自《瀛奎律髓》。如第四则到第十四则,所引十四首诗,均出自《瀛奎律髓》卷四十七“释梵类”,先后顺序与《瀛奎律髓》基本一致。第十八则到第二十九则,引用诗歌全部出自《瀛奎律髓》卷二十九“旅况类”;第三十则至四十二则,所引用二十六首诗,分别出自《瀛奎律髓》卷三十至三十五、卷三十九、卷四十二;第七十二至八十一则,除七十四则出自《瀛奎律髓》卷十“春日类”外,其他全部出自卷十二“秋日类”,编排顺序与《瀛奎律髓》完全一致。此外还有其他旁证,如第七十七则云:“章存标《立秋日》云:‘花酣莲报谢,叶在柳呈疏。’”此诗亦在《瀛奎律髓》卷十二,但作者为司空曙。而此诗前一首恰为章存标《长安秋夜》,沈周一时眼误,将此诗看成是章存标作品。由此可见,沈周作《吟窗小会》时,并非是在阅读诸多唐宋别集,而是在读《瀛奎律髓》,随读随记,故顺序如此吻合。

《瀛奎律髓》

沈周作《吟窗小会》时亦在读《后山居士文集》。其第一一二至一一四则,密集摘录陈师道诗二十首,为说明问题,兹全录如下。第一一二则:“陈后山《谢傅监》云:‘今年贺公归,乃复过我庐。当使有近行,应门有长傒。小家不耐事,鸡飞犬升闾。莫归自有恨,亲颜一何娱。汝家吾无忧,能致贤大夫。’其诗中意谓傅公曾谒后山,有‘去年辱公先,怀刺留寓居。’后山已出。今傅公再至,后山又出。观其寓一段情致,俨如杜子美。”第一一三则:“后山《答秦少章》云:‘学诗如学仙,时至骨自换。’《九月十三日出善利门》云:‘一饥非死所,万里有生还。’《绝句》云:‘身将白鸟同归月,梦到黄粮未熟时。’《寄晁以道》云:‘两官俱为邻,常若千里远。经年不通书,子孰知我懒。’又云:‘快意会有违,急行宁须缓。’《寻涧水源》云:‘施笻探清浅,垂平弄潺湲。’《湖上晚归》云:‘霜叶深于染,秋花晚自春。’《答颖长道》云:‘白发羞明镜,青灯怯素书。’《答关彦良》云:‘论人较贤知,富贵不在数。功名如附赘,得失何所顾。’《赠大素轲律师》云:‘自叹世间于计错,羡他湖上十年人。定知城市无穷事,尽在山人冷眼中。’《秋怀》云:‘风雨听朝鸡,岁月老松菊。’《杂题》云:‘生涯鞍马上,岁月短长亭。’《春酬应物》云:‘生世如风花,高下亦偶然。’”第一一四则:“《东坡谒告》云:‘静中有业官成集,醉里无何老是乡。’《苏公独酌》云:‘云月酒下明,风露衣上落。’‘功名无前期,山林有成约。’《送叔弼》云:‘舌端悬日月,笔下悬江汉。’《赠山谷》云:‘名下今有人,胸中本无事。’《醴泉避暑》云:‘清泉照眼自生凉,修竹回阴欲遇廊。’《简李伯益》云:‘时情怜我门前雀,人好看君屋上鸟。’《秋晚》云:‘叶落迎风脱,孤云带月归。’”除《谢傅监》一诗有评论外,其他十九首均是摘抄,无任何评论,这就是钱谦益所说的“皆古今人小诗警句心赏手抄者”。其实这二十首诗,均出自宋刻本《后山居士文集》。《谢傅监》、《答秦少章》、《九月十三日出善利门》出自卷一;《绝句》、《寄晁以道》、《寻涧水源》、《湖上晚归》、《答颖长道》、《答关彦良》、《赠太素轲律师》、《杂题》、《奉酬应物》均出自卷二;《秋怀》、《东坡谒告》、《苏公独酌》、《送叔弼》、《赠山谷》、《醴泉避暑》均出自卷四,最后两首《简李伯益》、《秋晚》均出自卷六,顺序也完全相同。可见此时沈周是在阅读陈师道的《后山居士文集》,并作摘抄。

《吟窗小会》同样是沈周在阅读《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及宋代诗话的基础上完成的。沈周家藏有《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现在有据可查。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二十卷,元刊本。……每卷首有朱文圆印,曰‘镜及吴兴’、‘有竹居’、‘蓬壶侍史’‘飞华亭’诸朱记。’” “有竹居”即沈周别业雅号。如《吟窗小会》第一则云:“‘空屋孤萤入燕巢’、‘水萤穿竹不停飞’、‘萤入定僧衣’、‘一点孤萤照寂寥’,皆唐人工语……”所引用的四首唐诗,均出自《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第十七则:“唐彦谦《长陵》云:‘耳闻英主提三尺,眼见愚民盗一抔。千载竖儒骑瘦马,渭城斜日重回头。’高祖有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之语,彦谦追忆当时,故云‘耳闻’。张释之谏文帝将诛盗玉杯者曰:‘假如愚民盗长陵一抔土,陛下置之何法?’彦谦生于百世之后,故云‘眼见’。高祖善骂士,尝骂郦食其曰竖儒,彦谦谓竖儒之叹,千载尚存,不能回头顾内之陵寝于荒丘斜日之次,其宛转感慨于言表,可见唐人妙意。”与《笺注唐贤绝句三体诗法》卷十一《长陵》之内容基本一致,当是参考了此书。此外《吟窗小会》中还有众多宋代诗话的影子,如《竹坡诗话》、《苕溪渔隐丛话》、《竹庄诗话》、《诗话总龟》、《吟窗杂录》等,亦多有所徵引摘录,限于篇幅,不再举例。

《吟窗小会》前卷

二、《吟窗小会》诗学论

《吟窗小会》不以资闲谈、考本事为胜,主要以评论诗歌为主,可以较为集中地体现出沈周诗学思想。其诗学思想,以“自然”一以贯之。在诗歌创作上,沈周追求“随口道”、“触口言”的随意即兴表达方式,要求自然天成,不假思索;在诗歌审美上,追求含蓄婉雅,“意外之趣”的诗风。

“自然”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早已存在,刘绍瑾先生称其为“中国古代一个隐性的、潜在的文学理论体系。”沈周论诗,亦以“自然”为主。如第一则:“‘空屋孤萤入燕巢’、‘水萤穿竹不停飞’、‘萤入定僧衣’、‘一点孤萤照寂寥’,皆唐人工语,皆触目见索而得景与像融会,出自然之妙,如不涉思维者。……”第五则:“潘阆《宿西禅寺》云:“‘夜凉疑有雨,院静似无僧。’想随眼见而随口道,妙处自然也。”第五十四则:“杨凝式尝书云:‘云驶月晕,舟行岸移’,自然之妙。”“自然”从创作论上讲,即“强调艺术创作要从自然、真切的审美感受出发,而不是从抽象的概念、传统的教条、书本上的法则出发。”这也就是沈周所说的“皆触目见索而得景与像融会”,而“不涉思维”,即在艺术思维中坚持形象直觉,而不是逻辑思维。只要主观之情与客观之景自然遇合,不必苦吟推敲,就能情景适会,自然感兴。所以沈周多次强调诗歌要“随眼见而随口道”,如第十则:“僧皎然《怀旧》云:‘不因寻长者,无事到人间。’俨然二人相晤,触口而言耳。……”第五十二则:“潘士骥《乡友宿别》云:‘问年俱老大,记旧半存亡。’此眼前事,信口言也,妙而雅。” 这种“随口道”、“触口言”、“信口言”,就是随意即兴的“自然”创作方式。触目之景、身边之事,都可以即兴吟出,自由抒发,而不是深思熟虑,刻意安排,更不能雕琢藻饰。因此沈周强烈反对诗人的“费思斲句”、“穿凿求奇”。如第一则:“……出自然之妙,如不涉思维者。今人便用心穿凿求奇,何曾咏到如此田地。所以见唐人之高也。”第四则:“唐人周繇《甘露寺》云……语似易而难咏,岂尚斲句者知此妙哉。”第五十三则:“柯茂谦《江行早发》云……眼前意思,人徒费思虑,远求而反涉近。此近意而人亦吟不到。”穿凿求奇、费思求远,便破坏了诗歌的“自然”之美,只有“不涉思维”,没有任何人为的思考拟议,以最为随意的语言,才能达到即境会心,人物合一,才能道出诗歌的“自然之妙”。

在诗歌审美上,沈周追求含蓄婉雅、有“意外之趣”的诗歌风格。第九则:“常建《题破山寺》云……句浑成而思精巧。读去殊未觉,味之则有馀。”第十七则:“唐彦谦《长陵》云……其宛转感慨于言表,可见唐人妙意。”第三十一则:“刘长卿《献节度李相公》云……词意从容宛尽,此唐人之高妙。”第三十八则:“陈简斋《感怀》云……言有尽而意无穷。”第四十四则:“赵师秀《寄友》云:‘春到山疑长,江空雨似无。’意外之趣。”无论是景物描写的意象融合,还是咏史感怀的思绪万端,沈周都是追求“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风格。刘绍瑾先生指出:“平淡自然的美是几经淘洗、锻炼,化巧为拙、藏深于浅而臻的‘大巧之朴’、‘浓后之淡’。” 追求诗歌的意外之趣,正是美学风格上的“自然”趣尚。故沈周在强调“意婉”时不忘“词直”,如第二十六则:“赵师秀《简同行翁灵舒舟楫先后相失》云……语直而意婉。”第三十七则:“韩致光《春日经野堂》云……虽眼前景物,词直而意圆,可爱。”“词直”是指自然的、直白的、没有雕琢的语言,这样才能将自己的真性情无拘束地表达出来,才能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境。但自然直白的诗歌语言,并不是要诗歌趋向浅俗,而是雅。沈周多次强调诗歌的“雅”,如第十则强调“雅而不华”,第五十二则强调“妙而雅”,第四十七则:“尝听人诵《镊白发》诗云……似俗而雅,可爱。”沈周所推崇的是语言平直而婉雅,浅近而不雕琢。因此对于白居易诗歌的浅俗,沈周也颇有微词。如第四十三则:“白乐天《感兴》云:‘名为公器无多取,利是身灾合少求。’理趣固足,辞伤近而少宛雅。”要想诗歌充满意外之趣,就不能冗长拖沓,沈周非常强调诗歌的简洁。如第二则:“国朝诗僧泐季潭咏《落叶》云:‘一片复一片,西风与北风。但看阶下满,不觉树头空。’后尚有四语,便赘了。何似止前四语,意足词是。正如柳子厚《渔翁》诗多后两句。”第三则:“……《赠隐者》云:‘筑金诱得非名士,况是无人解筑金。’后又剜泥带水,便不如前斩截了,其识尚不到。”第十五则:“……又《过废宅》云:‘落花不语空辞树,流水无情自入池。’之于落花流水便见废宅,何必苦苦言颓垣败壁也。”这种拖泥带水,便破坏了诗歌的含蓄意境,就不是“触口言”出的真性情,而是“费思斲句”所造成的画蛇添足。诗歌含蓄的另外一种表现是“怨而不怒”,沈周亦多次强调,如第十六则:“崔涂《屈原庙》云:‘本图安楚国,不是怨怀王’,此诚怨而不怒也。”第三十三则:“皇甫冉《婕妤怨》云:‘事与时偕往,恩无日再中。’其寓感叹之意,而略不涉怨。日不中则不复正矣。然下一无字与再字,犹有期望存焉。”

徐楠将沈周的创作观归纳为“漫兴精神”,并指出:“漫兴,不仅是沈周的夫子自道,也正好足以代表几位苏州诗坛核心成员的典型创作观。杨循吉、唐寅、桑悦等人,均主动以任性缘情、不受羁勒的方式提笔为诗,这,恐怕才是其诗歌观念上看上去‘无严格宗主’、作品风格表现出强化‘真’而脱弃‘雅’的反古精神之根本原因所在。” 黄卓越先生认为:“沈周中期归于习宋及偏好白、苏、陆等,在当时更多地还应属于有异于时流的一种选择。与尊唐一系相比,如果习‘唐格’的特征是公于锤炼,那么习宋或者习白、苏、陆则更偏向于求意与风格上的趋于平易、浅白。” 两位先生对吴中文坛的把握都较为精准,但就沈周而言,还是有所细致区别。我们在《吟窗小会》中可以看到,沈周确是“任性缘情、不受羁勒”的创作方式,但在强调真的时候更是注重雅,而不是脱弃雅。沈周在习白上还是有所选择的,白居易诗歌风格、语言以浅俗著称,而沈周却是追求有含蓄婉雅的诗风,与白居易恰恰相反。这恐怕与沈周的性格及其所处的时代有关。作为一个安隐和顺的儒者,沈周和张扬狂放的杨循吉、祝允明、唐寅等人毕竟不同,唐寅的诗歌可以俚俗至“如乞儿唱莲花落”,可以有露骨的艳情描写,而沈周创作诗歌只能要求婉雅含蓄,怨而不怒。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对“怨而不怒”的追求,尚有台阁文学的影子,而正德嘉靖时期台阁文学退出主流,复古派独领风骚,吴中诗风也变得更加俚俗化。沈周以“自然”为主的诗学思想,在吴中文坛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自沈周至祝允明、唐寅等人,其诗学思想是一个演变渐进的过程,不可以“吴中”笼统而论。

《吟窗小会》前卷

三、《吟窗小会》的价值

虽然目前我们不能看到《吟窗小会》全貌,但仅此前卷,就足以体现出沈周追求“自然”的诗学思想,是研究明代吴中文坛的宝贵的资料。不仅如此,《吟窗小会》还是钱谦益编纂《列朝诗集》的资料来源,对钱谦益诗学思想亦有一定影响,可以更加清晰地展现出吴中一贯的诗学传统。此外,《吟窗小会》还为我们提供了沈周阅读、书画创作的背景,亦颇有价值。

由于《吟窗小会》藏于绛云楼,故钱谦益得以先睹,在编纂《列朝诗集》时有所参考徵引。如《吟窗小会》第五十九则:“罗状元纶云:‘禅房花木尘中蝶,净土池塘劫外鱼。’”《列朝诗集小传》之罗修撰伦条:“伦字彝正,吉之永丰人。成化丙戌状元,除翰林修撰。……沈石田极称其‘禅房花木尘中蝶,净土池塘劫外鱼’之句,而集本不载。”正是来源于《吟窗小会》。周兴陆先生指出:“钱谦益的这部《列朝诗集》是在明诗史的大背景中有意识地突出吴中诗学传统,对吴中诗学传统的追溯、忧思和提倡,是钱谦益诗学活动的重要内容,也是《列朝诗集》的一个重要意旨。” 作为明中期吴中文坛首位盟主的沈周,亦是钱谦益“追溯”的主要对象,故在诗学思想上有许多契合之处。钱谦益的诗学思想中的性情灵心,无不有着“自然”的影子。如其在《题交芦言怨集》中说:“古人之诗,以天真烂熳、自然而然者为工。若以翦削为工,非工于诗者也。……吾之所取于《吾炙》者,皆其缘情导意、抑塞磊落、动乎天机而任其自尔者也。通人大匠之诗,铺张鸿丽,捃拾渊博,人自以为工,而非吾之所谓自然而然者也。”从《吟窗小会》可知,在宗唐的大背景下,沈周依然读宋诗、论宋诗,这就是祝允明所说的“卒老于宋”,而钱谦益在天启崇祯之际掀起的学宋之风,亦可从吴中诗学传统的角度来探讨。吴中文学思想是明代文学思想演变过程中的重要一链,从吴中派到公安派、再到钱谦益的诗学发展脉络,已为学者所重视。《吟窗小会》的发现,将会使此诗学发展脉络更加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沈周是明代首屈一指的书画家,《吟窗小会》与沈周书画创作亦有密切关系。如《吟窗小会》第四十八则:“杨蟠公济,与东坡同官。《独游南园》云:‘天净鸟飞远,路幽花自香。’余尝见马远作小景写其意,高宗题此二句于上。其本朝已自崇重其幽雅超妙。……”张丑《清河书画舫》卷十二载:“又见启南水墨山林树石册四帧,髙仅六寸,阔四寸。内一帧题‘天净鸟飞远,路幽花自香’也。” 则沈周又据此自作小幅,并题此诗于上。第五十四则:“杨凝式尝书云:‘云驶月晕,舟行岸移’,自然之妙。”陶梁《红豆树馆书画记》卷二载:“宋苏文忠公草书《醉翁亭记》,复有赵文敏、宋昌裔、及吴文定、沈石田诸公题诗。其为真迹无疑,然笔画奇逸,全不其平日所书。旧尝见东坡杂帖中有‘云缺月驶、舟行岸移’八字,公自题云:‘此书真似杨风子也。’盖杨少师书宋初极重之,而传世甚少,岂公尝重而学之耶……”杨少师、杨风子即杨凝式,此则盖沈周见杨凝式帖或东坡杂帖后顺笔记之。

《吟窗小会》后卷当已亡佚,但尚可辑佚出一则。俞弁《逸老堂诗话》卷下:“沈石田《诗话》载薛沂叔《咏新溪小泛》诗云:‘柳断桥方出,云深寺欲浮。’石田称浮字古人不能道。……” 俞弁所云沈石田《诗话》当即是《吟窗小会》,此则前卷中不载,当是在亡佚的后卷。《逸老堂诗话》作于嘉靖二十六年,由于距沈周时代较近,俞弁所见《吟窗小会》当是全本。希望安徽所存清抄本并未亡佚,将来能重新发现,加以整理,以便对沈周及吴中文坛有更深入的了解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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