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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生‖童年的年

 锦绣文章天下汇 2020-01-17

《烟台散文微刊》2020第006期

(总第345期)


                        主办烟台市散文学会 

                 协办: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


                    主   编綦国瑞

                     执行主编刘学光


                    本期执编刘学光  王维娴

童年的年

陆玉生

 年三十

 小时候最爱过年啦!因为过年这两天不用干活,不用做作业,可以尽情地玩,还有许多好吃的。至今记得母亲常念叨的一首歌谣:“过了冬,年哄哄;辞了灶,年来到。闺女要花儿要炮.......”我小时候,就是背着这首歌谣,从冬至一天一天盼到过年的。
年三十,人人都在自家置办自己的年。我们那一带的乡村,上午一般都是烧锅煮肉,猪肉炖粉条炖白菜、加上白米饭,是一年中最美的佳肴。那时经济条件差,特别农村,除了过年能吃到这样的好饭菜,平日极少舍得吃。所以这顿饭,我总是吃得很饱很饱,常常是母亲怕撑着,几次制止才停住。

吃了午饭,下午,母亲剁馅包饺子,包三十晚上和初一早晨吃的饺子。农村人有讲究,大初一是不能劳累的,初一只能坐享其成吃现成的,所以初一的饺子必须头天包好。我和父亲则贴门联,贴福字,打扫院子,父亲还要挑满一缸水。那时没有自来水,农村一家一个大水缸,需用水桶到村中的水井里挑水吃。过年时水缸一定要储满水,还需在缸底扔上两个大硬币,当年最大的硬币就是五分钱的,寓意财源丰盛。门上贴的春联,记得当年乡集上有卖的,但极少。一大些人家都是自己买了红纸,再找村里会写毛笔字的教师或会计给写,这样省钱。福字也是,自己裁出红纸,然后找人写字,回家后,粮囤子上、面缸上、水缸上、衣柜上都要贴,正门上也要贴,福字的大少不同,一般粮囤和正门要贴最大的。街门上则是贴春联。记得我八九岁时,是文化大革命发起不久,破四旧,不让贴福字了。门上的春联也只能是毛主席诗词中的词句,像“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之类。上级面上是那样号召,但有人仍在家悄悄贴福字,好像也没人追究。

窗花一般是腊月二十九就贴上了。记得当年,我们村有一个叫曹花敏的老妇人,六十左右岁,花白的头发每日都梳得光光的。每年都是她自己买了红纸,翦出许多窗花送给村里交好的人家。她有这个爱好,送人窗花,也是向人展示她的手艺。每每听人夸她灵巧,窗花剪得漂亮精致,她都乐得合不拢嘴。曹花敏和我母亲关系甚好,所以每年腊月二十九日准时到我家送窗花。也不知按了什么村辈,她叫我小叔。每次到我家送窗花,她还挺爱炫给我看。有一年,是三十日一早,她才来我家送窗花,说是剪新样子费事,所以送晚了。当时正逢我在家,她便很得意地拿出一张,一定要我看看她的新手艺,并问我:“这张‘小老鼠上灯台’好看吗?”我说:“好看,真好看!”她立刻满脸堆笑:“还是我小叔聪明。”又拿出一张:“这张‘解放军保边疆’好不好看呐?”我说:“更好看。”她更高兴了:“看我小叔多有眼光啊!”再拿出一张:“这个‘小姐姐种葵花‘俊不俊?”我说:不俊。”那个年代,十一二岁正是排斥女孩的年龄,所以扯到女孩的,我一概说不俊。她立刻不高兴了,绷着脸问我:“怎么不俊呢?你看这辫子,我剪得多仔细呀。”我大声说:“反正我不喜欢女孩!”她愈发不高兴了,使劲拍我一下后背,也不叫小叔了,说了句:你看这孩子,长大也别娶媳妇了,切!”然后便转头和我母亲说话了。我则解放了一般跑到外面去找同伴玩了。今天回想起来,仍觉得这个单纯而热心肠的老太太很有趣的,有时做梦还会梦到她剪的那些漂亮而灵动的的窗花呢。
 吃了年夜饭,就出去到街上玩。那时没有电视,只有广播,苦闷的农民没有多少乐趣。年轻人有的凑一起打扑克,但多数还是在街上玩,虽然十冬腊月天寒地冻,但大家还是玩得情趣斐然,有的说乐话,有的放鞭炮。我们孩子则更是疯跑得浑身冒汗。一直到九点后,大家才各自回家守夜。床头的广播则是一宿到亮不停地唱歌或播放相声。

 年初一

年初一的早上,是不能起晚的。一过了十二点,村里就有人起来放鞭炮,邻村也有人放,断断续续的鞭炮声,时而远时而近,一直响到天亮。那会儿乡村虽然穷,但过年,家家户户还是绝不含糊的。我家一般在早晨四点左右起来。起了床,母亲就会说我:“怎么不问我和你爹过年好?不懂事。”我嗫嚅道:“都一家人还用问吗?”母亲说:“一家人也得问好,这是礼数。”于是我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爹妈过年好。
起床后,洗脸,换新衣服。父亲在院子里点燃一个大爆竹,火花喷得一丈高,响声震天,这是一年的开门第一响。然后,我再将一挂小鞭挑起来点燃,噼噼啪啪响成一片,炸得满院子火药味。
放完鞭就打开大门,走出去给街坊邻居、村里长辈拜年。村里也有人来我家拜年。大街小巷人声喧哗,一片欢声,黑影里到处是走家串户拜年的男女。有时天上飘着雪花,地上积着厚雪,也不会耽误人们在街巷里行走。有人打着手电,有人提着风灯,边走边说笑着,偶尔也会有人打火抽烟,火光倏然亮起。我没有兄弟姊妹,一般是跟着父亲,提着自家的小马灯去给村里长辈拜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记起,飘扬的雪花在小马灯的光亮里,像无数翻飞的小蝴蝶,晶莹而热烈的情景。村人拜年时,大家除了问好,还要互问一句:“您起得早啊?”无论起床早晚,都要应答一声:“是啊,挺早的。”这是讨吉利,起得早就意味着开运早。

拜完年,就各自回家吃饺子。  小时侯,最让我不能忘记的就是初一早晨的饺子。我们蓬莱乡下,初一饺子里都要包上四样吉祥物:四块豆腐、四颗红枣、四粒花生米、四枚硬币。豆腐代表“福”,枣代表甜头,花生(叫长果)代表长寿,钱币就代表“财源”。人人都盼着从初一的饺子里,能多吃到几样吉祥物。老人最喜欢吃到的是花生米和豆腐,我小时侯却最盼着吃到钱,因为吃到钱就一年有钱花,有了钱,我就可以买很多的小人书。有时,吃了一碗没吃到钱就吃第二碗,肚子撑得鼓鼓的。有一年初一早晨,吃到最后我硬是一枚钱也没吃到。后来是母亲故意把我支出去,找了个包钱的饺子混到我碗里,等我回来再吃时,终于吃到了钱,竟高兴地蹦了起来。
吃了早饭,就跟着母亲出门,和别家的妇女孩子结伴,挨家挨户看村里新娶的媳妇。每年村里都会有几家娶新人的。大人们就每家排着看,然后比较品评,谁家的媳妇长得漂亮,谁家的媳妇说话性格好,谁家的媳妇陪送的嫁妆多,等等。我们小孩就闹着向新媳妇讨糖吃。一上午也算热热闹闹。

下午,一般没什么事。熬了一天一夜,有人困了,就在家睡觉。年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父亲母亲已离开我们十几年了,每当想起小时候过年,我就特别怀念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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