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年过年公司太忙，我就不回来了，你在家该买啥买啥吧，祝爸过个平安年！”儿子在电话里就说这么一句，使今年的过大年父子俩相隔数千里之遥！过大年啊过大年，我想起了俺家三代过大年的情景：爷爷那年过大年爷爷在世时常给我讲他记忆最深刻的是他九岁那年过大年！爷爷九岁那年的腊月二十六，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两间低矮的茅草房里爷爷和他的六岁妹妹（我姑奶）在撕心裂肺的痛哭不止：爷爷的父亲（我的老爷子）正值壮年却撇下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撒手西去，前年夏天爷爷的妈妈（我的老祖奶）因病而走，今年快过大年了爷爷的父亲又走了，霎时姊妹俩成了孤儿！在有四天就过大年了。二十六去割肉，这是老家过年的俗语。可爷爷屋里那年的二十六家徒四壁，啥也没买！只有父亲直挺挺躺在床上去世了！看着别人家小孩在大街上跑前跑后，放炮点烟火，乐呵呵的过大年，而爷爷只有搓着妹妹冻得发红发紫的小手在父亲的尸体前嚎啕大哭！哭累了，哭饿了，妹妹哭得桑子哑了，直喊“哥！我饿，哥！我饿！”九岁的哥哥（我爷爷）从地上跪爬起来，到屋里东找西寻，一粒米，一瓢面，半个馍都没找到。无奈只有拿起破瓢打开早已上冻的水缸，舀了半瓢凉水让妹妹先喝着，自己出门找村上大娘大爷们来他家帮忙处理爷爷父亲的丧事。近族的亲人赶来了，村上左右邻里跑来了，大家哀声叹气，拉着爷爷的手，四个人用破苫子卷着爷爷的父亲（我的老爷子）的尸体，抬着送到村东地挖个坑“软埋了”，没有棺材，没有砖券，没有响器！只有爷爷他姊妹俩的哭声！爷爷的表叔也赶来了，眼看过大年了，年幼的两个孩子咋办呀？村上有人说合把六岁的我姑奶爷爷的亲妹妹说给村西不远的粉房庄张家当童养媳去了，九岁的爷爷无奈被表叔拉着去王世礼村当扫地伙计娃去了！大年三十，守完三天灵的我爷爷和姑奶就各奔东西，爷爷哭着喊着不让妹妹走，妹妹哭着喊着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唯一的亲人哥哥！可家无隔夜粮，二老双亡的苦难家庭支离破粹怎能欢欢喜喜过大年？！那年爷爷走了，爷爷的妹妹走了，两间破草房在北风呼啸下也墙倒屋塌，过大年了，家却人去屋空，一片狼藉，凄凄凄惨惨……老父亲在世时常给我讲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十二岁过大年的情景：可谓惊心动魄，差点没命！那年父亲带领着村中一帮娃娃们在东大坑结了冰的水面上打皮纽（儿时玩具陀螺）。忽然村中大人猛喊“快跑啊，快跑啊，小鬼子来啦！小鬼子来啦！”村中男女老少霎时跑出村中大寨，往北大沟跑去，有的拉着牲口往漫天地里跑去！小孩们跟着大人四下跑散，冬天，寒风凛冽，明天过大年了，有的孩子们布袋里还装着两响炮，可大人们说：谁也不许放！炮一响，引来小日本咋办？父亲胆大，猫着腰顺着地山沟往村中跑，他怕爷爷给他特意做的红灯笼被鬼子进村抢走了，那可是他大年三十晚上带领娃娃们满村捉迷藏的指挥部啊！村民们在过大年的除夕夜都躲在村外不敢回村，虽都冻得瑟瑟发抖，但比被抓着强多了啊！父亲回家心切，加上年纪小，对日本鬼子有多厉害还不太清楚，光听说鬼子来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谁家小孩不听话，一说鬼子来了，马上不哭不闹。父亲刚到村口，猛抬头看见有一排人从村口向村西走去，看来他们在急行军，没进村子！父亲再次猫着腰想进村里，刚走几步，从后面有个拿枪的鬼子抓着他的衣领把他逮着了呜哩哇啦不知说点啥！父亲吓毁了，蹲在地上不知所措。那个鬼子一看父亲手里拿着扎鞭，以为他是赶马赶牛的把式，实际是打皮纽的扎鞭。那个鬼子把父亲拉到好像一个当官面前，那个当官就让父亲牵着他骑的马，可能是那匹马刚刚让他骑不久，他老是骑不上，骑上了马一蹦多高，几次次都把他摔了下来。所以他想想找个会牵马的人来为他牵马前行！父亲老不愿意，枪对着他，他不敢违抗，也怪邪门，父亲一拉那马，马怪听话，于是那个当官的就让父亲牵着马一起走！ 除夕夜夜过大年啊，父亲被逼着从家门口一气走到南阳附近，都是大年初一的下午天快黑了！父亲趁小鬼子不备，偷偷跑了！一路要饭一路问着路，等大年初三才跑到家里，我爷爷奶奶一看父亲平安归来，都抱着哇哇大哭起来！父亲早晚说起那年的过大年他总是说：我那年过大年是最害怕的一年。日本鬼子杀人魔王，我是死里逃生啊！我那年的过大年我最难忘的是我三十四岁那一年的过大年。那年的腊月初四我在南阳突然发病，口吐白沫，四肢痉挛，嘴里出来气，回气艰难。真可是要死不得活！在南阳专医院抢救到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家家户户过小年了，一夜愁白了头的老父亲坐在我的病床头上对我说“明天就过年了，咱回去吧，回去让你献哥用中医治吧，咱不能在医院里过大年啊！”我点头同意。于是姑父叫来一辆车，父亲和大哥双手扶着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把我拉回了家，南阳到俺村本来一个小时就能开到，结果走了四个多小时，车开快了，我就觉得天旋地转，心口闷的出不来气！到家后，众乡亲已在我家门口聚了好多人！大家七手八脚把我从车里抬出来，我把我抬进屋里，放在母亲早已铺好的床上。中医世家的本家献哥来了，给我把了脉，开了中药，兄弟赶紧去抓药，妈妈等药抓回赶紧熬药。随后几天，二老日夜守护着我。妈妈祈求神灵说：快过年了，让俺儿好起来吧，俺啥也不图，只图俺儿病好平安就好！年三十，父亲母亲看我仍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没一点心思办年货，就连老习俗贴对子也没顾上，鞭炮一挂没买，怕我听见心焦难受。后来兄弟说“哥啊，那年过大年，咱全家都怕你过不去啊年，所以炮没买，年货少买，时刻都关注你的病情上来了！”啥东西都不想吃，吃不进去啊，父亲说后院我本家哥家待客有红烧肉，给我弄来一碗，妈妈端着碗喂我，可我吃一口吐一口，头一歪就昏死过去了！人家除夕夜过大年，欢声笑语，灯红酒绿，俺家为我这个病羔子而黑灯瞎火，哀声叹气！大年初一，父亲盛饺子，刚转身刚好碰上抱着柴火进灶伙的五岁女儿，半碗饭倒在女儿的脊梁上，疼得小女儿哭声大作。我躺在床上看着泪流满面，悲痛欲绝，人家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遭此大难，而女儿也跟着连累啊！半夜我偷偷咬牙爬起来，开开门直奔俺村东河湾，想去清醒清醒，当时不想死，心里念道一句话：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说着说着我腿一软倒在河坡上了！等父亲母亲找到我，我已冻得成硬棍了，又是众乡村几个年轻人把我抬回家，用雪搓我身上，妈妈熬药都熬了一大箩筐了，可她还是在浓烟中每天一天两遍给我熬药，看着我喝完！那年的过大年我从死亡路上来回几回，终于活过来了！爷爷的故事发生在百年前，父亲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前八年抗战时期，我的故事也距现在二十多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青春小伙欢声笑语迎新年，花甲老人低头不语思旧岁！我今年过大年都进入花甲之年了，一过年我就想起俺家三代人过大年的故事。儿子说今年他不回来了，工作忙，压力大，得多挣点钱，所以过年就不回了！我沉默不语，想想爷爷过大年的凄惨，想想父亲过大年的惊险，在想想我过大年的生死攸关，儿啊，啥都不重要，家和睦，人平安，团团圆圆过大年才是最重要的啊！2020.01.16.作者简介：黄炳贵，生于1961年8月，微信名彼得，快手号“红尘聊哥”，籍贯河南省社旗县郝寨镇大石桥村，现在苗店街经营手机店。年少轻狂，行走江湖偿尽甜酸苦辣；暮年叶落归根回故乡，爱寻踪访古写传奇，闲云野鹤，自得其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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