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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上的那个女知青

 冬不拉拉 2020-01-22

向外看一看

图片来源网络

  在一次画展上,我面对一幅女知青的油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因为三十多年前的一幕极为相似的情景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是我下乡插队劳动的第二年冬天,在大搞农田基本建设中我被冻土砸伤肩膀。为了能更好的休息养伤而又不失工分,生产队决定让我去江边的一个小村庄暂时接替年迈的老徐头看护草料场。

  在草料场,我住在一处四面漏风的土坏房内,颇有些水浒英雄林冲当年被发配草料场工作一样。当然我不会担忧谁来害我,而是担心这寂寞的日子如何打发。

  临近年终,天突然下起大雪,气温骤降。晚上,我忙着把炉火生旺,把炕烧热。又翻出一瓶烧酒,摊开一包花生米,屋子顿感一丝暖意。

  当我在油灯下入神地看书时,突然敲门声让我愕然,我压根想不起这时会有谁找我。打开门,眼前突兀地站着一位肩上斜跨着一个鼓囊囊的军用书包的女生。她穿着一身合体女式棉军大衣,一张白皙的脸庞上,两只凤眼十分俏丽,只见她从口中呼出一缕缕雾气,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我说:也是知青?她点头:走投无路,只能沿江找知青点。那知,新年将至哪有人在。只能边走边看,没曾想这里有灯光。那口吻丝毫没有陌生感,不过她说的走投无路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追问,因为我想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我只说了声:嗯,明白了,进屋再说吧!进屋后,她说她是北京知青,有朝裔血统。接着她接过我递过来的一杯麦乳精,一口一口地抿着嘴喝。

  没想到,没说几句,她就向我打听起界碑的方向。我开玩笑说,你想越境?她嘴角一抿,缄口不语,但我还是告诉了她。见她有些困倦,我提议让她睡炕,她摇头,脱下大衣朝我浅浅一笑,直接滚倒在墙角堆放的麦草窝里。

  我刚想说是不是饿了,话刚在嘴边,只见她把军大衣利落的盖在自己身上,蜷着身体,蒙头就睡。无奈之下,又怕她冻着,我还把那床厚被子,压在了她身上,那一刻突然感觉她身上一定有故事,不然怎么会往荒凉的地方跑。

  谁知她突然翻身坐起:“想冻死人家?我要睡炕。”无奈,只好让她睡在炕上,她微唇轻启:“哥,挨紧着睡!”不一会她进入梦乡。这一夜望着身边的姑娘和她那圣洁般的面孔,竟一点杂念都没有,甚至以为挨着自己睡的不是一个女知青,而是一个民族。对我来说,这夜就像一场梦。

  清晨,我醒得晚了些,发现她已经走了,我还没来不及多想,就听得江边一声清脆的枪响,我不禁打了个激灵,推门就往结冰的江面跑。还没跑几步,就被一位战士大声喝住并拦下。过后听公社民兵说,有人越境,喊话也不回,只好鸣枪警示。谁想一枪命中,好像死在了那边,被那边的几个军人拖走。是个女知青,人长得俊俏,也不知为啥拼命往那边跑。

  不过后来又听说人没死,还是什么朝鲜前王室后裔。之后又潜逃南韩。再后来在一次知青战友聚会上又听说她还做了某国驻釜山领事夫人。不过我为此事曾受牵连,接受了好长时间的调查。他们甚至怀疑女知青遗留的头发,是女特务与我接头的暗号,逼问了我五天。受“这件事”影响,我成为最后一批返城知青。

  时光荏苒,三十多年后的某年,是我经历丧妻之痛的第二年。正在纠结搬与不搬出市中心老房的时候,突然一位梳妆精致的中年夫人来访。她说她是看到我一篇关于《女知青遇险记》的文章后,才好不容易找到我的。

  她说:“由于我们家姓金,就怀疑是他们的后代。因而断定我们一家人是美蒋特务,被隔离审查。只有当时姐姐己被部队文工团招入,手续还未办完,就接到暂停调入的指令。当得知基干民兵准备抓捕她时,在其他知青帮助下迅速逃离。而她就是在你那里住过一夜的女知青,不过逃离边境的时候,被枪击中,受了重伤,不久伤势过重,死在了那边。你想姐姐当年是多么一个高贵而骄傲的女孩啊!竟落个如此悲哀的下场。

  喝了口茶水,她又娓娓道来:“以后的传言其实都是有关我的,结果被张冠李戴。不过我不是某国领事夫人,只是在领事馆工作了些年,至今单身。

  她的眼角确实与女知青有几分相像。基于对她姐姐的惋惜,使我对她产生了一丝情愫。不久我们开始了交往。

  今年,我与她应邀参加一个知青画展,当观赏到知名画家多幅有关女知青的肖像画之后,我来到一幅绿军装女知青的画像前,久久凝视,不忍离去,她那冷漠的神情、俊俏的面容,怎么看怎么像我当年见过的那个女知青。忽听一声哽咽,只见,身边的那位眼角亮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泪水涟涟道:“我还活着!

  我仔细端祥,啊,确实像她!我百感交集,惊愕不已。

  (作者原为插队陕西成阳杨凌公社青岛知青)

来源:《知青》杂志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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