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元年辛丑,春,武都氐人(武都郡属凉州。氐人,即白马氐)反,遣执金吾马适建(人名,姓马适,名建)、龙頟(音:额)侯韩增、大鸿胪田广明将三辅、太常徒(三辅地区和太常所属的囚犯),皆免刑,击之。 半民:秦汉有以刑徒免罪为兵的惯例。 夏,六月,赦天下。 秋,七月,乙亥晦,日有食之,既(日全食)。 八月,改元(改年号:元凤)。 上官桀父子既尊(地位尊贵),盛德(感念)长(汉昭帝姐姐鄂邑盖长公主)公主,欲为丁外人(长公主的情夫)求封侯,霍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想让皇帝召见丁外人),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怨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惭愧)。又桀妻父(岳父)所幸(宠幸)充国(人名)为太医监,阑入殿中(私闯禁宫),下狱当死;冬月且尽(处决犯人的冬季将要过去),盖主(长公主)为充国入马二十匹赎罪,乃得减死论(得以免死)。于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盖主(越来越怨恨霍光感激公主)。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比霍光还官大),及父子并为将军,皇后亲安女(上官桀父子都是将军,又是皇帝的岳父、爷爷),光乃其外祖,而顾(反而)专制朝事(是朝廷老大),由是与光争权。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怀怨望(刘旦也觉得自己是老大,没当上皇帝)。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伐其功(自认有功),欲为子弟得官(想给子弟谋个差事,也不行),亦怨恨光。于是盖主、桀、安、弘羊皆与旦通谋。 半民:所有自以为该得到好处却没能得到好处的人们,都把霍光视为“绊脚石”、“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目的让他们走上了共同的道路。可他们忘了,霍光是汉武帝寄予厚望的汉朝“周公”,一旦走向对立面,自己不就是“管蔡”了吗? 旦遣孙纵之等前后十馀辈,多赍金宝、走马赂遗(贿赂)盖主、桀、弘羊等。桀等又诈令人为燕王上书(伪造燕王上书),言光出都肄(校阅)郎、羽林(皇帝禁卫军),道上称跸(皇帝待遇),太官先置(安排饮食)。又引“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乃(才)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敞(杨敞)无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擅自增调幕府校尉)莫府(幕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非常举动,即篡位)。臣旦愿归符玺(交还燕王符玺),入宿卫(入宫宿卫),察(监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休假,不在皇帝身边是上奏)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在朝中安排),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逮捕)退光。书奏,帝不肯下(决断)。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不入(停在画室,不敢贸然进宫)。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对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戴上帽子)!朕知是书诈(这上书是假的)也,将军无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之(去)广明(地名)都郎(校阅禁卫军),近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这么短时间,燕王怎么知道)!且将军为非(你要是想篡位,用不着校尉),不须校尉。”是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惊异汉昭帝的聪明)。而上书者果亡(逃跑),捕之甚急。桀等惧,白上:“小事不足遂(小事,别查了)。”上不听。后桀党与有谮(诋毁)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再有诋毁霍光的,问罪)!”自是桀等不敢复言。 半民:是利令智昏,还是一群笨蛋,上官桀他们伪造的上书,居然连个十四岁的孩子都瞒不过。还是要说,汉昭帝还真有点天纵神明,这么大的事,居然能够冷静思考,若天假以年,还真不比他老子汉武帝差呢! 李德裕论曰: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察秋毫),明以照奸(洞察奸谋),则百邪不能蔽矣。汉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惭德(不如)矣;高祖、文、景俱不如也。成王闻管、蔡流言,遂使周公狼跋(进退两难)而东(被迫东征)。汉高闻陈平去魏背楚(陈平曾经离开魏王,背叛项羽),欲舍腹心臣(差点放弃他)。汉文惑季布使酒难近(季布好发酒疯),罢归股肱郡;疑贾生擅权纷乱,复疏贤士(疏远贾谊)。景帝信诛晁错兵解,遂戮三公(汉景帝相信了“清君侧”的鬼话,杀了晁错)。所谓“执狐疑之心,来(招来)谗贼之口”。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不足侔(相比)矣。 半民:李德裕认为汉昭帝强于周成、汉高、文景,在于他的明察秋毫,并认为霍光不如伊尹、吕望,否则,汉昭帝一定比周之成康的功业还要大。也许是吧。 但汉昭帝真的强于周成、汉高他们吗?岂不知他们的“狐疑之心”恰恰来源于他们的聪明,他们的历世之险恶的阅历。而汉昭帝一个“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的十四岁的小孩子恰恰没有经历汉高他们所经历的险恶世事,而从八岁起就一直生活在霍光身边,眼见着他保护着自己,替自己处理着一切事务,从内心就依靠着他,放心的对他,甚至是离不开他,所以,这样的人被诬告,诬告之词并没有给他带来紧张、惶恐、愤怒,而是让他冷静的分析,没有站在上书内容的角度,而是站在替霍光开脱的角度,故而看出其中的端倪。如果他真的聪明睿智超过其祖先,最好的证明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时光,当他真的不需要霍光时候,也许他看霍光,就不再是“依靠”而是“绊脚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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