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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李商隐七律《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读记

 小河西 2020-01-30

李商隐七律《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读记

(小河西)

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

一丈红蔷拥翠筠,罗窗不识绕街尘。

峡中寻觅长逢雨,月里依稀更有人。

虚为错刀留远客,枉缘书札损文鳞。

遥知小阁还斜照,羡杀乌龙卧锦茵。

开成二年(837)初春,作者的朋友令狐绹先有戏赠任秀才之作,而商隐用《和友人戏赠二首》和之,后又重有此首,戏赠的对象仍是任秀才。此诗有原注:谑之也

首联:一丈红蔷拥翠筠,罗窗不识绕街尘。

红蔷:红蔷薇。《日射》(唐-李商隐):“日射纱窗风撼扉,香罗拭手春事违。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

翠筠(yún):翠竹。《池上竹》(唐-杨巨源):“翠筠入疏柳,清影拂圆荷。”《飞雪满群山》(宋-蔡伸):翠筠敲竹,疏梅弄影,数声雁过南云

罗窗:挂有丝织窗帘的窗。

街尘:街上的尘土。《赠卖松人》(唐-于武陵):“长安重桃李,徒染六街尘。”《云花寺寓居赠海岸上人》(唐-薛能):“吾师不语应相怪,频惹街尘入寺飞。”

大意:窗外是高高的红蔷薇簇拥着翠竹,窗内的女子哪里知道你在院外绕来绕去。(“不识”有“不认识”和“不知道”两个意思。但“罗窗不识”是指自己的“心上人”不认识自己吗?显然不是,因为下边还要“寻觅”。或有两种可能,一是罗窗内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心上人”;二是“心上人”因某种原因与任秀才没有见到面。她根本不知道任在外面“绕街尘”。“红蔷”、“翠筠”,女子住的是什么地方呢?结合《和令狐八戏题》“其一”中的“翠袖转”和“其二”中的“子夜舞”,大致可以推测,任秀才相思的或是一位艺妓。)

颔联:峡中寻觅长逢雨,月里依稀更有人。

峡中逢雨:典“巫山云雨。”《高唐赋序》(楚-宋玉):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巫山就属峡中。在峡中遇到雨,或比作在某个“街区”,遇到“朝云”“行雨”(或曰神女)。

月里有人:典“嫦娥”。《淮南子》: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恒娥窃以奔月。

大意:任秀才在寻觅“心上人”时,常看到欢场女子;难道自己的“心上人”也另有相好?(说“常逢”自然不是一次遇到,因而一定不是说自己的“心上人”。但由此却可以联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峡中”如此,难道“月里”也是如此吗?说“依稀”当然是不敢肯定。)

颈联:虚为错刀留远客,枉缘书札损文鳞。

错刀:指金错刀,即错金的佩刀。常指古代钱币;泛指钱财。(错金是一种工艺)。《博异志-王昌龄》(唐-谷神子):当市草履子时,兼市金错刀子一副,贮在履子内。《四愁诗》(汉-张衡):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潭州泊船呈诸公》(唐-韩愈):“闻道松醪贱,何须吝错刀。”

文鳞:鱼鳞,指鱼书。喻指寄写书信。《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捣衣篇》(唐-李白):“忽逢江上春归燕,衔得云中尺素书。”《洛中送崔司业》(唐-刘禹锡):“相思望淮水,双鲤不应稀。”《无题》(宋-晏殊):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大意:难道她是为了我这个“远客”的钱财,才虚心假意地与我交往?我真是白白与她写信寄书“损”了我的“文鳞”。(任秀才想到她或许并无真情,只是为钱财。当然,任秀才也只是怀疑而已。)

尾联:遥知小阁还斜照,羡杀乌龙卧锦茵。

乌龙:典“乌龙”。《搜神后记》:会稽“张然,滞役在都,经年不得归。家有少妇,遂与奴私通。然在都,养一狗,甚快,名曰乌龙,常以自随。后假归,奴与妇谋,欲得杀然。然决计,拍膝大呼曰:'乌龙与手。’狗应声伤奴。奴失刀杖倒地,狗咋其阳,然因取刀杀奴。以妇付县,杀之。《和梦游春诗》(-白居易):“乌龙卧不惊,青鸟飞相逐。”《妒媒》(唐-韩偓):“洞房深闭不曾开,横卧乌龙作妒媒。”

锦茵:锦制的垫褥。《丽人行》(唐-杜甫):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春日餐霞阁》(唐-施肩吾):“山花四面风吹入,为我铺床作锦茵。”

大意:记得她那个小阁,斜阳夕照,还有锦茵上卧着的一条狗,真是让人羡慕死了。(任秀才还是忘不了上次见面的场景,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心上人”会“月里更有人”。)

这首诗承接《和令狐八戏题二首》。也许是为了“殷勤莫使清香透,牢合金鱼锁桂丛”;也许是为了“明珠为佩”,“白璧作环”,或只是为了“子夜团扇掩”、“熏炉一夕间”,任秀才真的听了李商隐的劝告,到长安东南方向可以“见南山”的青楼,去“殷勤”自己的“心上人”了。但不幸的是,只是看到“一丈红蔷拥翠筠”,只是看到那记忆中的“斜阳小阁”的“罗窗”,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他也曾在那一带(“峡中”)到处“寻觅”,但只是见到一些不相识的“朝云暮雨”。他忽然觉得,难道自己的“心上人”也是这种“朝云暮雨”吗?自己的“月里”也是“更有人”吗?进一步他又想到了上次的“小阁斜阳”的温存,难道她只是为了钱财才虚情假意,目的只是要留住我这个“远客”吗?我真是白白地为她寄书写信,怪不得“西来双燕信休通”!当然这些想法都是一闪而过,处于相思之中的任秀才不可能相信这些。他脑子里仍然是上次见面时那个小阁楼,小阁楼中透过“罗窗”进来的一缕斜阳,以及斜阳下的锦茵上的一条小狗,当然还有让人实在难以忘怀的“心上人”。

这三首诗都是在跟相思中的任秀才开玩笑。虽然谈不上多少思想意义,但前后结构紧密,用典贴切,风趣生动。也说明李商隐在这个时候与令狐绹、任秀才三人是彼此相当要好无话不说的朋友。(可惜令狐绹的原诗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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