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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武兰亭真本

 温暖南方 2020-01-31

定武兰亭真本

永和九年(353)三月三日,王羲之(303-361)在会稽郡山阴县(今浙江绍兴),与友人孙绰(314-371)、谢安(320-385)、谢万(320-361)等四十一人,于兰亭举行修禊雅集,曲水流觞饮酒赋诗,写下著名的兰亭诗序,为唐太宗所藏,墨迹虽然已经失传,不过唐代以来即转化为无数的临摹本与石刻拓本,成为历代书法家学习行书的范本。《定武兰亭》拓本是其中一种,由于刻石在定武(今河北真定县)发现,因此以定武为名,自宋以来,皆认为是兰亭诸刻中最好的单刻帖。书史上般的说法是此帖据欧阳询(557-641)临摹本上石,北宋神宗煕宁间(1068-1077)薛绍彭(活动于十一世纪后半)得此石,翻刻一石,将原石凿损“湍、带、右、流、天”五字作为区别,挟归汴京,大观间(1107-1110)徽宗徵入内府,靖康元年(1126)年,于北宋亡于金之际失去。

此次本社发表的拓本(台北故宫藏)拓墨稍淡,字迹笔画略粗,右下角“会”字缺损,第十四行与十五行之间,即“欣”字与“不”字之间,有萧梁时鉴帖人徐僧权押缝的“僧”字。第七行、十四行泐损,第十一行到十七行的裂纹,石高低不平,拓墨呈深浅浓淡之别,“湍、带、右、流、天”五字有缺损。这些都符合宋元人所论述的旧刻损本的特徵。

卷后有政和元年(1111)北宋人跋及一则政和甲午(1114)观款,其次为元代鲜于枢(1297)、邓文原(1307)、赵孟頫(1309)、黄石翁(约1258-1316)、袁桷(1266-1327)、康里子山(1295-1345)、虞集(1330)、清代王文治(1793)的题跋。本幅及拖尾有元好问(1190-1257)、王芝(?-1311)、汤垕、张德常、乔篑成(?-1313)、元文宗(1328-1331在位)、卞永誉(1645-1712)、安岐(1683-1745)、徐坚(1712-1798)、王文治(1730-1802)、毕沅(1730-1797)、毕泷、陈淮(1753年举人)等鉴藏印记。张光宾先生曾考辨此卷在元代的流传,及明清之际,拓本与原跋分而复合的情形。

北宋时传为薛氏藏石在大观中入内府,政和初年王黼(1079-1126)得到这件出自内府的拓本,于政和元年书一长跋,论辨“兰亭诗记”的出处问题。同年,友人“之系”亦书一长跋,论唐太宗得兰亭墨本的经过。其后有政和甲午公达等观跋。

元初先为元好问收藏,后归王芝,大德元年(1297)鲜于枢(1246-1302)跋。约大德五年(1301)可能为汤垕所得,是年汤垕在绍兴,担任兰亭书院山长,将此本及原有的兰亭诗传分刻于书院的两壁。汤垕之后,或归张德常,有袁桷跋,指出王黼与本卷的关系,认为与宣和内府本相同,都是“损本”。大德十一年(1307)为时任江阴州尹的乔篑成所有,邓文原(1259-1328)于乔篑成郡斋观赏跋之,认为是用薄纸捶拓,所以“字差肥”。又至大二年(1309)赵孟頫(1254-1322)也为乔氏书一跋,,与自己所藏的一本比较,“无毫发差也”大约邓文原跋同时,另有黄石翁跋,称此本“浑古特胜”,并从拓墨之浓淡,判断此本破裂纹是自然形成的,与一般摹刻故意刻成不同。

约在仁宗皇庆初年(1312),乔篑成售与柯九思(1290-1359)家,天历三年(1330)文宗御奎章阁,命参书臣柯九思取此本进呈,亲识“天历之宝”还以赐之,侍书学士虞集(1272-1348)奉勅记其后。约天历三年或次年春间,康里子山(1295-1345)以董源画从柯九思处易得之,并以精楷书记。

此后到明末清初,此卷流传情形不详,其间墨拓本与卷后的宋元人题跋曾经被分割,改配别本。如卞永誉收得以别本配上宋人题跋及虞集、康里子山跋的一卷·号为五字未损本。后来安岐先获得此墨拓本,又得卞氏本,遂拆去赝迹,重还旧观。此后卷归毕沅,乾隆五十八年(1793),王文治为之跋识。其后人清宫内府,嘉庆二十年(1815)著录于《石渠宝笈·三编》。

关于本卷与流传经历,尚有一些问题待补充:

一、 王黼题跋是否为原跋

拖尾王黼长跋论兰亭诗,从文意看,题跋的对象是传世的《兰亭诗》,而非《兰亭序》本文。因此有论者认为不是原跋,而是从别处移配来的。不过此说仍可商榷。据宋人记载,熙宁(1068-1077)中,薛绍彭在定州得到《定武兰亭》刻石,携至汴京。大观间(1107-1110)徽宗诏取其石,嵌置于宣和殿中。政和初年(1111),王黼得到这件出自内府的拓本,当时可能另有一件《兰亭诗》拓本,王黼将两件拓本合为一卷,分别“历绍注论”,汇录与兰亭相关的文献,包括何延之的《兰亭记》以及流传的《兰亭诗》等,所以称为“兰亭诗记”。王黼在题跋中,对于流传的《兰亭诗》提岀质疑,指出:“其诗不尽载,而所载率断取四句韵语,皆踪迹晋人平淡格而多不工,本亦讹陋不可读。”意指这些诗句皆是后人节录者,近代学者也同意此说。

第二跋即针对王黼所删润的何延之《兰亭记》提出异说,引用刘餗《隋唐嘉话》所载《兰亭序》流传经过,论辨何延之说可疑之处。此一论辩在南宋时也得到其他论者的支持。此卷为汤垕所得后,将《定武兰亭》拓本与《兰亭诗》拓本分别摹刻于兰亭书院的两壁,可能当时两件拓本分离,后来《兰亭诗》拓本失传,宋元人跋随著《定武兰亭》拓本流传至今,以致后人误解王黼及“序忠侯之系”的跋与本幅无关。

二、元人题跋与流传

(一)元好问、王芝、鲜于枢、汤垕

宋人跋之后接一短纸,为鲜于枢跋四行,云:

右定武兰亭玉石刻,甲余平生所见。况有内翰遗山先生图记,又可宝也。大德改元(1297)三月廿日,鲜于枢拜手题。

元好问三印“遗山”、“好问”、“洛州元氏太原房图书”钤在宋人跋纸后,此卷何时归王芝,已不可考。至元二十年(1283)鲜于枢渡江南来,在杭州与乔篑成、周密、郭天锡、赵孟頫、邓文原丶王芝等鉴藏家常往来,并有古书迹交易或题跋,这则题跋即其一。

大德四年(1300)王芝被徵至京师,为秘书监,大概在临行前将此卷让给了汤垕,与张光宾文亦符合。

(二)乔篑成、邓文原、赵孟頫、黄石翁、袁桷

鲜于枢跋后,隔一窄绫,另接二纸,有赵孟頫跋云:

定武兰亭,余旧有数本,散之亲友间,久乃令人惜之。今见仲山兄所藏,与余家仅存者无毫发差也。至大二年(1309)七月廿二日,赵孟頫书。

其次黄石翁跋:

贞观所刻宋人摹拓诸本,犹有尖嫩锋铓者,必非定武旧石也。此本浑古特胜,又趣舍所遇破裂处,石之高低不齐,故墨有浓淡,非完石鑱成裂文之比,此辨定武之一验。

袁桷跋:

薛氏石入曲水亭时,王黼在政府,将明盖其字也,前所谓凤阁王氏,实黼所书。尝自叙其家世出王方庆,故号凤阁。此帖乃损本,内赐王氏,今以宣和为损本,于此足徵。袁桷鉴定,题于张德常书圃。

最末邓文原跋:

此兰亭真刻用薄纸打,故字差肥,然意度具足,无毫发遗,精鉴者当自得之。大德丁未(1307)秋前十日邓文原观于暨阳乔侯郡齐。

张文云:

安氏墨缘汇观著录,未提及卷后赵孟頫、黄石翁、袁桷、邓文原四跋。此四跋在毕泷收藏前未知从何处移来,亦鲜见著录。但各家笔迹、叙事、品评皆极精当,并无重大破绽。

按袁桷《清容居土集》卷四十六《跋定武禊帖》,在“不损本”项目下,记载一本云:

王顺伯本,第一跋是王黼。顺伯名厚之,号复斋,有金石录,家藏石刻、钟鼎、篆籀、鉴铭、泉谱,侔内府。其家兵后不废。近岁丁未(1307),饥越,新昌尤惨,遂悉散落。始归于龙翔道士黄石翁,黄秘不示人。后有顺伯为浙西提举时,携入秘省,诸贤题名皆有,其最著者,楼宣献、刘文节。今亦归张(德常)氏。

今所简述的台北故宫本幅末与隔水跋纸间都有张氏骑缝印,卷后又有黄石翁、袁桷跋,与袁桷所记的一本似是同本。则丁未先归黄石翁,再归张德常,有袁桷为张氏跋,是年又入乔篑成处,有邓丶赵为之题跋。

不过两者不完全吻合,如故宫本袁跋明确的说:“此帖乃损本”,文集本则列在“不损本”下。文集本谓丁未岁以后,始自王氏家中流出,又其后有楼钥、刘光祖(1142-1222)等题名,故宫本未见。而故宫本袁桷跋局促在邓文原与黄石翁跋之间,似是最后书,则张德常收藏当在乔篑成之后,但文集中并未提及其他人的鉴藏题跋,不太合理。实际情形如何,还有待查考。

又前引《兰亭续考》所录楼钥跋王顺伯五字全本,或者就是袁桷记载的一本?

(三)柯九思、虞集、康里夔夔

据张文考,柯九思约于皇庆元年(1312)乔篑成晚年,得此卷。本幅后隔水裱绫上,有虞集一则题记,云:

天历三年(1330)正月十二日,上御奎章阁·命参书臣柯九思,取其家藏定武兰亭五字(此处刮去一字,原为已字?)损本进呈。上览之称善,亲识斯宝(天历之宝),还以赐之,侍书学士臣虞集奉敕记。

在右下方另有康里夔夔跋云:

定武兰亭,此本尤为精绝,而加之以御宝,如五云睛日辉映于蓬瀛。臣以董元画,于九思处易得之。何啻和璧隋珠,当永宝藏之。礼部尚书监群玉内司事臣夔夔谨记。

张文依康里职衔及柯九思事迹,推知康里得此卷的时间在至顺二年(1331),所引事迹为虞集题苏轼《天际乌云帖》,谓柯九思于是年春,“将家藏晋唐宋名贤法书殆百函,爱而不私,随以与人弗留。”

若依康里子山的题跋,柯九思是以此卷换董源画,不尽是“随以与人”,又本院藏陆继善《摹禊帖》册,后幅柯九思于后至元五年(1339)跋,云:“此卷自褚河南本中出,飘撇醖藉,大有古意,一洗定武之习,为可尚也。今世学书者,但知守定武刻本之法,宁知茧纸龙跳虎卧之遗意哉。”似乎将褚摹本的价值置于定武之上,对当时竞相临习定武兰亭的风气有异议,在1331年让此卷与康里子山时,可能已有这样的看法。

三、 本卷与独孤僧本、吴炳本

定武兰亭本在清初还有多本流傅,但今日存世极少,除了此卷外,所知符合旧拓特徵,且流传有绪的,只有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独孤僧本与吴炳旧藏本两件。

独孤僧本号为不损本,以曾经赵孟頫收藏、书十三跋并临一本而著名。可惜嘉庆年间遭火焚,现仅存拓本三片。吴炳本亦为不损本,有乔篑成、赵孟頫、陈彦廉(1339-1386)、安国(1481-1534)、查莹(1776进士)、王澍(1668-1743)、王文治丶英和等藏印,卷后有宋至清人题跋。

以独孤僧本三残片的部份来比较,可以看出,独孤僧本与故宫本较为接近,应是出于同一石,尤其明显的是石刻裂纹的痕迹最为相近,如第一行“和”,第二行“会”,到第三行“贤”字间,一道斜纹,第十二行“世”到第十七行“迁”字,一道裂痕,衔接“感慨”二字的裂纹,由于石高低不平,呈现上浓下淡的墨色,十分自然。最后两行之间一条裂纹也两相符合,这些都如前引袁说友所说,是自然的“粉纹”,无法以人为的方式复制。至于个别的字,笔画之粗细与泐损的情形也大致相同。不过仔细比较起来,故宫本字迹不如独孤僧本来得清晰,锋铓亦不如,可能椎拓的时间较晩,另外第七与十四行的泐损,或许也反映了原石当时的状况,袁桷认为此是宣和损本的代表,可能是正确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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