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鲁迅,中国著名的思想文学家,擅长以冷峻的笔调写文论事,被誉为“民族魂”。沈从文,京派作家代表,擅长以优美柔缓的笔调行文,被誉为“乡土文学之父”。整体上看,鲁迅与沈从文的文学作品风格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列,若要说两者比较相近的点,那就是两人都偏向于写乡土小说,其创作内容多与乡土有关。今天,我们以《故乡》和《边城》来谈谈鲁迅与沈从文的小说创作,浅析其小说创作下的乡土中国异同。 一、小说创作背景:一深受家庭变故以及内忧外患的社会环境影响,一深受淳朴自然的乡土环境熏陶
一个人的性格和思想的形成,受家庭环境和人生经历等因素的影响。欲要探讨作家的文学作品,我们大体可以从其人生经历中略窥一二。 鲁迅和沈从文的小说,同为描写乡土风俗,乡土世界,但风格却截然不同,这种差异性的存在,与作家自身的人生经历密不可分。 1.鲁迅的人生经历
正是这样的人生经历,让其格外关注国民性和人性问题。 2.沈从文的人生经历 和鲁迅相比,沈从文的出生时间则晚一些。沈从文从小生活在山清水秀的湘西小城里,那是一个淳朴、自然,与世无争的乡土世界。 年少的沈从文,不好文,喜欢逃学到乡间田野去感受自然,喜欢到匠铺看工匠打铁淬火、贴金…… 正是这样的人生经历,让其格外关注自然,人文世界。 不同的人生经历,孕育了不同的创作思想,鲁迅和沈从文两种写作风格差异的存在,深受其各自的人生经历的影响。 二、鲁迅与沈从文笔下的乡土中国差异1.乡土中国之民俗文化差异 “故乡”,在中国人的字典里,是一个带有特殊情感的词语。古语云:“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些都形象地表达了人们对故乡的特殊情感。 鲁迅与沈从文,对故乡也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体现在其作品叙述的风土人情,民俗文化上。 1)《故乡》——绍兴一带之民俗风情 ①祭祀
祭祀,作为一种信仰活动,不管是信仰祖先,亦或者信仰天地,都体现了人们对自然或祖先的崇拜。既然是祭祀活动,就需庄重严肃,以表崇敬。浙江是一个比较注重信仰的地方,既有“春祭三江,秋祭五湖”的习俗传统,也有“送灶神”、“祭火神”等传统习俗。 ②做工:长工”、“短工”及“忙月”
在浙江绍兴,“长工”、“短工”及“忙月”都属于其民俗文化的一部分。 ③乌篷船 浙江绍兴是一个依水而居的地方,“乌篷船”是当地特有的一种水上交通工具。乌篷船,船篷半圆,中间夹箬(ruò),外面涂有黑油,故称“乌篷船”。(除了乌篷船,还有白篷船之分) 乌篷船 《新白娘子传奇》中,许仙和白娘子相遇之时,一同乘坐的便是艘乌篷船。乌篷船,是江南水乡的一种特色风情,是当地人不可或缺的水上代步工具。 ④乌毡帽 乌毡帽,绍兴地区独特的一种民间常用帽,一般为下层市民百姓(如农民、船工)所戴。 “乌”即黑的意思,之所以流行黑色,主要与绍兴人自古以来的尚黑审美观念密不可分。按照绍兴地区的习俗,白帽一般只在丧事中戴,日常生活以戴黑帽为主,现如今,乌毡帽是绍兴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遗产。 浙江地区戴乌毡帽的老人 除此之外,还有闰土的命名方式,杨二嫂名称的叫法等,都在不同程度上体现了绍兴的地域民俗。 2).《边城》——湘西一带之民俗风情 ①对歌、唱歌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边城,是一个多民族集居的地方,其民俗民风浓厚。比如对歌、唱歌就是一种常见的风俗。 湘西男女青年相恋以对歌、唱歌作为交流媒介,通过歌谣的方式来抒发情感,表达爱意。如小说写道:人家都说你好看……你们在滩上过夜,被村子里女人见着了,人家在你棚子边唱歌一整夜。”小说中的翠翠与摊送,也是以对歌的形式表达情感,表达爱意。 当然,除了湘西,在我国广西、云南、贵州等少数民族地区,也有以歌会友,以歌谈情的习俗。 ②“马路” “马路”是湘西苗族的一种独特婚俗,这种婚俗和汉族的“车路”有所不同。“车路”强调名正言顺,强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方需要带着彩礼到女方家提亲。“马路”看重两情相悦,主要靠歌声来找爱人,其主动权掌握在双方当事人手中。小说中的天保,欲娶翠翠时,选择走“车路”,而翠翠,则更钟情于走“马路”的摊送。总的来看,无论何种婚俗选择,都是乡土中国常见的一种习俗文化。 ③赛龙舟、“捉鸭子” 茶峒所处的湘西,在古代属于楚地,为巫楚文化。端午节赛龙舟这一节日活动的出现便是从纪念屈原发展而来的。沈从文笔下的湘西端午节,有划龙船”、“捉鸭子”等节日项目活动。如小说写道:
④吊脚楼 湘西茶峒,依山而建,依水而居,受地理环境的影响,人们聪明地将房屋设计成了吊脚楼的建筑形式来居住。 吊脚楼,楼下架空,楼上住人,既能防水防潮,又通风透气。这种因地制宜的建筑,在历经多年后,依旧被完好的保留下来,现如今已成为湘西古镇的一种地域特色风情。 2.乡土中国之情景与人物,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之差异 1.鲁迅笔下的《故乡》:现实主义——荒凉萧条的乡村图景,愚昧麻木的人性,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说起鲁迅的《故乡》,相信很多人的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故乡的闰土,故乡的月亮。那是鲁迅心中美好的童年,美好的记忆。但是,现实的故乡,却是萧条、衰败的。文中,作者采用一种对比的方式来突出了这一特点。
年少的鲁迅,虽然是位少爷,但和闰土的关系却亲密无间。正如文中所言:
两人以兄弟相称,闰土更是喜欢和鲁迅分享各种趣事。如分享捕鸟技巧:“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如邀请鲁迅夏天到地里管西瓜等等。那时,两人天真无邪,纯真而美好,彼此之间,毫不存在封建等级观念。 然而,时隔多年后,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回到故乡的鲁迅,首先看到的是乡村的荒凉与破败:
其二,更看到了人性之悲,社会之悲。如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儿时的玩伴,儿时熟悉的人,都早已变了模样。
鲁迅与闰土 透过简短的文字,我们看到了一个中国底层百姓形象。破烂的毡帽,单薄的衣裳,开裂粗糙的双手,这和罗中立先生的油画《父亲》形象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然而,除了生活贫穷,闰土的精神世界也极为贫瘠,甚至可以用一无所有来形容,这些可悲来自于封建思想的压迫,来自于社会等级观念的束缚。
一句“老爷”,分明将“我”和他隔离在了封建礼教的两头。闰土,本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长大后成一个麻木迟钝的贫苦农民,这种转变,源于封建制度对底层百姓的精神奴役以及经济剥削,源于封建礼教的迫害。 此外,小说中搬家时每日必来的杨二嫂人物形象,也同样表达了相同的主题。文中作者用“凸颧骨、薄嘴唇”、“贵人眼高”、“愤愤”、“顺便”等词,将杨二嫂尖酸刻薄、贪婪自私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此处同样表现了人性的悲与“丑恶”,限于篇幅,就不做展开论述。 1.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浪漫主义——淳朴恬静的湘西世界,真善美的人性,真挚的人情往来 沈从文擅长于描写自然,描写乡土人文,其笔下的湘西,是优美的,温情的,这点和鲁迅的写作风格存在极大的差异。 1)优美、宁静的自然风光和生活
寥寥几笔,形象地勾勒出了一幅诗意的山水画卷。溪水、小塔、老人、女人、小狗,独户人家……典型的田园生活方式。千百年来,农业文明的中国民族,一直以宁静、平和的方式栖息在大地之上,而田园自然则是一种最为合乎人性的生存方式。《边城》中的主人公翠翠和老船夫,乃至于湘西茶峒里生活的人们,均是以这样一种原始的,淳朴的方式生活着。 ![]() 2)真善美的人性光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原始的湘西,孕育了淳朴敦厚的民风民俗,孕育了真善美的人性。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故乡,无论是船夫、士兵、农民、富商……其身上都有着善良、重情重义、真诚热情的良好品质和精神。比如:
翠翠,与祖父相依为命,和黄狗一起守着渡船。翠翠身上,有林黛玉一般的温柔与善良,她被视为自然的女儿,被视为“爱”与“美”的艺术形象,她纯真善良,对爷爷孝敬,对他人真诚热情,对爱情忠贞不渝。 ![]() 翠翠与老船夫
老船夫生活虽然清苦,但这并不影响他乐善好施。对他来说,撑船渡人,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更是一种职责,也是一种与乡里们打交道的方式。比如文中描写到:
他从不肯收客人一分钱,却情不过时,就以茶叶、草烟等慷慨奉赠。老船夫身上,有着许多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善良、朴实、乐善好施、忠守职责等,这都是人性中最美好的品行。 ![]() 当然,这种真善美的人性光辉还体现在许多地方。诚如文中写道:
在那里生活的人们,少了几分勾心斗角,多了几分推心置腹,彼此之间真诚相待,重情重义。 沈从文喜欢用“乡下人”来自居,在他的笔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融洽的,平等互助的。透过他的《边城》作品,我们看到了一个自然古朴,又不失人性人情的湘西乡土世界。 ![]() 三、评价美国乡土作家魏斯曾说:“我的作品是与我生活的乡土深深地结合在一起的,但是我并非描绘我这些风景,而是通过它来表现我心灵深处的记忆与感情。”这句话对鲁迅亦或是沈从文而言,也亦如此。 在鲁迅或沈从文的生命当中,故乡的一切,包括人和事,习俗与文化都早已印在他的思想深处。其作品中所出现的与生活的乡土相关的一切,如《故乡》绍兴里的人和景,如《边城》里的湘西世界,都是其心灵深处的记忆折射与情感表达。这正如沈从文所说:“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与水不能分离”。 鲁迅,擅长以凌厉的笔锋,抨击社会,直击痛点。他追求真实,强调真相,他曾在《无声的中国》提过:“只有真的声音,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为此,有了荒凉、萧条的《故乡》乡村之景。沈从文,善于运用细腻柔和的笔触,构建理想中的希腊小庙,他曾说:“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这庙供奉的是‘人性’”。为此,催生了“边城”式的田园牧歌生活,真善美的湘西风土人情。 从写作风格来看,小说中的《故乡》,作者以一种冷酷的笔触,从道德的角度批判了社会的悲剧,人性的悲哀;而小说中的《边城》,作者从自然的角度去看待社会,赞扬人性。在鲁迅的笔下,其所构建的乡土世界是残酷的,而在沈从文笔下,其所构建的乡土世界是梦幻的。尽管《故乡》与《边城》所叙述的风格不同,但却殊途同归。它们都根植于生活、根植于乡土环境,都共同指向一个主题:为了重建同一片精神世界,同一个乡土中国! 参考资料: 李欢:《冷峻深情系乡民静穆诗意萦乡梦——鲁迅与沈从文乡土小说比较研究》,经济研究导刊,2013年第12期 张彩霞:《民俗视角下鲁迅、沈从文乡土小说创作比较》,湖北科技学院学报,2013年第33卷第7期 王婷婷:《小议<边城>中的湘西民俗世界》,文学教育,2014年12期 徐倩:《故乡》的民俗学阐释[J].剑南文学:经典阅读,2011,(10):65-65. 文 | 文史君 图片 | 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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