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兩溧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和二十八日，在江苏溧水和溧阳地区，爆发了一场悠关新四军江南部队生死存亡的血战。在战斗中，新四军十六旅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及三百名多名将士英勇牺牲。这是新四军在对日作战中牺牲人数最多，指挥员职务最高的恶仗。我的父亲张继明当时是十六旅四十六团特务连通信班战士。跟随部队经历了溧水白马寺和溧阳塘马这场血腥恶战。

　　溧阳、溧水和我的家乡金坛是一个三角地带，是新四军在苏南活动的主要地区。离我老家不远的茅山，是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所在地。皖南事变之后，苏南地区新四军生存环境急剧恶化，被迫从苏南地区北撤。一九四一年十一月新四军十六旅再次南下溧阳，重建苏南根据地。
　　此次南下，十六旅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率旅部、苏皖边区机关和四十八团驻扎在溧阳塘马村，四十六团在团长黄玉庭带领下驻溧水白马寺，四十七团位于两者之间。当时，新四军的武器装备补给非常困难，部队无法齐装满员。十六旅旅部、苏皖边区机关和四十八团一共一千人。四十六团是主力部队，才两个营六个连，而四十七团实际上只有四个连。

罗忠毅、廖海涛

      新四军重返苏南地区，直接威胁到日伪统治中心南京的安全。为了巩固后方，消除新四军的威胁，日寇企图乘新四军立脚未稳，一举消灭苏南地区的新四军部队。
　　日伪军当时清剿新四军的企图是，先在溧水白马寺围歼四十六团。如围歼不成就将四十六团驱赶到溧阳塘马地区，然后将十六旅旅部和四十六团、四十八团一起歼灭，最终彻底消灭新四军江南部队。

溧水白马寺

 　　十一月二十五日，三百多名曰军和部分伪军首先对四十六团采取行动。四十六团是一支红军时期保存下来的部队，战斗警惕性非常强。二十四晚，日伪军一出动，侦察员立即将情况报告给团部。二十五日凌晨三点，哨兵发现远处有异常的犬吠声，马上报告给排长。排长到哨所观察后，命令哨兵提高警惕，并加派岗哨，随即向团首长报告情况。待日伪军企图向四十六团发起攻击时，四十六团早已占据有利地形，严阵以待。
　　白马寺战斗从早上六点钟开始，到上午八点半结束，历时二个半小时。坚守突破口的是四连。在战斗中，四连共击毙敌三十多名，而我也牺牲二十多名战士，指导员郭启超英勇牺牲。当团部突出重围后，四连撤出战斗。日伪军一看无所收获，在四十六团后面追击。一营一、三连奉命在子张山阻击敌人，并交替掩护撤出战斗。白马寺一战四十六团共牺牲三十多人。
　　四十六团突围后，团首长命令团部一名参谋带着通信班立即赶往塘马村，向旅部报告白马寺的情况。不料此去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正在等待着他们

溧阳塘马村

   父亲他们到达塘马村后，向旅部报告了白马寺的战斗情况。罗、廖首长知道后，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二十七日旅部侦察员发现有三千名日军和八百名伪军在周边地区集结，准备采取行动。罗、廖又做出误判：日伪军的行动主要是针对国民党军。虽然也可能对新四军采取行动，但仅仅是通知部队加强警戒，没有採取任何实质防范措施，两天的时间白白丧失！

新四军战士在训练场上

      十一月二十八日凌晨，当廖海涛在塘马村召开苏南地区根据地领导干部会议时，日寇三千多人乘着暮色包围了塘马村，而十六旅部队加上苏皖边区机关，兵工厂、医院一共只有一千人，塘马村危在旦夕！
　　战斗打响，罗、廖下令部队立即突围。并把打开突破口的任务交给了四十八团的一个连，父亲他们通信班跟随行动。突围部队冒着日寇的枪林弹雨拼死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十六旅的旅部、苏南行署机关、兵工厂、医院陆续从塘马村撤了出来。这时候日寇打急了眼，死命要夺回突破囗，再次对十六旅形成合围。新四军则打红了眼，这是一场关系到新四军苏南部队生死存亡的拼杀！在日伪军炮火的狂轰乱炸和机枪猛烈扫射下，父亲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了下去，子弹也越打越少，突破口几乎无法再支撑下去。而在塘马村却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罗忠毅、廖海涛为了争执殿后，谁也不肯带着部队先撤！他们像一个普通的战士一样端着机枪向敌人扫射着。最后，罗忠毅、廖海涛先后中弹牺牲。

　　坚守突破口的部队打了一天，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眼见着旅部、行署机关、工厂、医院撤了出来，就是不见罗旅长和廖政委出来，心急如焚！再守，没有弹药怎么守？指战员们上了刺刀准备和日寇作最后一搏。这时传来消息，罗、廖首长已经牺牲，命令部队即刻转移！就在日寇形成合围之前，掩护部队摆脱敌人，迅速撤离，向长荡湖方向转移。

　　曰寇对我后卫部队穷追猛打，而我们战士弹尽粮绝，毫无还手之力。部队很快就被打散。情急之下，我父亲和两个战士跳进了长荡湖，躲藏在茂密的芦苇荡中，在苏南深秋的湖水里浸泡了一天一夜。饿了就抓些小鱼小虾生着吃。直到第二天傍晚，鬼子撤了，他们才出来重新回到部队。这两个战士一个牺牲在抗日战场。“还有一个呢？”我问道。当时我真心希望能见到这位和父亲同生死的叔叔！打上海的时候牺牲了。父亲伤感的说，我是战争的幸存者。
　　溧阳塘马战斗是新四军在对日作战中损失最严重的一仗。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和二百七十二名指战员英勇牺牲。从溧水白马寺突围的四十六团在团长黄玉庭的带领下到达溧水经巷、李巷地区，并站稳了脚跟。为十六旅和苏南行政公署从塘马突围后重新开展工作奠定了基础。
　　小时候曾经多次听父亲讲塘马战斗的故事。他在讲塘马战斗时，总是语调沉重，目光深沉。可见这场战斗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记忆。当然他没有和我们讲罗忠毅，讲廖海涛。说的是他们怎么坚守在突破囗，怎么坚持在芦苇荡中。到现在我才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今年十一月是塘马战斗七十七年。在这个时候写塘马战斗，以悼念在战斗中牺牲的罗忠毅旅长、廖海涛政委和二百七十二名烈士。塘马战斗无疑是一次成功突围的战例。罗、廖首长做为新四军在抗战中牺牲的最高将领，我敬佩罗、廖首长先身示卒，英勇杀敌的气概！但我也认为在战场上指挥员和战斗员的位置不同，指挥员应该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苏南是我的故乡，也是我老爸在战争年代坚持最长时间的地方。故乡，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可是在十多年里对你的了解越发是深刻。苏南，企盼着再次回去。重新踏上故乡的泥土，重新走走父亲战斗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