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明清家具研习社 | 研习君语
王世襄古文功底深厚，大学时的一篇《鸽铃赋》，游戏文字，堪为天人。然而，《明式家具研究》全是白话和术语，唯独写到香几时，先生似乎久违地诗兴大发，文采也斐然多了：
短短40余字，香几之姿、之用、之美，皆该罗无外了。 家具品类繁多，唯独香几，大概与香关系密切的缘故，所以充满了静雅、天真与灵性之美。  在明式家具中，香几的美，超越各类器物，可谓出类拔萃，这是为何？先给各位举几例，一起从中解读“香几之美”。 三足圆香几- Ming style furniture Classic -  明 黄花梨三五足圆香几 / 玛丽·泰瑞莎·L·维勒泰旧藏 “瓷器怕方，木器怕圆”，王世襄一直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将泥土塑成挺拔的“方”不容易，用木头造出浑润的“圆”也是件难事，各种家具都是方形的比圆形的省工省料，因而多作方形。 香几中存世量，圆香几为少，方香几为多，圆香几里面三足为少，五足为多，而如这件黄花梨三足的圆香几，全世界所存无几。  为何说此件香几经典呢？ 第一，稀缺性 方型香几存世量为多，圆香几为少；且在圆型香几之中，五足为多，三足为少。据统计，现世界范围内存世的黄花梨三足圆香几，目前不超过十件。  第二，文化地位 黄花梨三足圆香几，在明代往往是配以同一时代的香炉，而明代香炉，其价值在当时已是顶级的奢侈之物，在这种奢侈面前须当配以同等价值的物器方能于之呼应，无形间，确定了黄花梨三足圆香几高贵的身世。  第三，型意工韵 圆型香几看似简练，实则难做，尤其要做到“型意工韵”四合为一，更是难上加上难，就该件圆型香几而言，特别是对带“螳螂腿”（三弯腿）的圆型香几更为坚难。 腿足自膨牙以下向内收敛后又向外翻出，腿足又细又长，与膨牙的曼妙弧度相互辉映，清雅柔美，意蕴悠长，极具美感。 这种美感通古今，不随时光变迁而更改，被大众所认可，这样的香几才称得上是经典。  五足圆香几- Ming style furniture Classic -  明 黄花梨五足内卷圆香几 / 陈梦家旧藏 王世襄先生在《怀念梦家》一文中写道：
两位收藏界大师为一具香几你争我抢（自然也是闹着玩），梦家甚至做老鸡护小鸡状，该是多么可爱啊！  | 王世襄先生与黄花梨五足圆香几 此件香几各方面细节都非常精彩。从几面拦水线的制作方式以及束腰下端的边缘处理上都非常到位，具有极强的动感视觉效果。  | 明 黄花梨五足内卷香几（实测图） 古时工匠用的方法很巧妙，他们先用攒框装板，在香几表面制造出扁平柔软的“拦水线”。  在塑形时，使香几面板底端微微翘起，使其中的牙板自然膨出，在边缘形成凸出的阳线。 五腿造型主旋律是曲线，柔美而富于弹性，与圆形托泥相连，托泥下有矮足五个，使香几获得稳定感，给人以腾升和张力十足的视觉美。 看细节处，无论腿子与肩部的阳线还是束腰下端翻转的处理，间或腿子的顺势而下的行云流水到腿足末端处的向上翻转等等。 这件五足圆香几的线条变化没有任何生硬的过渡，各个角度均自然流转，十分完美。 明式家具造型，贵曲不贵直，意思是指曲线弧度的运用至关重要，例如鼓腿膨牙或者三弯腿的造型，多于直足的造型。 而本例香几的五足，曲线的应用就是非常成功的设计，五足弧度适当，顺畅而有力。 倘若弧度过大，则疲软肥厚无力；弧度太小，则不够饱满没有张力。因此明式家具设计，最难是在弧度的把握上，这一点很多业者都有深刻体会。 四足八方香几- Ming style furniture Classic - 明黄花梨四足有束腰八方香几 / 王世襄旧藏 这是一款难得一见的变体香几。 几面看上去仿佛是一块长方形木板抹去四角，但其实是在制作几面时首先制作出边框，然后在内侧横断面开槽，将薄板组装成几面的一种方法。 边框之下，安与束腰一木连做的波折形牙子，边起皮条线，意在模拟锦袱下垂之状，与束腰一木连做。 四根修长的方材三弯腿足弧形舒敛有致，于底向外微翻出蹄足。足下木框呈长方形，四面向内凹弯，接近银锭式样，托泥下又有足支撑。 此种造型新奇脱俗，实属罕见。 香几的美感，似乎最适合用一个词形容，叫“亭亭玉立”。 沈复《浮生六记·闺房记乐》中有句很好的话说：
一泓秋水照人寒，真是对“亭亭玉立”的极恰当描述。 亭亭玉立，只言少女姿态，及至少妇，言婀娜尚可，若说亭亭，那应该是没有了。香几姿态娴静，“身材”修长，“四肢”如玉，正当得起“亭亭玉立”四字。 作为明式家具中对造型要求最高的一个品种，香几看起来很简单，不过就是几条腿一个面，但是细节要拿捏准了是非常难的。 最重要的是神韵，所谓增一分则嫌长，减一分则嫌短。比如说香几的牙板那道下垂的曲线，这个曲线看起来不难，但要贯通一气，也绝非易事。 古人制器尚用，不惜所费。故制作极备，非若后人苟且。上至钟、鼎、刀、剑、盘、匜之属，下至糜、侧理，皆以精良为乐，匪徒铭金石尚款识而已。今人见闻不广，又习见时世所尚，遂致雅俗莫辩。更有专事绚丽、目不识古，轩窗几案，毫无韵物，而侈言陈设，未之敢轻许也。 且看古人的制器态度，再看我们如今市场上的各种家具，引明代文人文震亨《长物志》里的一席话与各位共勉。 明清家具资料库：50只香几明宣德 剔红孔雀牡丹纹香几 / 故宫博物院藏 明宣德 黑漆嵌螺钿龙戏珠纹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明万历 红漆洒螺钿嵌珐琅面五足香几/苏富比2009年春拍 明 红漆嵌珐琅面梅花式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明崇祯 御制填漆戗金云龙戏珠纹香几/日本蟹仙洞博物馆 明 黄花梨荷叶式六足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明 黄花梨高束腰五足香几/甘高夫·盖斯藏 明晚期 黄花梨六足带托泥香几/观复博物馆藏 明晚期 黄花梨有托泥四腿香几/恭王府藏 明 黄花梨五足圆香几/上海博物馆藏 明 黄花梨五足圆香几/波士顿美术馆藏 明 黄花梨三足圆香几/玛丽．泰瑞莎．L．维勒泰旧藏 明 黄花梨五足圆香几/原美国加州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旧藏 明 黄花梨四足有束腰八方香几/上海博物馆藏 明 黄花梨有束腰带托泥四足方香几/洪氏旧藏 明 戗金填漆「寿桃瑞鸟」图梅花式香几/芦芹斋旧藏 清 御制填彩漆戗金捧寿龙纹香几/美国西岸私人珍藏 清早期 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清 描金彩绘嵌螺钿花鸟纹香几/波士顿艺术博物院藏 清 黑漆嵌螺钿花鸟图长方香几/弗利尔&赛克勒美术馆藏 清康熙 黑漆嵌螺钿「鹿鹤庆寿」彩蝶花果纹香几/香港苏富比2012年秋拍 清康熙 黑漆嵌螺钿香几/佳士得2011年春拍 清雍正 桌面小剔红香几/明尼阿波利斯博物馆藏 清早期 黄花梨及乌木高束腰三弯腿带托泥香几/Peter Lai Antiques，Hong Kong，1991 清早 黄花梨镶云石面带托泥长方香几/明尼阿波利斯博物馆藏 清 黄花梨长方香几/尼古拉斯旧藏 清 紫檀长方香几/尼古拉斯旧藏 清 黄花梨方香几/霍艾博士藏 清 紫檀裹腿罗锅枨方香几/颐和园藏 清 紫檀三足圆香几/恭王府藏 清乾隆 紫檀高束腰六足带拖泥矮香几/观复博物馆藏 清乾隆 紫檀西洋花四足圆香几/黎氏旧藏 清乾隆 紫檀勾云纹五足圆香几/北美十面灵璧山居旧藏 清中期 紫檀雕双凤纹带拖泥六足香几/观复博物馆藏 清乾隆 紫檀缠枝洋花收腿式六方香几/上海博物馆藏 清中期 紫檀雕带拖泥六足香几/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清乾隆 紫檀瓶式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清乾隆 紫檀高束腰蕉叶云蝠纹三弯腿带托泥香几/恭王府旧藏 清乾隆 紫檀带托泥嵌青花瓷板矮方香几/观复博物馆藏 清乾隆 紫檀嵌珐琅方香几/费城博物院藏 清乾隆 紫檀雕花方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清乾隆 紫檀高束腰雕拐子纹带托泥香几/留余斋旧藏 清 紫檀有束腰雕蕃莲纹方香几/上海博物馆藏 清 紫檀雕夔龙纹束腰带托泥方香几/颐和园藏 清 紫檀拐子纹带托泥方香几/颐和园藏 清 黄花梨雕如意纹方香几/颐和园藏 清乾隆 紫檀嵌黄杨木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清乾隆 花梨镂雕香几/故宫博物院藏 清 瘿木梅花式香几/洪氏旧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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