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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年间一个秋天深夜，在四川合州城东的七涧桥鞠家大门前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鞠海，身上满是鲜血，早已断气；旁边是他刚满20岁的儿子鞠安，身体也已僵硬。 这是一户行医世家，父子两个都是善良的大夫，擅长治蛇毒，而且鞠海的妻子向氏和儿媳周氏都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一家人过得虽不是富贵荣华，却也是和和顺顺。不想，这么朴实的一家人却惨遭厄运。 当时的合州知州荣雨田，只是一个靠买官才坐到知州座椅上的纨绔子弟，面对这案件手足无措。他的上司重庆知府杜光远勒令他一个月内查出此案。然而，这荣雨田破案毫无进展，每天向氏却在门前喊冤。离知府大人的限期还剩10天，荣雨田不得不再去求情，说明此案线索渺茫，两个月恐怕查不出来，杜光远只能再给他两个月。 回到合州，荣雨田的幕僚向他推荐刑房书吏陈老伦，说这个人是一个破案的老手。荣雨田大喜，立即吩咐让陈老伦来负责查案。 陈老伦最先去了鞠家，鞠家的婆媳两人都在家守孝，听说来人是官府查案的，又是一阵哭哭啼啼。陈老伦看着那媳妇周氏，娇艳动人，嘴上在查问案情，心眼却盯着那动人的小媳妇。这陈老伦是个31岁的光棍，走出鞠家后，心里就思谋着如何得到这新寡的周氏。 第二天，他向荣雨田汇报查案情况，说这鞠家婆媳都是有名的美人，但是这鞠家日子却过得一般。他还说这向氏有些水性杨花，推测有人引诱她，然后合谋杀了丈夫和儿子。荣雨田一听，就想立即将向氏捉拿归案，然而陈老伦却说这都是推测，没有证据，暂时不能抓人。 一天，合州城西卖花的孙大娘来到鞠家，向氏和她还有些熟悉。这孙大娘是出名的媒婆，她先抹着眼泪安慰向氏，说家里没了依靠，生活肯定艰难，官府断案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结案，就说让这媳妇周氏改嫁还能得到一笔钱。向氏转头问周氏，周氏低头，说一切听婆婆安排。于是向氏就嘱咐孙大娘为媳妇找一户好人家。 不几天，孙大娘就带着一大笔聘金来到鞠家。这提亲的竟然是陈老伦，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周氏看过他，心想这人也并不差，在衙门当差，就答应过门了。于是，陈老伦满心欢喜的娶回了周氏。 新婚一个月里，日子倒也过得美满。一个月后，陈老伦常常唉声叹气，周氏向他追问实情，他告诉周氏：鞠家的案子有了突破，就是这向氏勾搭奸夫杀了父子。周氏十分惊愕，不敢相信婆婆就是杀人凶手。陈老伦还说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破案了，若查不出，知州大人就要他的人头。这让周氏觉得头晕目眩，她不想再做寡妇了。陈老伦说：“你若想救你的婆婆我们可以先将她以通奸罪收押，然后再想办法免除死罪。不过，你必须指认你的婆婆偷汉子。”周氏无可奈何，只能依计。 在合州衙门里，向氏正跪在堂下受审。这时候一个自称是她奸夫的金六对荣雨田说，他两年前就和向氏勾搭上了，几个月前被鞠家父子撞见奸情，才不得已杀了他们。向氏不停摇头否定，说并不认识此人。后来媳妇周氏出来，也指证婆婆偷汉子。向氏一听，昏厥了过去。 向氏的弟弟向吉安闻知此事，心焦如焚，他的女儿向菊花对他说，她要到重庆知府去为大姑姑鸣冤。于是她就带着一纸状词来到重庆。恰巧此时，新任四川总督黄宗汉到重庆视察，重庆下辖州县长官都来了。这时候就闻听向菊花的喊冤声，重庆府的人正在驱赶向菊花。黄宗汉却走过去，看着这个满身伤痕、手里拿着一纸诉状的女孩，说你有甚冤屈，本官为你伸张。于是他吩咐身边的四川臬台卢道恩：“此案发按察使鞫察，十日内将结果行文报来。” 两个月过去了，黄宗汉也忘记了此事。有一天他在成都出巡听见了喊冤声，带人一看，原来是向菊花。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已的疏忽。他突然想到，四川吏治十分荒弛，这里的官员都是官官相护，他必须以此案来惩治这些官员。 回去后，他密令心腹李阳谷乔装打扮去合州查案。他自己径直去了按察司，看到向菊花正在受刑，而旁边的“奸夫”金六却是油光满面。总督大人呵斥卢道恩，说应该严审金六，而不是对一个弱女子用刑逼供。看到总督大人都来了，还要用刑，这金六吓得屁滚尿流，就老实交代自己是因为强奸村里的姑娘，而那姑娘自杀了才被抓进合州监狱的。陈老伦许诺他指证向氏，可以保他不死，在监狱吃好喝好。黄宗汉听到这里，不禁大笑：“堂堂四川，州、府、道、臬各级刑狱，竞然断出这样个糊涂案，实在令人可笑啊！可笑！”卢道恩非常心虚，就说：“总督英明，那么这杀死鞠海父子的是谁呢？”黄宗汉笑而不语。 这时候的李阳谷已经装扮成行商来到了合州城。他详细调查了此事的经过，知道了陈老伦安排孙大娘娶周氏，然后再陷害向氏的经过，甚至这案件被合州、重庆、成都的各个官府都压下来定案了。向氏是被诬陷，这已经查出来了，然而，这鞠家父子被杀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一天，李阳谷在一个小镇的酒馆吃饭，就听见邻座两个醉酒的汉子正在窃窃私语。仔细听，原来他们正在谈论合州城的命案，其中一个陕西口音的人就抱怨：“四川这么多官，竟然连一个杀人案都查不出来，真是废物。”另一个人则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当然，因为凶手就是在下。”陕西人以为他在开玩笑，这人却说：“当时我在合州赌钱输光了，于是就钻到一户人家偷钱，刚刚拿到钱，却不想后面跟出来两个男人，我身手矫捷，两个人直接被我杀死。我连夜就跑出了合州，他们哪里找得到我啊！”在一旁的李阳谷总算找到了杀人凶手，于是就吩咐人暗里地将此人捉拿了。 咸丰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四川总督黄宗汉亲自监审合州人命案，引起一方轰动。杀人者死罪，涉案的向氏无罪释放，陈老伦贪图美色、嫁祸他人连同孙大娘、金六一起受审，因办案不力的合州、重庆知府都受到了免职查办的惩处。这一审判出来，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由此四川的那些官吏也不敢怠慢松弛了。 一个案件会被搅动得如此复杂，都是因为一层层的官吏私心作祟，问题暴露了还想尽力掩盖。这些官官相护者，可谓蛇鼠一窝，黄宗汉总算靠着谋略和胆识将此案破了，让一方水土，得以安宁，为官者也不敢大意了。可也只，奇案自有奇遇，否则凶手怎会“自投罗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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