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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蝙蝠:古诗词中的蝙蝠形象

 少读红楼 2020-02-21

特殊时期,贪吃野味者成了众矢之的,无辜的蝙蝠被描绘成万毒之源。

受西方文化影响,尤其是很多恐怖片关于蝙蝠的场景特写,都把蝙蝠刻画渲染成嗜血群居的恐怖阴暗族类。这一次的疫情,更把蝙蝠的可怖形象,推到极致,简直要人人喊打。

可是,我记忆中的蝙蝠,全然不是这样子的。

记得小时候,我们农村土房子多。谁家要是有了钱;或者要娶新媳妇,准备盖红砖大瓦房时,照例是先拆掉原先的土房子。

记得那时候,只要是谁家要拆土房子了,我们几个村里的小伙伴,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目不转睛看着瓦匠们拆土墙。

倒不是说,我们对这瓦匠手艺多么感兴趣,主要是拆土墙时,总会给我们小孩子们带来意外的惊喜。比如小麻雀。在我们乡下,麻雀最喜欢在土墙洞里做窝产蛋,因为省事隐蔽又安全。但是碰到要拆土墙时,可就掀了它们的老窝了。

这时候,当然捉不住会飞的麻雀,但是会捡到麻雀蛋。每次发现麻雀蛋时,那些干活的瓦匠叔叔们,总是会和蔼公平的把它们一个一个分送给我们。

那些带着均匀斑点的小巧麻雀蛋,曾给我们的童年带来多少乐趣。

除了麻雀,便是蝙蝠。在土墙的缝隙里,在最阴暗的角落处,总能发现它们的身影。有时是一只,有时是两只;还有一家三口的。

每次发现蝙蝠,瓦匠叔叔们,总是一伸手便捉住它们的头部,然后向我们吆喝一声,一转身就甩手扔给了我们,同时笑道,接着啊。

那三三两两被扔到地上的蝙蝠,像一小团黑抹布似的,蜷缩抖颤成一团。

起初,我们也不敢碰它们。不过是小一点的老鼠罢了,只是多了一对翅膀;但是那对翅膀,又薄又脆,半透明的黑色薄膜似的,仿佛一扯就会断,膀子上还没有羽毛。

有胆大的伙伴,上前去拉它们的肉翅,它们立刻就会发出老鼠一般吱吱的叫声。这不就是长了翅膀的老鼠吗?我们不约而同问道。

是啊。瓦匠叔叔们笑道,它们就是老鼠变的啊,所以才叫燕老鼠。

哦——我们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叹,感觉这老鼠长了翅膀,就像人会了法术一般,满身的神秘感,早已是不同凡俗。竟对这黑乎乎的一团活物,生出了些许敬意。

最终是各自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捧一只回家,用个小破鱼篓当小仓鼠一般养着。也不知道它吃什么,就这么养着玩。

最后的结果是,有的被我们小孩子成天拨弄来拨弄去,然后奄奄一息;有的则被大人直接给扔了;还有的天一黑,趁人不注意,一个激灵,便飞走了。

其实说蝙蝠是老鼠变化的,古已有之。陆机的诗里写道:老蚕晚绩缩,老女晚嫁辱。曾不如老鼠,翻飞成蝙蝠。

白居易也这样认为:千年鼠化白蝙蝠,黑洞深藏避网罗。 远害全身诚得计,一生幽暗又如何?

诗中明显是借蝙蝠说人世,不过是说的庄子避世远害的生存之道罢了。

上中学时,印象最深的是辛弃疾的一首和蝙蝠有关的词。记得是一次期末考试卷上的古诗文阅读。题目早忘了。那首词,虽隔了这么多年,仍记得清晰: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全词上阕从“饥鼠”、“蝙蝠”到“万里江山”,眼界由小及大;下阕写自己年少离家,归来已是“华发苍颜”,却仍不忘为之奋斗一生的家国天下。

词里写夜出觅食的饥鼠绕床爬行,蝙蝠竟然公然在室内围灯翻飞,而此时屋外正风雨交加,破裂的糊窗纸也在独自自语般兀自鸣响着。

词人将饥鼠与蝙蝠连写,不知道是不是也像陆机、白居易一般,由突然而至绕灯翻飞的蝙蝠,而想到老鼠。

其实蝙蝠和老鼠并没有关系。蝙蝠属于翼手目,而老鼠则属于啮齿目动物。蝙蝠还是唯一一类演化出真正有飞翔能力的哺乳动物。

日本东京工业大学冈田典宏教授领导的研究小组通过遗传基因分析发现,在大约1亿年前,蝙蝠与马、狗是同期由哺乳类祖先的一种动物分化进化而来。

也就是说,原来蝙蝠竟与马和狗是同属一个祖先。大自然物种进化的神奇,真让我们大开眼界。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蝠”与“福”同音,所以“蝙蝠”寓“遍福”。

据说,北京恭王府花园内建筑上共有9999只蝙蝠造型图案,加上康熙御笔的“福”字碑,正好一万个“福”字,因此恭王府又被称为“万福园”。

由此可见,蝙蝠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形象,和西方截然相反:一个寓意百福具臻;一个则简直是邪恶的化身。

受西方文化影响,还有一部分国人贪吃野味,再加上因此导致的病毒传播,蝙蝠在今日国人的心目中,大概早已是臭名昭著。

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一个短视频,有人用根木棍把蝙蝠蹂躏作一团,画外音说:交出解药。黑色幽默之外,我们又不能不替蝙蝠打一句抱不平:它又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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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梦堂主,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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