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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峰街最早的戏园领班~宋子安

 捉光凑影 2020-02-24

提起宋子安,哈达街的老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子安创办了赤峰第一个戏班子,以每月500大洋之高薪聘请了当时誉满京城的杨派武生裴云亭,常驻赤峰演出。“安乐戏园”声名鹊起。日本人占领赤峰后,宋子安先生拒绝与日本人合作,另起炉灶,成立了“泰和戏园”,并在赤峰和周边地区巡回演出,受到平民老百姓的喜爱,享誉塞外。赤峰光复后,宋子安先生又接管了赤峰大剧院,并改名“庆丰戏园”。从民国初年到抗战胜利,宋子安先生几十年耕耘在赤峰梨园这片净土,为弘扬传统京剧艺术耗尽了毕生心血!赤峰戏曲能有今天,宋子安先生功不可没。

宋子安,号水泰,光绪五年(1879年)出生于赤峰,祖箱山西省汾阳县阳记村宋家街,后迁入赤峰。宋子安三岁丧母,父亲又续弦。五岁他又丧父,便与嗷嗷待哺的弟弟宋永德跟随继母张氏相依为命。宋子安长到十余岁,便为人牧羊,兼割草卖草度日。到青年时代就给人做长工。光绪三十年宋子安投毅军当兵,驻防在河北、承德一带,有幸接触宫廷大戏河北梆子。因河北梆子系沿袭山(西)陕(西)梆子剧目,唱念都夹杂着山西语音,引起他的怀念故土之情,因此使他对戏曲艺术产生浓厚兴趣,他一面在军中服勤务,刻苦自修河北綁子,日积月累,学到不少戏曲知识,从此与戏曲艺术结下不解之缘。



安乐戏院创办人宋子安


民国十年毅军驻防赤峰,宋子安被委任为赤峰民团团长,协助驻军防御盗贼,维持地方治安。宋子安任民团团长为了铲除鸦片对民众的毒害,与有志者一同发起在赤峰头道街臭水坑成立“修心公所”,后改为北京劝戒烟酒总会赤峰分会,众人公推宋子安为首届会长。为配合宣传戒除鸦片,在该会礼堂入口上悬挂他赠送的“仁慈格天”匾额。礼堂左耳室悬挂他写的一副对联:“天下奇男子九州创业,人间大丈夫四海为家”。还将他重达五十公斤的宣德铜炉(附座)捐献该会,烧香祈祷上苍,使瘾者豁然警醒,改过自新,也借助艺术的感染力,编排新剧《罂粟花》(也叫《迷魂灯》),演出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社会效果深远。此剧为泰和戏班常演剧目。北京戒烟总会会长李毓如为此剧书有“省身三自反,好学两无求”的槛联,副会长谢天民因此特为宋子安书送“当仁不让”匾额一方,以勉奖他对劝戒烟酒的贡献。

赤峰县城区九街三市历史分期开拓界线示意图

(红圈处为清隆店)

赤峰头道街有个清隆店,是贾家于清道光七年开设的,由宋子安的舅父贾贵臣执掌。后来舅父吸上鸦片,把清隆店以五百块大洋抵押给银行,无力赎回,后由宋子安托人求借,才得赎回。经商定,产权归贾家,清隆店由宋子安执掌,按月偿还借债并供给贾家生活费用,三年后算宋子安一个股,逐年分红。从此,宋子安开起清隆店。

北大桥是当时赤峰唯一通往北部的交通要道。一进北大桥就是清隆老店。由于地势好再加上宋子安交际广,勤于经营,到伪满时期,清隆店已发展成清隆客栈。宋子安没有房产。开店以后,借地不拆屋,在清隆店大院内的东南角盖起三间正房和三间厢房,垒上墙,成了独门独院,这算宋子安的唯一房产。清隆店经理职业,为宋子安的艺术事业铺开了路基。


杨子彬宅

宋子安对戏曲不是一般爱好和追求,觉得只与同仁登台票戏还不够寄托,他一直想办个戏班。1917年(民国六年)前后,赤峰县商会会长杨子彬,从翁牛特右旗王爷色旺扎布手里买下三份戏箱,经与爱好戏曲人士协商,宋子安租用杨子彬戏箱,成立起以杨子彬为财东,张仁、刘坦、玉永和、张德福等人参加的十大股戏班,定名为“安乐戏园”,这是赤峰城区最早的营业性剧团。宋子安被推举为戏园老板,负责戏园日常工作。


园址先设在赤峰后山(蜘蛛山)一家庭院里,后因庭院狭小不敷应用,经与老爷庙和尚孙瑞商定,租用庙西空地,搭起席棚作为演出场所,被赤峰人称为“戏园子”。那时主要剧种是梆子腔,演员来源是吸收王府戏班一部分演员和社会上的流动艺人。这些演员,大都是科班出身,艺道好,各有绝活,如刀马灵芝草、花旦佛动心、青衣张连才、须生郭宝臣、武生刘庆安、红净阎善亭等都很受观众欢迎,共有演职员六十余人。

《神亭岭》裴云婷孙策(左)

戏园开业之初营业很好,观众甚多。经过一年多的演出,剧目有限,演员流动性大,演出营业每况愈下。1919年专派华清池经理王永和(戏园股东)到北京以月薪五百银洋,用“驮轿”邀来京剧武主裴云亭。裴云亭来赤峰,使“安乐戏园”起死回生。裴云亭在赤峰合同期满,没能留下,回到北京。裴云亭走后,因赤峰人口有限,人民群众生活困难,时间一久,“安乐戏园”又逐渐萧条。


1920年前后,杨子彬开了三四年戏园,见此已无大利可图,无意经营,竟终止戏箱租约,欲出售戏箱,彻底脱身梨园。演出没有行头道具,几经交涉不成,只好停演。演职员看出“杨老爷”的用心,力促宋子安买下戏箱,大家跟着他干下去。宋子安的旅店虽然经济收入尚好,但刚刚还过债务,无力购买。杨子彬看到有钱的不想买,没钱的买不起,想到了宋子安爱好戏曲,又开旅店,就把心劲用在他的身上,于是杨子彬找到宋子安,要他买下戏箱。宋子安说:“杨老爷,我哪买得起戏箱啊!”杨善于心计,设了一个圈套说:“我叫你买得起就买得起。”宋子安诧异地问:“怎么买得起?”杨说:“赊给你”。宋子安信以为实,就答应了,说好三千大洋,当即写了契约,宋子安买过戏箱,杨子彬又背弃诺言,屡屡逼债。宋子安靠戏箱开戏园,只好托人从天主教堂赵主教和舅母张素贡处借来些银元送到杨公馆。

驮轿

手巧不如家什妙,有了戏箱,戏园又可以办下去了。宋子安与王永和、杨建国等人,集资千元,建起“安乐戏院”,通称宋子安戏班。演出场所未变,演员基本上是原班人马,主要演员有旦角刘彩珠(水上飘)、贾玉仙、赵玉霞、李丹林,须生麻子红、小你红、十二红,武生赵云亭,花脸张寿春,武花脸张西天、金万仓,武丑跟头三等。这些主演各有干秋,都是塞外知名演员。演出兴盛一时,但时间久,有的演员走了,没新角就掉座。1925年2月,又派人到北京天桥,用“驮轿”第二次将裴云亭接来,为赤峰观众献出了许多好戏。由于宋子安能团结艺人,善于经营,又有裴云亭这位台往子支撑,使“安乐戏园”一直坚持下来。


日寇侵占赤峰后,宋子安又办了三年戏园。到1936年,日本少佐西村行智为奴化中国人,占领演出场地,从宋子安手中夺走戏园子,成立赤峰大戏院。宋子安很有民族气节,是非分明,不与日寇共事,在艺人的支持下,另组自己的“泰和戏园”(泰和戏园是宋子安承袭宋家泰和堂得名),与赤峰大戏院对抗。不少演员都不愿受日本人的气,放弃较安定的演出环境,纷纷参加宋子安的“泰和戏园”。

雯蒻彧剧照

宋子安另组泰和戏园,引起西村的不满,视其为仇日反日行为,西村在他的上司面前常说宋子安的坏话,并放出风来说,宋子安与南军有联系。西村知道宋子安在赤峰有声望,也不敢轻易惹他。说宋子安与南军有联系,用意是对宋子安进行恫吓,使“泰和戏园”停下来。宋子安不理会西村的恫吓,照样把“泰和戏园”坚持办下去,但他也不和日本人正面冲突,惹不起,躲得起。


“泰和戏园”在赤峰市内没有演出场所。春节刚过,宋子安就披星戴月领着戏班到农村去唱戏,有时还带上家里人到附近农村去看戏。一年春秋下去两次。秋季演出时间最长,每个台口一般都唱六天,也有加演三天的。一年总要下去五、六个月。那时下乡演出,交通不便,风餐露宿,生活非常艰苦,夜里没处住,就搭帐篷睡在地下。有时演出营业不好,没收入,演职员只好到农民家里要饭吃。所以有人管宋子安叫大讨饭的。只要宋子安沿村走一趟,演员们这一天就能有饭吃。“泰和戏园”除在赤峰一带农村演,也常到外县演出,往北到过乌丹、林西、林东,西至围场、隆化,南至宁城、建平,东至敖汉、朝阳、锦州的半截塔等地,每到一地演出,都受到观众欢迎,演员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乌丹彩云楼

1942年春节,“写头”事先写好台口,在乌丹与朱掌柜合伙,盖起五间土木结构能容纳七百人的简易剧场。为庆祝乌丹剧场的开业大吉,特准备加演“开台”戏。可是在开演的前一天,剧场将要完工时,由于檩木湿,房顶泥抹得太厚,致使剧场突然倒塌,把正在施工的常寿山等人压在里头,这下可吓坏了宋班主,组织演职员一齐动手,好不容易把压在里头的几名演职员抢救出来,幸好没砸死人。开台戏的戏票已经卖出去了,如不按时演戏,没有收入,六十多名演职员用什么开支?这把宋子安可急坏了。大家见班主着急的样子,都很同情他。有个叫二虎的小伙子自告奋勇,领一把人用木头杆子和席子,一夜之间又搭起一个简易剧场,保证了第二天按时演出。“泰和戏园”有了自己的剧场,大家都非常高兴,按预定加演应节戏以示庆祝。


解放前戏界有点迷信,规定大年初一不演戏,如果演戏一年都不顺当,为了一年的吉利,在初一这一天演戏,红净、老生都得演灵官。这一天的戏,比平时早三十分钟开演。第一个进场的观众不要戏票,名曰财神票。第一场,锣鼓响后,跳灵官。四位饰演灵官的演员,手持灵官鞭,鞭上各系一挂鞭,跳唐朝判舞上场。跳毕,齐立台口,将鞭燃放完下场。第二场跳财神。两个文招财童子戴加官脸上场,手持“开市大吉,万事亨通”两个红条幅,跳到台口,台下观众鼓掌,表示祝贺,招财童子将红条幅放到舞台正面桌子上下场。两个武招财童子,手拿元宝,跳四门,走到班主跟前,将元宝交给班主,祝福班主戏业兴隆。武招财童子回后台,文招财童子头戴加官脸,手拿牙笏上场,牙笏上写着“指日高升,招财进宝”,向观众表示祝福,台下观众又是一阵掌声,接受演员的祝福,回后台,开打,上灵官赶鬼、驱邪、宰小鸡、撒鸡血。最后上两个扫台童子,将台上鞭炮纸扫净,这个礼节戏,表演二十分钟。


赤峰庙会期间的繁华景象

梨园弟子为旧戏班“打冻”编了八句顺口溜:一九、二九,热羊死朽,三九、四九,打骂不走。五九、六九,抬头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八十一,唱戏的发脾气。老板倒水,财主点烟,财主、老板照顾不到,贫汉子就要把脸翻。


中国梨园界老早就留下一年一度“打冻”的老规矩。宋子安采取猫冬的办法是,主要演员挣钱多的,每年冬都住在城里,吃住条件要好一些。如果当年演出营业好,收入多,一般演员也可以到城里来猫冬,生活也要好一些。如果当年演出营业不好,就把大部分演员安排到农村去“打冻”。在伪满康德四年以后,有四五年时间,宋子安就把一般演职员安排到赤峰北离桥头八华里的上桥头“打冻”。上桥头有一家地主叫韩国兴,是宋子安的表弟,韩家比较富有,大院内有十七间房子,腾出两间条山炕给演员住,有十几名演职员吃住在韩家,每天吃的是小米饭白菜汤,能吃饱饭。其他二十几名演职员,住在营子里的老乡家,演员吃的粮食由班主供应。

财神庙大戏楼

有一部分演员有吸大烟的嗜好,一到冬季不挣钱,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一到年根底,有的演员就背上口袋到农民家里去敛豆包。南和秋的儿子会吹呐,一进腊月,他就拿上唢呐,挨门吹,他比谁都要得多。由于嗜好所迫,有些演员实际上是要饭吃。


中国有句语:“能领干军,不领一戏。”是说戏班难领。确实,在旧社会,除戏霸把持剧院以外,一般领班唱戏的,可比其它行业的头行人更难当。宋子安从民国初年开始领戏,历经几十年操够了心,克服了各种困难,把戏班演出活动坚持到解放前,这是很不容易的。领艺人演出与领工人干活、军人打仗有很大不同。在旧社会演员既是体力劳动者,也是脑力劳动者,他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有其自己的特点:他们吃苦耐劳,业务上勤学苦练,认真演戏,为观众所喜爱。可是艺术工作本身,也给演员带来不同的个性,不同的艺术观点,不同的生活习惯。有本事的名演员,往往有脾气。一般演员和主演相比,脾气要小一些,工作上能任劳任怨。但也有调皮的,有的越是“柴头”、调皮越能调出花样来。在旧社会,演员和班主是雇佣关系,给啥钱干啥活。邀来的角都有合同。领班人在工作上稍有漏洞,就会出现麻烦。如果有人在开演前拿一把装病,会立即出现紧张。票卖出去了,甚至观众都进场了,不能开演怎么办?停演对观众交代不了,再说六十多口人一天的花销,都得领班人承担,所以有人说,肚量不大的人,领不了戏班。


财神庙会上唱戏酬神

宋子安在旧社会领班唱戏几十年,饱尝了领班难的滋味。领班难,除了内部人员难领外,还有外界加给的难处。有一次把海报贴在日本人的广告上,日本人把当事人找去,痛打一顿。打在工作人员的身上,痛红在宋子安的脸上,作为一个领班的连工作人员都无法保护,使他由衷地渐愧。


在县城演出要点灯照明,日伪当局看着不顺眼,以防空为名,把当事人抓起来,宋子安还得想方设法往出保人。伪满的军、警、宪、特、官更、地痞来看戏,有哪点安排不周,便处处找麻烦,轻者传讯、搜查,重者抓人打骂、封箱,不让你演出。遇见再大的困难,宋子安也得周全,当亡国奴的滋味他是深深尝受了。俗话说,“不图三分利,谁肯起五更。”有人说,宋子安开戏园子是为了挣钱,这话也是对的。可事实并不象他预想的那样。一位票界知情者说:“宋子安多年领戏,没落着钱,只落个乐和。”这是真实情况。说开戏园的不挣钱,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挣来的线,除了花费,还得买戏箱。所以他的二女儿宋玉芝曾感慨地说:“挂车领戏,有名无利!”这大概是宋子安前半生领戏的真实写照。宋子安的儿子宋毓蒲(在台湾定居)曾说:“我的父亲是个平凡的人,可是父亲对戏剧艺术,似情有独钟。常在我们兄妹面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是公道和正直,嘱为处世立身的准绳。也常介绍历史上的名人志士奋斗事迹,更鼓励我们去看戏,从中吸取教训,在我的幼小心灵里发生了很大作用。”宋子安为人和蔼,对子女以身作则,除了喝红茶、闻鼻烟,别无其它嗜好。他常以统帅近百人的泰和戏班,踏遍热河全境为自豪。

哈达街中心


宋子安在赤峰够不上富户,钱不多,气也不粗,但却有一副热心。他为人豪爽,交际面广,办事公道,以和为贵,在旅店业是个代表人物,又开戏园子,挺有名气,官私两下都能支应,是赤峰城里挺活跃的头面人物,有些地主乡绅也要敬他三分。正因为宋子安是这样一位有威望的人物,所以哪家有啥事都乐意去找他。只要有人找他,总是有求必应,尽力而为。他能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只要他出面,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市内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也落不下他。赤峰市内人口不多,商业倒挺发达,许多商户,都是从河北、山西来的,宋子安的老家也是山西,这部分商户有啥事更乐意找他帮忙。由于他能为人排忧解难,为了感激他,东水地丛芳所写的“见义勇为”和姜桂题赠的“热心公益”两块匾额挂在家里,他总以此为荣,尽力为乡亲们做点事。人们为了尊敬他,称他宋会长。有人误认为他当过商会会长。其实会长头衔的由来是,民国十九年各地筹备农会,宋子安是农民出身,在当地有声望被推为农会会长。日军侵占赤峰,宋子安不愿侍敌,被日本宪兵以“通敌罪”关押数月,被打得遍体鳞伤。释放后,毅然辞去农会职务,全力以赴地经办戏班和清隆店。

赤峰剧场

1945年“8·15”祖国光复后,人民政府对他信任,以旅店代表的身份让他担任赤峰市商会执委,他给人民政府做了不少好事。国民党占领赤峰后,宋子安这个商界头面人物,处在他的地位,也得应付。国民党撒走,赤峰第二次解放,宋子安自然成了不十分光彩的人物。他不得不怀着遗憾的心情离开赤峰到北京住在三女儿家。因为他没有民怨,自然也没有人纠缠他。在京、承两个女儿家安度晚年,直到1959年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三岁。
迄今,老一辈赤峰人,依然怀念他对赤峰戏曲事业所做的贡献和“凝固乡里,热心公益”的侠骨豪情。

资料来源:《赤峰沧桑》《红山文史》《塞外梨园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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