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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古稀老人赵 2020-02-28

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凄似我——《思凡》

我国从古至今,文学中论及僧侣之人,总喜欢谈论一个话题“犯戒”,比起其余故事,文学中总是对于“犯戒”的主题带着偏爱。

不论是古代的戏曲《孽海记》,还是当代文学《受戒》,文人们都会落脚于僧侣的情感生活。

至于这种题材的出现,以及文学为何对于“犯戒”总带偏爱,我曾经是颇有疑问:是文人们觉得僧侣的规章不合理?还是文人们觉得这种“禁忌”写法更能吸引眼球?还是另有原因?

关于中国文人在僧侣情感的“犯戒”偏爱,我想可以由以下三个方面简单解释:

一、部分僧尼的生活缩影

虽然在众人的印象里,僧尼的生活基本上都是青灯古寺中清心寡欲,但是如果了解古代僧尼的生活,就会知道,在古代,“犯戒”的僧尼也不在少数。

在历史记载中,最有名的关于“破戒”的历史记载应该是一代高僧鸠摩罗什,根据历史记载,高僧鸠摩罗什被迫破过两次戒,二度娶妻,并且在他第二次娶妻的时候,有僧人意欲模仿,鸠摩罗什当即拿出一钵铁针,悉数吞下,告诉其他僧人:“如能做到,尽可学我。否则,各自持戒修行。”

而鸠摩罗什的故事,本身就是文人极喜欢的题材,在近代,施蛰存就曾以鸠摩罗什为题材,写下了同名短篇小说。

当然,除了著名的高僧,在中国古代的时候,普通的僧人也有“犯戒”的例子。

在古代,僧人是妇女出轨的最佳选择,北齐的胡太后,就曾经在礼佛的时候认识了和尚昙献,二人很快厮混到了一起,胡太后经常借着礼佛的名义来见昙献,昙献为了脱身,给胡太后介绍了两个清秀的小和尚。

胡太后为了让小和尚进宫,甚至将小和尚打扮成了小尼姑,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居然看中了这两个“小尼姑”,在要求侍寝不得的情况下,两个小和尚暴露了身份。

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不仅是皇家贵族的女子,普通人家稍有资财的妇人似乎也有这样的经历。在《水浒传》中,杨雄的妻子潘巧云就出轨了僧人裴如海,在明朝话本“三言二拍”中,更是有妇人让和尚充当尼姑,私藏在尼姑庵里的情节。

当然,在古代的记载中,妇女出轨对象首选是僧人是有依据的:那时候妇女基本上除了礼佛还愿,其余时间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男人,僧人是她们最容易接触到的男性群体,所以在古代会有大量的妇女僧人记载。

除了僧人,古代的尼姑也有着“犯戒”的记载,根据记载,曾经有一个举人,路过一座尼姑庵,被尼姑庵的尼姑们强留,最后还是跳墙逃脱。而在永乐年间,还有一则记载,有少年偷入尼姑庵,被尼姑们强留,最后因纵欲殒命。

尼姑的“犯戒”似乎更体现了尼姑们的恋世情节,当然这种恋世情节一是由于部分尼姑并非真心自愿出家,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或是其他的缘故,不得已才遁入空门(例如陈妙常);另外,尼姑并非只是一个身份,更是一个职业,在古代尼姑和僧人一样,需要承担做法事等职务,因此她们接触的异性群体也比普通妇女要多,这些异性无异于激起了她们的“恋世”心态。

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由此可以看来,在古代,部分僧人尼姑“犯戒”是真有其事,而文人也是根据现实选择题材,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反映了当时的僧尼社会生态,并非完全杜撰虚构。

二、话本小说作者吸引眼球

在古代文学作品中,作者书写小说、戏曲的一个目的就是面向大众读者,它不再像是高雅的诗词歌赋那般,能够吸引大众的眼球——是古代小说戏曲作者的目的。

所以在古代的话本小说,以及戏曲中,为了满足读者的好奇,达到吸引眼球的目的,僧尼犯戒题材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僧尼犯戒题材为何能够达到吸引眼球的目的?

首先,僧尼犯戒的题材本身就是突破禁忌,满足大家的猎奇心理以及边缘化心理,在古代文学作品中,普通的男女恋情已经被大家司空见惯的时候,一些更加边缘化的故事就会刺激读者的感官,例如同性、异装以及僧尼犯戒。甚至是经常会结合在一起展开故事。

在《初刻拍案惊奇》里面就有这么一个故事,讲的是僧尼犯戒和异装,来自《初刻拍案惊奇》的第三十四回。

故事讲的是小尼姑静观喜欢上了书生闻人生,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她假扮和尚偶遇闻人生,因为按耐不住喜爱之情主动触碰了闻人生,被闻人生识破身份,二人相恋,静观带闻人生回到了尼姑庵,而后找机会出逃还俗。

在这篇故事里,作者融合了以下几个元素:

首先是异装,这个故事里作者以男主角闻人生的角度描写遇见小“和尚”静观,而后又描写这个“和尚”不愿洗澡来铺垫,最后再写“和尚”的身份识破,满足了读者的猎奇。

再次是僧尼犯戒,在故事里,静观和闻人生并不是相恋后私奔,而是静观带着闻人生回到了尼姑庵里,闻人生为了掩人耳目还和尼姑庵的其他尼姑逢场作戏,这一段描写一方面是反映了当时的某种环境,更多的则是通过这种“犯戒”描写,来满足读者的恶趣味。

最后是僧尼犯戒而带来的结局,在古代的作品里面,僧尼犯戒的作品基本没有很好的结局,哪怕是二人没有做坏事,但是在古人看来,破坏戒律本身就是大错。据说《孽海记》的结局就是僧尼二人去地狱受刑,不过《孽海记》戏文至今只流传了《思凡》《下山》二折,这个结局也只是据说。

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比起《孽海记》,《初刻拍案惊奇》里面的小尼姑和闻人生相恋之后,二人并无过错,小尼姑没有谋害任何一个人,二人不过是两情相悦,又喜结良缘,结局看似大团圆,但是因为闻人生和其他尼姑逢场作戏,所以结局带着教化的意味:

闻人生在宦途时有蹉跌,不甚象意……闻人生曾遇着高明相士,问他宦途不称意之故。相士道:“犯了少年时风月,损了些阴德,故见如此。”闻人生也甚悔翠浮庵少年盂浪之事,常与人说尼庵不可擅居,以此为戒。

在这篇故事里,闻人生的结局是“仕途不顺”,而他仕途不顺的原因,作者认为是是他在尼姑庵里曾经犯下的风月之事损了“德”,并且要“以此为戒”。

以此看来,古代的僧尼犯戒,大多数作者是持不赞同的态度的,仅仅认为其是一个能够吸引眼球、娱乐大众的故事,并没有通过僧尼犯戒来挖掘突破戒律下的人性美以及情欲之美。

这些作者的态度当然也代表了读者的态度,毫无疑问,在古代,读者大多数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作者让这些僧尼犯戒的人结局不顺,其实也算是变相地替“读者”对这些犯戒的“僧尼”进行惩罚,在惩罚中,来满足读者的正义感。

这也是古代话本、戏曲中最普遍出现的情节套路。

三、对于人性美的歌颂

到了近现代的时候,文人依旧着眼于僧尼“犯戒”的上面,可是他们的目的已经从教化猎奇转移到探求人心和人性之歌颂。

在近代文人施蛰存写的《鸠摩罗什》中,他便开始剖析鸠摩罗什的心理活动,来分析鸠摩罗什的两次破戒,而在鸠摩罗什吞针自证的时候,作者加了一段小插曲:

罗什取回针来,抓起一把针,吞下腹去。再抓了一把,又吞下腹去。看的人全都惊吓了,一时堂前肃静,大家屏着气息。罗什刚吞到最后一把中间的最后一支针的时候,他一瞥眼一见旁边正立着那个孟娇娘,看见了她立刻又浮上了妻的幻像,于是觉得一阵欲念升了上来,那支针便刺着在舌头上再也吞不下去。他身上满着冷汗,趁人不见的当儿,将这一支针吐了出来,夹在手指缝中。

吞针之时,施蛰存特意设计了鸠摩罗什有一根针扎在舌头上的桥段,而鸠摩罗什圆寂火葬以后,扎着针的舌头也没有烂掉。

作者之所以设计这段插曲,是因为作者开始注意到了人性。

近现代文人对于僧尼犯戒中人性的探讨,首先开始于肯定欲望,在施蛰存的文章中,他开始对戒律进行了“质疑”,那根针是鸠摩罗什动了欲望以后才扎在了舌头上,所以鸠摩罗什的舌头就代表了一个人的“欲望”以及人性。

最后,当鸠摩罗什火葬,唯有舌头没有烂掉,也是作者来告诉人们:人性是人类之中才能得以长存的东西。

在施蛰存之后,当代作家汪曾祺对于“僧尼犯戒”这一话题也做了探讨,在他的笔下,更加肯定了欲望以及人性。

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最有名的就是汪曾祺的《受戒》,阅读过以及解读过《受戒》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人将角度落在了歌颂人性之上。

其实汪曾祺在《受戒》最为特殊的一点,就是他不肯定或者是质疑佛教的戒律,也不去批判佛教的戒律对于人性的压抑,汪曾祺一直将和尚视为一种得以谋生的职业:

当和尚有很多好处。一是可以吃现成饭。哪个庙里都是管饭的。二是可以攒钱。只要学会了放瑜伽焰口,拜梁皇忏,可以按例分到辛苦钱。

在汪曾祺的笔下,和尚职业的神圣被消解掉,而在他的笔下,不仅是小和尚明海情窦初开,其他的和尚也有家室。

同时,在“破戒”这一话题上,汪曾祺开始消解“禁忌”,即“僧尼犯戒”不再是禁忌之事,汪曾祺将和尚视为普通人,欲望正是最普通的一部分。

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来看古代的故事里,最典型的就是《孽海记》,小尼姑动了凡心,她因动了凡心而产生的情绪矛盾长达一幕戏之久。而在施蛰存的《鸠摩罗什》里面,鸠摩罗什在戒律与欲望之间的苦苦挣扎,也被作者大篇幅的描写了出来。

但是汪曾祺没有,在汪曾祺的笔下,僧尼犯戒不属于禁忌,所以不需要挣扎,欲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人读汪曾祺的《受戒》,只感觉到了美,而没有传统的禁忌感。

这里要再提到汪曾祺的一个短篇——《鹿井丹泉》,讲的是和尚与鹿跨越种族相恋,生下鹿女之事。

和尚犯戒、跨越种族之恋——这些都是完全能够引起众人好奇、吸引眼球的元素,但是在汪曾祺的笔下,禁忌感完全消除,没有挣扎,没有淫邪之心,只有人类最本真的欲望,也就是人性之美。

在这段故事的后面,汪曾祺甚至特意写了一段话,来否定大多数人用“猎奇”的角度看这个故事:

此故事在高邮流传甚广,故事本极美丽,但理解者不多。传述故事者用语多鄙俗,屠夫下流秽语尤为高邮人之奇耻。因此改写。

之前有些人好奇汪曾祺为何要写《鹿井丹泉》这一故事,其实汪曾祺就是要通过“消解禁忌和猎奇”来达到真正歌颂人性之美、欲望之美的目的。

对于恋爱中的非传统元素,文人的撰写史大多都是一部“消解史”,就像是僧尼犯戒,消解的不仅仅是戒律本身,更要消解的是所谓的“禁忌”。

古代文学中的僧尼犯戒:尼姑假扮和尚外出,勾引书生最后二人成亲

僧尼犯戒这一话题,古人因为“禁忌”将其作为猎奇的元素,吸引大众的眼球,实则却又是深信戒律,所以让犯戒的僧尼得到惩罚。

到近代,作家开始质疑戒律,主要描写僧人在戒律和人性欲望之中的挣扎,肯定了人性,质疑了戒律,但是依旧将背叛戒律变成了一种禁忌。

直到汪曾祺,他开始消解禁忌,将古代猎奇的元素完全铺陈开来,大大方方地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在他的笔下,和尚是普通人,有着最普通的人性,他为和尚卸下了戒律的枷锁,这个枷锁不仅是表面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中国文人写僧尼犯戒这一话题早已有之,但是每个阶段写的目的不尽相同,其实僧人犯戒的文学写作就是一部消解“僧尼神圣身份”的过程。

僧尼的“恋世”本来就是由人性出发,被人们加上猎奇的色彩,直到汪曾祺才完成了人性的回归。

不仅是僧尼犯戒,所有非主流的情感都是如此,等到什么时候人们彻底消解了“禁忌”所带来的枷锁,真正的平等才开始。


文后话: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只是听到了一首《孽海记》的歌曲深有感触,其实僧尼犯戒、同性相恋这些都一样,都需要经过一样的过程,现今人们可能并不封建,会开始接受这些“禁忌”之恋,可是这种接受是一种“社会包容同情”还是真正平等相待,消解了身份所带来的禁忌,肯定不同群体人性之本,这是值得每个人都去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献:

《初刻拍案惊奇》

《思凡》

《鸠摩罗什》 施蛰存

《受戒》《鹿井丹泉》 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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