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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批红楼 | 第四十四回 (下)

 城北十五里666 2020-03-02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接上)

原来平儿早被李纨拉入大观园去了。荷香:是李纨拉走平儿。平儿哭得哽咽难(抬)[抑]。陆离:万千委屈,却连大哭一场都不能。:平儿可怜。素约:处处为凤姐着想,仍然挨凤姐的打。宝钗劝道:“你是个明白人,素日凤丫头何等待你,今儿不过他多吃一口酒。他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倒拿别人出气不成?别人又笑话他吃醉了。你只管这会子委曲,素日你的好处,岂不都是假的了?”荷香:宝钗之劝,完全在讲“理”,对凤姐的错,平儿的冤一字不提,反倒为凤姐说好话,批评平儿。这是冰冷的理性劝说。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说了贾母的话。平儿自觉面上有了光辉,乔治桑:给点阳光就灿烂。方才渐渐的好了,荷香:还是贾母情理并济的劝有效。也不往前头来。宝钗等歇息了一回,方来看贾母凤姐。静绿:吃醋这等夫妻故事,小姐们不能参与,躲出去才是正经。

  宝玉便让平儿到怡红院中来。袭人忙接着,笑道:“我先原要让你的,只因大奶奶和姑娘们静绿:补出当时热闹。都让你,我就不好让的了。”平儿也陪笑说:“多谢。”因又说道:“好好儿的从那里说起,无缘无故白受了一场气。”袭人笑道:“二奶奶素日待你好,这不过是一时气急了。”荷香:袭人之劝类宝钗,只说凤姐的好,为凤姐开脱。平儿道:“二奶奶倒没说的,只是那淫妇治的我,他又偏拿我凑趣,况还有我们那糊涂爷倒打我。”说着便又委曲,禁不住落泪。宝玉忙劝道:“好姐姐,别伤心,我替他两个赔不是罢。”平儿笑道:“与你什么相干?”宝玉笑道:“我们弟兄姊妹都一样。他们得罪了人,我替他赔个不是也是应该的。”荷香:宝玉之劝,无需论对错好坏,只要平儿消气,自己可以替别人给平儿赔不是。情感永远比道理重要得多。又道:“可惜这新衣裳也沾了,这里有你花妹妹的衣裳,何不换了下来,拿些烧酒喷了熨一熨。把头也另梳一梳,洗洗脸。”静绿:新衣裳和头发,必得从宝玉眼中看来。一面说,一面便吩咐了小丫头子们舀洗脸水,烧熨斗来。

平儿素习只闻人说宝玉专能和女孩儿们接交;宝玉素日因平儿是贾琏的爱妾,又是凤姐儿的心腹,故不肯和他厮近,因不能尽心,也常为恨事。静绿:爱慕怜护四个层次,宝玉视众女孩子为自己一生事业。平儿今见他这般,心中也暗暗的敁敠:果然话不虚传,色色想的周到。又见袭人特特的开了箱子,拿出两件不大穿的衣裳来与他换,便赶忙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忙去洗了脸。宝玉一旁笑劝道:“姐姐还该擦上些脂粉,不然倒像是和凤姐姐赌气子似的。况且又是他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又打发了人来安慰你。”平儿听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见粉。宝玉忙走至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磁盒揭开,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递与平儿。又笑向他道:“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荷香:紫茉莉,俗称地雷花。花籽黑圆像个小地雷,内有白色粉末。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

紫茉莉

平儿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静绿:四字妙。四样俱美,摊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肌肤,不似别的粉青重涩滞。然后看见胭脂也不是成张的,却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宝玉笑道:“那市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薄。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荷香:胭脂,多用来自西域的红蓝花制成。红蓝花含红色与黄色两种色素,需淘漉尽黄汁,剩下红汁。“再以丝绵薄片浸到其中,然后将染红的丝绵晒干。”(---孟晖《花间十六声》)就成了成张的胭脂。而宝玉这里的胭脂,则是用花露蒸叠成膏,更讲究了。】【乔治桑:果然美味,怪道宝玉爱吃。】【静绿:宝玉是化妆品大师。

红蓝花

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打颊腮了。”静绿:实践出真知。平日没少为众女孩子调脂弄粉。平儿依言妆饰,果见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静绿:八字可爱。】【素约:八字正是胭脂特点,文中有此八字的都是暗指向胭脂。。宝玉又将盆内的一枝并蒂秋蕙乔治桑:是夫妻蕙。用竹剪刀撷了下来,与他簪在鬓上。忽见李纨打发丫头来唤他,方忙忙的去了宝玉因自来从未在平儿前尽过心,——且平儿又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陆离:平儿当得如此评价!比不得那起俗蠢拙物——深为恨怨。今日是金钏儿的生日,故一日不乐静绿:此处方明白点出。。不想落后闹出这件事来,竟得在平儿前稍尽片心,亦今生意中不想之乐也。因歪在床上,心内怡然自得。忽又思及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又思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涂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静绿:黛玉是宝玉心中永远的关键词。看到宝钗形容,想到的是“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看到红麝串,想到的是戴到黛玉腕上如何如何“这个膀子若长在林姑娘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我没福。”这里想到薄命,第一出现的联想词还是黛玉。】【喜石:有情人眼中,世上任何风儿,不管转了几个弯,总会吹到心头那人身上。想到此间,便又伤感起来,不觉洒然泪下。因见袭人等不在房内,尽力落了几点痛泪。陆离:能为金钏、平儿落泪。爱惜清雅女儿,如宝玉者千古能有几人?】【荷香:真正怜惜平儿的是宝玉。】【静绿:为平儿、为黛玉、为金钏。复起身,又见方才的衣裳上喷的酒已半干,便拿熨斗熨了叠好;见他的手帕子忘去,上面犹有泪渍,又拿至脸盆中洗了晾上。喜石:无人处所为,方尽情、显真心。又喜又悲,闷了一回,也往稻香村来,说一回闲话,掌灯后方散。秉蘭: 宝玉在平儿处尽心,在香菱处尽意,皆飞来之笔。见其情情也。然唯心中无邪,方可如理如法,一尘不染。

  平儿就在李纨处歇了一夜,凤姐儿只跟着贾母。贾琏晚间归房,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只得胡乱睡了一夜。次日醒了,想昨日之事,大没意思,后悔不来。陆离:也觉丢人啦。邢夫人记挂着昨日贾琏醉了,忙一早过来,叫了贾琏过贾母这边来。静绿:难得见邢夫人尽母亲的责任。贾琏只得忍愧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贾母问他:“怎么了?”静绿:老太太问的有趣。贾琏忙陪笑说:“昨儿原是吃了酒,惊了老太太的驾了,今儿来领罪。”贾母啐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成日家说嘴,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唬得可怜。荷香:贾母被凤姐骗了。要不是我,你要伤了他的命,这会子怎么样?”贾琏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辩,只认不是。贾母又道:“那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胎子?你还不足!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为这起淫妇打老婆,又打屋里的人素约:平儿是屋里人。,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若你眼睛里有我,你起来,我饶了你,乖乖的替你媳妇赔个不是,拉了他家去,我就喜欢了。:明是训,实是纵。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受你的跪。”静绿:老太太惯常喜欢偷换概念,把自己偷换变成对立一方,让敌手无法招架。这里对立的本来是贾琏和凤姐,老太太换成自己和贾琏,宝玉挨打时候,对立的是贾政和宝玉,老太太也给偷换成自己和贾政,贾政立刻溃不成军。贾琏听如此说,又见凤姐儿站在那边,也不盛妆,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黄黄脸儿,比往常更觉可怜可爱。陆离:现在贾琏对凤姐,还是有感情的。在贾琏眼里,憔悴比逞强可爱。想着:“不如赔了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讨老太太的喜欢了。”想毕,便笑道:“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依,只是越发纵了他了。”贾母笑道:“胡说!我知道他最有礼的,再不会冲撞人。他日后得罪了你,我自然也作主,叫你降伏就是了。”

  贾琏听说,爬起来,便与凤姐儿作了一个揖,笑道:“原来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过我罢。”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贾母笑道:“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说着,又命人去叫了平儿来,命凤姐儿和贾琏两个安慰平儿。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一说,便赶上来说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赔了不是不算外,还替你奶奶赔个不是。”说着,也作了一个揖,引的静绿:我颇喜欢这两个字,因果清晰,似凤姐说了两次的“一条藤”,风吹藤动铜铃动,风停藤停铜铃停。贾母笑了,凤姐儿也笑了。贾母又命凤姐儿来安慰他。平儿忙走上来给凤姐儿磕头,说:“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气,是我该死。”凤姐儿正自愧悔昨日酒吃多了,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来,为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脸。今反见他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难得凤姐动真情。平儿道:“我伏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弹我一指甲。就是昨儿打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淫妇治的,怨不得奶奶生气。”说着,也滴下泪来了。:以凤姐之强,平儿之贤,尚有不得已之事,不得已之情。况他人乎?贾母便命人:“将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事,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

  三个人从新给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头。老嬷嬷答应了,送他三人回去。至房中,凤姐儿见无人,方说道:“我怎么像个阎王,又像夜叉?那淫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淫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来过这日子?”说着又哭了。贾琏道:“你还不足?你细想想,昨儿谁的不是多?陆离:主要就在于男权社会允许如此。贾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大错。今儿当着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你也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叨叨,难道还叫我替你跪下才罢?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静绿:与尤氏的话对看。说的凤姐儿无言可对,平儿“嗤”的一声又笑了。贾琏也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没法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媳妇来回说:“鲍二媳妇吊死了。”乔治桑:偏又闲中又生事。】【静绿:人命事件慢慢积累。贾琏凤姐儿都吃了一惊。凤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荷香:凤姐本色立显。一时,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悄回凤姐道:“鲍二媳妇吊死了,他娘家的亲戚要告呢。”凤姐儿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众人劝了他们,又威吓了一阵,又许了他几个钱,也就依了。”凤姐儿道:“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许劝他,也不用震吓他,只管让他告去。告不成倒问他个‘以尸讹诈’!”林之孝家的正在为难,见贾琏和他使眼色儿,心下明白,便出来等着。贾琏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么样。”凤姐儿道:“不许给他钱。”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贾琏生恐有变,又命人去和王子腾说,将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几名来,帮着办丧事。静绿:以势压人。那些人见了如此,纵要复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气吞声罢了。贾琏又命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年账上,分别添补开销过去。又梯己给鲍二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贾琏,不在话下。荷香:在贾府,天大的事,关系与银两总能摆平。静绿:前些年,有部电视剧《大宅门》,里面的二奶奶不也是地大的事件,天大的银子。

  里面凤姐心中虽不安,面上只管佯不理论。静绿:色厉内荏,才能容忍贾琏出去做鬼处理。,因房中无人,便拉平儿笑道:“我昨儿灌丧了酒了,你别愤怨,打了那里,让我瞧瞧。”陆离:凤姐也知道委屈了平儿。平儿是她的助手联盟,主仆多年,也有一定的姐妹情。平儿道:“也没打重。”只听得说,奶奶姑娘都进来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①“洒然”,诸本均同。今人或校改为“潸然”。

②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此语仅底本和甲辰本有,当是批语混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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