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三中的老师天生有一种苦中作乐的因子,都有一种精神、情怀。这与当今物欲横流、日益世俗、市场法则扫荡一切是格格不入的。很庆幸,更感谢那个纯洁的时代,奋斗的时代。更感激三中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有一群甘于奉献、孜孜不倦的老师,他们用生命诠释“传道授业解惑”的师道,塑造了三中价值、三中精神,创造了“三中现象”。帮助我们从狮子山上启航,云帆高挂,走出乡村,走向远方。在我们心底播下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和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种子。这是我们青春的底色,精神的基因。
民国时清华大学的老校长梅贻琦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大学是这样,中学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老“三中”之所以声名鹊起,人才辈出,不就是有一群优秀老师支撑起那时“三中”那一片天空吗?那是三中的蓝天白云,阳光雨露,沐浴着莘莘学子茁壮成长。一根教鞭传知识,两支粉笔写春秋,满腔热血做奉献,蜡烛成灰泪始干。这里走出了一位位一中校长,侯瑜生、刘冠群、周邦全,二中校长的李凤尘、曹仁苇,三中校长何福汉。孕育了一大批名师。
语文老师周邦全、陈石林,他们俩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郴州师专中文系科班出身。刚恢复高考那几届大学生,没有几把刷子,是不可能在躬耕陇亩多年没怎么复习就能够考上大学的,他们大多数人生阅历丰富,知识扎实。周帮全老师,讲课教学有板有眼,系统专业规范,尤其注重知识点的全覆盖,强调扎实打基础,考试效果明显。陈石林老师则是另外一种风格,讲课生动活泼,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融入其境,肢体语言丰富,摇头摆尾的,让人流连忘返。
文理分科后我到了24班,教室就和陈石林老师的宿舍隔壁,每每下晚自习后,都会到陈老师宿舍天南海北胡吹一通,才兴味犹存恋恋不舍地回宿舍睡觉。高考前夕一晚,下自习后我又在陈老师那胡吹,一时兴起请陈老师预测,我们班最好的能考到哪里去?陈老师想了半天,犹豫再三,似乎还照顾了面子说,郴州师专吧。他万万没想到,我们那届,郴州师专倒是没有一个,零陵师专一下考了四个,还考了一个重点大学。一个职业中学,学果树栽培,考出这样的成绩,有点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后话。
高考后估分,那年预测本科线是495分,我很认真地估了518分,报给元生老师,他根本就不相信,不肯接。还说,不要好嬉,回去认真估。他认为我数学最后那道13分的题,通项公式没化简,要扣分。我却认为,根据数列求通项公式,再求极限,两问连起来,一步都没有少,不应该扣分。也许真如周老师所说,是扣分了,不然不知道我是哪里丢了3分。后来听谭兴录说他那年数学拿了120分,替周老师争了光。
很多同学都要感谢元生老师,我则更加,他数学教得好,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元生老师开始学历并不高,中师毕业,再到郴州师专数学系进修,回来后毛遂自荐带我们文科数学,虽然说初次带高三,但他有备而来,教新课,搞复习,有条不紊,步步推进,各种题型分门别类,高考知识点和出题规律把握得非常准确。
针对不同学生安排不同的教学方案。很早时元生老师就找我谈,说文科生要考本科,数学不好肯定不行,必须补上跛脚。给我们开小灶,每天一套题,一周一本,每月一本,覆盖了所有考点所有题型。我的数学就真的上去了。尤其让人惊奇的是,高考数学的前夜,元生老师如遇神助,突然召集同学们讲题,用归纳法求数列的通项公式。和高考最后那套题几乎一模一样,13分,最难的,120分的总分,好几个分数段呢。可惜那晚我并没有认真听,我用归纳法,开始没做出来,准备放弃,后来看反正还有时间,又来做,突然茅塞顿开,写出了通项公式,化简,求极限,写完最后的一笔,正好考试铃响。那年我们文科班高考数学100分以上的四五个,还有一个满分。周老师的第一炮打得好响,接着带高三,又考出了几个重点大学,江湖地位就定了,调到一中去了。后来又去省教育学院读书进修,道行更加深了。
调一中的还有物理老师李泽中,泽中老师讲课声音特别响亮,几乎整个校园里都可以听到他的讲课声。泽中老师有几句名言,不分文理科都知道,至今是开心笑料。泽中老师喜欢提问,每当学生答不出很简单的问题时,他就会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骂,爱生心切、恨铁不成钢之意溢于言表。我是文科生,没有亲身领略泽中老师的课堂风采,也是一个遗憾。
还有侯廉春老师,他教政治,更是辉煌传奇,连续几年猜准了高考政治论述题,那可是难于上青天的事,但侯老师如囊中取物。侯老师还有一个独门绝技,他上课,从不带课本备课本,只带几支粉笔,一口气讲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下课。话音与下课铃齐飞,不会早一字也不晚一个字,课中从无犹豫、迟疑和停顿。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拍案叫绝。
英语老师段文明对我和彭飞说过的一句话,现在还在耳边响起。高考后漫长的等待中,一天中午,百无聊赖,坐卧不安。突然听有人说高考出成绩了,教育局出了红榜,三中有个上了重点线,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队里的。我高考改了名字,他们不知道。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一骨碌跳下床,叫上同街的彭飞,一口气地往三中赶,那时班车少,我们就爬货车,赶到二十多里外的三中看成绩。整个校园很安静,没几个人。段文明老师在守校,高考成绩在他那里。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成绩是手记的,一路排下来,只有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标明了考号,我们凭记忆按照每个同学的座位号,排下来确认自己的成绩。一个五百多分,一个接近五百分,上线了应该没问题了。段老师给让我们喝粥,郑重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再爬车了,现在的命值钱了。当时听了很高兴,现在想起好心酸,一个高考,像一道鸿沟一样。也像一把刀子,在一代学子心上一刀一刀划过去。
教地理的是何思源老师,教历史的是黄宗光老师。黄宗光老师上课基本上是照本宣科,教我们答题,一个总法子,就是把所有能记得的知识点都写上去,如果是他改卷,他一定会给高分,可高考评分好像不是这样的。黄老师那时候白天教书,晚上还要到山里背树,给屋里盖房子,菜都是吃五分钱一餐的,最便宜的。有时候下决心要打个牙祭,放纵自己享受一下,还要给自己鼓励打气说,吃点好的唊(语气词),不要起了房子冇命住。
如今,在老三中人的心底,母校早已是一个记忆了,也已化为了一个符号,一个灵魂,一种价值,一种力量,一种精神,永远耸立在我们的心中,历史的深处。那是我们记忆的底版,精神的基因,动力的源泉,骄傲的母本。母校在我们的情怀中播下一颗颗种子,早就在我们心灵的沃土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发芽,生长,传承,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