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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市||馆藏青铜器全形拓及题跋

 来来永胜 2020-03-08
战国 人物龙凤帛画
  
除了文字(文献)的复制传播之外,图像的复制和传播亦是中华文明承传和传播的重要方式。后汉蔡邕书《熹平石经》及魏《正始三体石经》,一经刻石,立于鸿都门学,当时观者如堵,车水马龙,巷陌填塞。借助于纸张的发明与广泛应用,新兴的拓墨技术迅速发展起来了。这是第一次真正的复制传播技术的“革命”,比版刻印刷术发明还要早许多年。


唐 冯承素摹《兰亭序》
 

唐 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局部)

东汉 《熹平石经·尚书残石》(局部)


自汉代碑刻以后,墨拓复制技术初起于汉魏、大盛于隋唐,而以宋为大成,至元明清历久不衰。今日传世拓本以宋拓最为名贵,即明证。墨拓复制技术本质上复制的是图形,重在“字象”。北宋始有金石学,欧阳修、赵明诚以下,宋元明清人对于古物如石碑、摩崖、刻帖的文字复制,自然是沿用平面墨拓古法;但千姿百态的“金”即青铜器的器形如何保存与传播?宋人是以白描勾线画法为之。这从许多宋代金石学图谱如宋徽宗时《宣和博古图》、吕大临《考古图》等中皆可见出。青铜器之铭文可以直接用墨拓平面取形,而立体的器形却只能间接绘制。


宋拓《淳化阁帖》(局部)



《宣和博古图》周仲仲驹敦(簋)
 
以乾嘉之际的阮元嗜金石考据为契机,对于器物取形之直接取于墨拓,学术界遂有了一个崭新的突破,全角拓应运而生。“全角拓”亦称“全形拓”,近代金石学大家容庚《商周彝器通考》第十章《拓墨》明确指出,彝器“全角拓”始于嘉兴马起凤。马起凤自己在一汉洗全角拓上有跋云:“汉洗,戊午六月十八日,傅岩马起凤并记。”是年为嘉庆三年(1798年)。又徐康《前尘梦影录》竟有记载早期活动甚详:“吴门椎拓金石,向不解作全角。迨道光初年浙禾马傅岩能之。六舟得其传授,曾在玉佛龛为阮文达公作《百岁图》,先以六尺匹巨幅外廓草书一大寿字,再取金石百种椎拓,或一角、或上或下、皆以不见全体,着纸须时干时湿,易至五六次始得蒇事。装池既成,携至邗江,文达公极赏之,酬以百金;更令人镌一石印曰‘金石僧’赠之。”
 

六舟百岁图(局部)

 
嘉道之降,阮元、张廷济、六舟和尚、吴子宓、刘喜海、吴平斋彬彬秩秩,均为一时之选,又皆嗜青铜彝器收藏鉴定,于此“全角拓”亦极称痴迷。但赖马起凤有倡导之功,六舟僧发扬光大之,遂成一代金石学术时尚。

 

陈介祺拓 噩侯驭方鼎
 
此后的关键人物,则是金石学大师级巨匠簠斋陈介祺,他是将全角拓引向专业化的第一代功臣。基于清代中期青铜器大量出土,私家的青铜彝器收藏成一种崭新时尚。陈介祺在光绪初,因自家青铜器收藏宏富,海内首屈一指,遂下决心要以传统墨拓方式来解决青铜彝器整体器形的传拓问题。经过反复尝试,陈介祺采取了“分纸拓”法:将青铜器的器身、器耳、器腹、器足各种不同部位的不同纹饰,包括铭文,均分解为局部缜密拓出,再依事先画出的器形图拼合成整器。这种技法因为可以精耕细作又化整为零,有如宋碑书法中的“百衲碑”,可以最逼真地表现出每一件青铜彝器的完整外观和细节姿态。

陈介祺旧藏《毛公鼎》

 
传世陈氏“全角拓”的代表作首推他所藏《毛公鼎》大轴。在西方摄影照相技术和珂罗版印刷技术大规模传入中国之前,陈介祺青铜器“全角拓”的成就堪称千古未有。以金石学大家巨匠的立场,倡一代风气,还形成一个全新的“全角拓”“器物拓”,陈介祺有开宗立派之功。阮元、张廷济无此构思,马起凤虽首倡而无此影响力,六舟僧又无此精研与成熟,一代风流,聚于陈簠斋一身是也。

 

周希丁精拓 铜鼓
 

晚清、民国时期专攻“全角拓”者,有周希丁、马子云、傅大卣,可称是当时全角传拓较为杰出之代表。三人互相差十岁左右,皆入民国,可称又构成一个“全角拓”的全盛历史时期。他们前赴后继,又把此道推进了一步:从“分纸拓”发展为“整纸拓”,而且在精度和完整度方面更上层楼。加之三人皆学过西洋素描透视之法,所拓造型更为精审,其立体逼真之处,恐陈介祺一代大师亦未能专美于前。但世替时移,他们与陈介祺也有不同:陈介祺研究“全角拓”,一是取材皆出自家私藏,重鼎大器均集于簠斋;二是以私藏试验,纯出兴趣而并无以技谋生之心。但周希丁、马子云、傅大卣均以拓技走天下,又都出身于琉璃厂古董文物铺,周有“古光阁”、马有“庆云堂”、傅大卣更为周希丁之关门弟子,是以“全角拓”之绝技而谋食者,所依赖的是琉璃厂市肆进出无数的古玩文物如钟鼎彝器、甲骨玉石、印章铜镜、砚铭造像、瓦当宫砖,范围极其丰富而广泛。闻周希丁曾入故宫宝藴楼对内府收藏青铜器一展拓墨絶技;马子云更是驰名天下,还于1947年被故宫博物院院长、西泠印社社长马衡以专家身份延请其入宫,整理传拓皇家所藏青铜大器,在故宫保存了“全角拓”极珍贵的金石学一脉香火。此外,与一般拓碑工匠不同,周希丁著有《古器物传拓术》,马子云著有《金石传拓技法》《石刻见闻録》《碑帖鉴定浅说》,以一技之絶而能著书立说,俾使斯文不坠,这正是周、马、傅三人不同凡响之所在。



铭三集古拓本四条屏
 

李学勤先生有一段话十分精辟,他指出,“全角拓”在民国时期曾风靡一时,这门已经絶迹了四五十年的艺术,在今天得以重生,实在是难能可贵又出人意外。前辈目光如炬,以此视西泠印社在“重振金石学”旗帜下重倡“全角拓”并蔚为风气,岂得谓“好事”也耶?在今后形成一种金石学独有的创作形式——过去我们认定金石学是破砖乱瓦残石断碑的古旧之学,但现在经过有序提倡,也许会产生艺术与学术、古书法遗迹与今人墨书、古铸刻与今挥写等多重对比的新创作风采。
 

颂簋全形拓 国家图书馆藏


 

阮元跋 颂簋

 

吴昌硕、褚德彝跋 齐侯壶

王国维跋 侯氏𦉜
 

学者曾提出题跋有四要素,即一、古文字碑帖知识,二、美术史考证功夫,三、优雅的书风,四、“视觉形式的配置能力”,以题跋四要素的理论原则界定来衡量古代先贤的青铜器全角拓的题跋手迹,可谓精彩纷呈,触处成妙。

大盂鼎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要认识全角拓,当然要加深对于青铜器的认识,故此研究其各种制作工艺,还需要拥有古器物学知识和古代礼制知识,还需要精通古文字。以此为我们研究青铜彝器器形并进行再创造提供最可靠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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