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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汉尧 贾母提出“攒金庆寿”，一是为了表彰王熙凤当家理事的功劳，“难为她一年到头辛苦”。二是为了学小户人家凑分子办事，变着法儿取乐，让“大家好生乐一日”。为了让凤姐真真得到休息，贾母还特意请来了宁国府当家媳妇尤氏，具体操办。正如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一样，尤氏在操办凤姐生日宴的过程中，也真真体现了宁国府当家奶奶的理家才干。在“攒金庆寿”过程中，曹雪芹集中描写了宁、荣二府当家奶奶的不同。下面就此作一些分析，请各位指正。 贾母提议为凤姐“攒金庆寿”，众人没有不服的，上上下下欣然应诺，都过来凑分子，“没顿饭的工夫，老的，少的，上的，下的，乌压压挤了一屋子”，一下子就凑了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刘姥姥说二十两银子够我们一家人过一年的生活呢！可想贾府生活何等奢靡。贾母曾经独资二十两银子，为薛宝钗过生日，这一次贾母为凤姐“攒金庆寿”何等气派！这次活动不仅蠲资硕丰，而且涉及面极广，贾母薛姨妈每人二十两，邢夫了王夫人每人十六两，众位姊妹媳妇都有出资，赖妈妈等有体面的仆妇们也多少表达了心意。可以说，“攒金庆寿”让凤姐风光无限，她应该心满意足了，然而，王熙凤依然不满足，居然连赵姨娘、周姨娘也不放过。凤姐又笑道：
于是，她们每位也被逼出了二两。足见凤姐贪心，也足见凤姐狠心。平时，凤姐就瞧不起赵姨娘，一有机会就训斥她，有一次赵姨娘教训儿子贾环，王熙凤马上指责道：“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还有一次贾环故意将一盏油汪汪的蜡灯推向宝玉，便要用热油烫瞎宝玉的眼睛，王夫人又气又急，王熙凤忙又说道：“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盘。赵姨娘时常也该教导教导他。”一语提醒王夫人，便把赵姨娘叫来骂了一通。可见，凤姐对待赵姨娘总是为我所用，有恃强凌弱之嫌，难怪赵姨娘对凤姐常怀嫉妒之心，终至魇魔法欲置凤姐于死地。 今天“攒金庆寿”有如此之众积如此多钱，凤姐又将两位姨娘硬拉出来，的确不地道。但是，尤氏的表现却与凤姐不同。她严厉地批评了凤姐：
尤氏不仅指责凤姐贪得无厌，而且明确指出了两位姨娘是“苦瓠子”。第二天，尤氏专程将份子钱还给她们，她二人那里敢接，尤氏道：“你们可怜见的，那里有这些闲钱，凤丫头便知道了，有我应着呢！”二人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了。尤氏把平儿的份子钱也当着凤姐退了，并对平儿说，“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来棺材里使去。”脂砚斋有评，“尤氏亦可谓有才矣，说有德比阿凤高十倍。”可以说，通过“攒金庆寿”，我们可以看出凤姐与尤氏的不同，一个恃强凌弱，一个悲天悯人。 王熙凤在贾府里能稳坐管家奶奶之位，其中主要手段之一，靠的就是逢迎拍马，她无论是当家理事，还是吃喝玩乐，处处都以贾母是听。王熙凤效戏彩斑衣的确用心良苦，贾母亏她一路笑的也心里痛快。老祖宗痛快了，何人还能憾动她当家奶奶的地位呢？难怪那么多人评论她为“奸雄”。她深知最高统帅“一把手”信任你了，还怕你不得升迁重用，高俅不是得到了皇帝信任而发身的吗？ 凤姐是大房邢夫人的媳妇，是二房王夫人的内侄女儿。而贾府最高统帅是贾母，贾母因为年高，许多事情不可能再亲历亲为了，索性提前退休委托王夫人理家。而王夫人一心好佛，年近五旬，加之贾府事务繁多，于是王夫人请凤姐当助手。所以，凤姐在贾府里当家管事，上有贾母王夫人管着，归根结底还是替贾母当家，贾母才是真真的“一把手”，“太上皇”，凤姐不过是位操刀手而矣。正是因为把握了这个关键所在，王熙凤便一味拍贾母马屁，可以说凤姐是举世无双的马屁高手，绝大部分情况是拍的贾母高兴，其他人也开心。但是“攒金庆寿”的今天，凤姐马屁拍的有点过头了，可能是贾母高兴其他人并不开心。 贾母可怜李纨“寡妇失业”要替李纨出份子钱，凤姐为了讨好贾母，也为了在众人面前充好人，答应帮贾母替李纨出钱，为了更进一步减轻贾母的负担，凤姐儿又笑道：
凤姐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把宝玉黛玉交给两位太太一人帮出一位，这样才算公道了。看起来凤姐是打着公道的旗号，实质上是全心全意为贾母着想，甚至不惜得罪自己的婆婆和姑妈。所心贾母非常高兴，连忙笑道：”到底是我的凤姐儿向着我。说是狠是，要不是你，我叫他们又哄了去了。“凤姐逢迎拍马的目的达到了，贾母高兴了。但是凤姐的这次拍马是以牺牲邢王二位夫人的利益换来的，虽然二位夫人不敢当面直言发怒，但颇有体面的赖大妈妈，连忙站起来笑道：
难怪后来邢夫人，故意寻找嫌隙，公开羞辱打击王熙凤，不能说与此没有关系！ 尤氏商量凤姐如何办生日宴会，凤姐儿道：“你只看着老太太的眼色行事就完了。”这是凤姐的名言，也是凤姐行为的准则。因此，她才会不顾一切地逢迎贾母。但是，尤氏的处理方式与凤姐完全不同，她也知道必须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办事，尽量使老太太开心，但是她绝对不会当面，尤其是不会当众拍马逢迎，而是就如何操办的一切细节，背底里与凤姐、鸳鸯商量，因为凤姐鸳鸯对老太太的习惯爱好是最了解的，所以，在“攒金庆寿”中凤姐与尤氏表现截然不同，一个是逢迎拍马过度，一个是有理有节办事。 尤氏这次操办凤姐的生日宴，可以说是上上下下都满意。凤姐在“攒金庆寿”中，因为贾母的宠爱，有点过度得意，有点自我膨胀，尤氏能够冷静观察，善意劝她：“你瞧她兴的这个样儿，我劝你收着些儿好，太满了就要泼出来了”。尤氏一语成谶，凤姐乐极生悲，“攒金庆寿”热闹非凡，贾琏却忙里偷闲，与鲍二家的鬼混，奸夫淫妇还在商量着，“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凤姐虽然依恃贾母的宠爱，强迫贾琏当众跟凤姐赔礼道歉，终于是丢人现眼出尽洋相。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时，凤姐杀伐决断何等风光，当时，宁国府当家奶奶尤氏装病卧床不理家事，是因为自己老公贾珍与媳妇秦氏“爬灰”，“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自己有何颜面抛头露面呢。事实求是地讲，尤氏的确不会规劝自己的丈夫，致使贾珍为非作歹达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柳湘莲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连自家妹妹贾惜春都要与他们划清界限。“攒金庆寿”时，曹雪芹把尤氏和凤姐颠倒过来写。这次是尤氏帮忙理事，虽然没有凤姐的场面大，也是热闹非凡，井井有条。而贾母为了让凤姐真真地快乐一天，让她尽情享乐专心吃酒，凤姐也是和尤氏当时一样，没有具体理事，但是自己的老公竟然与仆人的老婆通奸。与尤氏沉默处理的方式绝然不同的是，凤姐大闹大骂，使鲍二家的含羞上吊而死。她甚至大打出手，最后逼迫丈夫赔理道歉。后来，贾琏偷娶尤二姐，凤姐醋性大发，苦心设计害死尤二姐。可以说通过“协理宁国府”和帮忙“攒金庆寿”这两个活动，充分显示了凤姐和尤氏的才干，也反映了两个人对丈夫出轨行为的不同处理方式。尤氏是一味迁就，不敢规劝更不敢管理，致使贾珍一步步堕落。凤姐是毫不迁就，严管重压，其实还是没有能管住贾琏，他依然是“成日家偷鸡戏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甚至到后来激起贾琏的反感和反抗，“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脂砚斋评尤氏：“惜乎不能劝夫治家”，尤氏不能劝，凤姐能劝又有何用呢？还不是“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最终都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协理宁国府”和“攒金庆寿”都是请对方管家奶奶过来协理家务，然而曹雪芹写来并不累赘重复，却是别开生面颇具魅力，更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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