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根据大约十几个刑事案件中，笔者在看守所会见过程中的片段见闻拼凑而来，请不要对号入座，也请不要过分解读。 笔者希望本文对于看守所内生态的透视，能让正在犯罪，或将要犯罪的人，三思而行，珍惜当下。 看守所，羁押依法被逮捕、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的机关。 就是比如当你犯了事儿，被抓走了，法院没有宣判前，一般情况下都关在这个地方，一般都在你所在市、县（区）的偏远郊区。 壹  回想自己刚做律师那会儿，每次去看守所会见犯罪嫌疑人都觉得看守所里阴气森森，不仅不愿意长待，家里人迷信的还给我请了辟邪辟煞的神兽玉佩戴在身上。现在想想也还挺搞笑的。 随着做刑事案件越来越多，再到后来只做刑事案件，我在看守所待得时间也越来越长！ 给当事人讲解实体、程序法规需要大量时间。 给当事人核实证据、材料需要大量时间。 给当事人辅导开庭需要大量时间。 获取当事人的信任——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没有遗忘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愿意帮助他们，更是需要大量时间！ 可能这和很多律师的做法不太一样，特别是和“生活律师”不太一样。 但是只要时间允许，我都愿意多待会儿。不为别的，只想把工作做得再扎实点，想让他们内心更加有希望点。 因为他们心中那团火灭了，辩护工作可能就变得更难了。 也是因为待得时间久，相处的多，我听说了许许多多看守所的故事。 贰 通常情况下，嫌疑人在派出所没收了手机等通信设备后，签了《拘票》，就会被带往看守所了。 到了看守所，一般也是到房间里脱光了衣服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全部要拿出来寄存，衣服上的铁制品，带绳子的也都会被处理掉。为什么？怕你自残，也怕你残害别人。所以，近视镜当然也是不允许带进去的（近视眼很痛苦）。 进去之前，还会做一个简单的体检，拍个片子，看守所里面的驻所医师会询问是否有什么传染病或者重大疾病等。这些例行手续办完后，就被带去监室。 有这么个故事让我唏嘘不已！ 2019年我在山东某县办理一个“污染环境罪”的案子，正在看守所的律师接待大厅办理会见手续时，民警带来了一个男性嫌疑人。 在民警的训斥下，这个嫌疑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又在民警的训斥下蹦蹦跳跳了好几下，然后蹲在了律师接待大厅的角落里。 过了几分钟，看守所民警给了这个嫌疑人一身“黄马褂，黄马裤”，紧接着被电话叫来的医护人员带走做入所体检。 等我会见结束出来的时候…… 我问接待律师的民警：“咱们看守所新来的嫌疑人都这么处理吗？” 民警：“嗯。” 我：“这大厅里脱个精光，不合适吧，万一有女警官呢？” 民警的目光这时候从电脑显示屏移了过来，看着我说：“外地来的吧，咱们这就这样，女同志们都明白，一般都回避了，放心！我们可都是依法办事！” 我说：“哦？哦！依法……” 这个插曲，坦白来说对我的冲击不是有多大，而是格外的直接。 任凭你在社会上有多豪横，到了这，什么尊严、脸面、地位，都是昨日黄花。 叁 进了监室，就到了一个新“社会”。 监室里根据面积等因素不同，有的羁押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涉嫌什么罪名的都有。 一个河北保定的“组织卖淫罪”的案子，当事人大B告诉我，他所在的监室，中间有通道，两边是大通铺，两边都睡满了人。 “我一进监室，一个人就冲我跑来，对我喝声道：‘蹲下，说，谢谢管教！’” 吆喝的这个人，大B告诉我，是新上任的“头板”。 “看守所的一个一个监室，就像一个一个小社会，这几十个人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吃喝拉撒关在一起，你再能伪装，也会露出马脚。 这是个你拉屎冲水冲慢了都会被怼的地方。 你得会来事儿，情商得高！”大B说完，叹了口气。 大B告诉我：“第一天夜里，监室里面亮堂堂的，节能灯发出瘆人的白光，把封闭的监室照的很亮。就算这样，我也不敢脱裤子……” 他把上衣脱了，折叠在一起当枕头，他说：“在这个地方的第一夜，我以为会失眠，谁知道沾了枕头，很快就累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B还得“上规矩”，大B猜测所谓的“上规矩”可能就是揍他一顿吧。他说他看过梁山好汉被发配流放，到了地界儿都得先打一顿“杀威棒”！ 后来，他告诉我，这个监室是关押新人的，过一段还得转监室，转到老人待的的监室。关押新人的监室学习的内容就是干活，叠被子，修杯子，擦铺板，擦地板，擦铁栏杆，洗厕所等等一些每天必须去干的活。学的差不多了，就转到老油条监室了。 区别新人还是老人的重要标志除了监室不同，还有就是会不会背监规。 背会了监规才有资格吃饭的时候加往里加热水，才有资格看电视。 监室里面的电视，被装在监室最前面的中间，封闭起来的，小到如果是原声电影，字幕都看不到。 有一次听北京某个看守所的老A说：“最近在看《精英律师》，你们律师一个小时收费10万块钱啊，那么高啊！？看来你代理我这个案子真没多要，谢谢啊！”我……苦笑着没说什么！ 也许最近改看《决胜法庭》了吧。 后来又听大B说才知道，“上规矩”就是约谈问话——犯了什么事儿啊，进来有什么想法啊之类。 还会告诫你：“不管在里面关多久，都要把这里当成家，尿尿拉屎都要蹲着，尿尿脸朝外，拉屎脸朝内，拉屎的时候，一边拉屎一边自己用水冲。” 没有打“杀威棒”，总算是虚惊一场！ 肆 看守所里，可以想象得到吃的肯定不如在家可口。 根据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经济水平，不同的管理，伙食待遇也是不尽相同。 一次去河北衡水的一个看守所会见，结束的比较晚，赶上了晚饭点。一辆农村常用的架子车改造的“餐车”——两个轱辘，上边垂直方向安装着一根足足五六米长的木棍，木棍上系着五六个水桶，水桶里装着“刷锅水”一样，略带酸腐气味的稀稀拉拉的汤水，看着像是麸子和白菜叶子煮的汤。这就是晚餐的汤食了。 看到这一幕，我自己不禁感叹：“哎，千万别犯事儿，千万别进看守所啊！” 当然，一般情况下，也都是水煮白菜，水煮茄子，反正就是各种水煮吧，市场上什么菜便宜那就水煮什么菜。 这里一天三顿按时按点的吃饭，我的另外一个当事人说进去一年，反而胃疼病好了，应该是在外边饮食太不规律了。 伙食虽然差，看守所是能存钱购物的。 在石家庄某个看守所，老Z每次都不忘叮嘱我：“让家里给我在看守所账上存钱，看守所每个月划走点，这样我在里边我一天就能多个鸡蛋吃，打打牙祭。李律师，给我老婆说这个月记得给我上钱啊！” 当然，还有的看守所食每个月给在押人员在固定的日子“开大账”。 “开大帐”，就是看守所每个月一次，给在押人员提供购买生活必需品的机会。这一天是看守所在押人员每个月的节日，每个月每个人可以买几佰元的东西，有吃的有喝的有洗浴用品。 我问：“那只能挨着吗？” 小C接着说：“我很快就得转监室，我这一走借的吃食肯定还不上啊！所以没人借，没得买，就没得吃，只能挨着。” 看守所里面，一包方便面、一根烟就能衡量两个人的友谊。几乎没有人会和新瓜蛋子套近乎。 如果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就一文不值。
做刑辩的律师都知道，拘留37天内是有可能被取保候审的，所以基本上在这只有被宣布逮捕了，才享有了借东西吃的权利，因为这个时候你起码还有几个月才能出去，就不怕要账找不着人了。 这就是看守所生态，简单而粗暴！ 伍  在看守所里，日常活动除了吃饭、睡觉、放风、看电视之外，还有“坐板”。 严格的“坐板”就是学习板：脚与屁股在一个平面上，双脚与膝盖并拢，双手平行重叠放在膝盖上面。 据说还分为平板、立板、学习板、饭板等等，花样繁多。 别小看了这个坐板，从早上一起来就坐，坐到睡觉为止，坐的时候还不能动，明天起来接着坐。 有人说，这也没什么啊！有兴趣的可以体验一下，坐一二个小时试试看，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小C告诉我：“里面都是通铺，人挤人，不能平躺，只能侧身睡，这种铺一个晚上睡下来就全身疼。 升级版就是三折铺，被子打3折，这种铺位，可以正好平躺，然后两边会挨着旁边的人，最好的铺位就是一床被子对折，宽度有一米多，可以翻身，监室里面的头板或者资历老的可以睡两折铺。” 放风的地方叫风池，大概10平方米左右，四面是高墙，头顶是铁丝网，监室的人排队转转圈，就算是放风了。 通常，没有一间看守所会明确规定在押人员可以抽烟，因为这不单是烟的问题，还涉及火。 但是，对于有的看守所的在押人员来说也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所以，有的看守所放风就是大事，因为对被关押的烟民来说抽烟是大事。一天四支烟，上午两支下午两支。烟是存的钱买的。
北京某个看守所一个“职务侵占罪”案的当事人老F说：“在这里，最难熬的日子是前一个星期，不习惯啊！到了后面就习惯了，因为已经麻木了。” 看守所嘛，不是享福的地方。 陆 看守所墙头的铁篱笆，圈出了同一片蓝天下的不同世界。
墙外人唾手可得的自由，对于墙内人来说最是向往；家人的陪伴与关怀更是世间至宝。 珍惜身边一切，切莫行差踏错。 作为刑辩律师，我亦在路上为自由和权利奔走、呐喊、奋斗。 END 文字：靖宇 排版：sissi 校对：葡萄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