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北方专栏 | 张国立 | 咸阳是故乡

 香落尘外 2020-03-14

文:张国立 / 图:堆糖

咸阳是故乡 

秋天的塬上到处是低矮的酸甜的酸枣和缤纷的野花,有着长尾巴的绿油油的蝈蝈蹦来蹦去;街上卖的油茶一毛钱一大碗,里面放着豆腐皮、花生仁、海带丝等,冒着热气,香醇可口;微辣饸饹面的美味至今也忘不了……年届古稀的母亲闲暇时总爱念叨着这些。

母亲出生在陕西省咸阳市。她在咸阳度过了难忘的少年时期,在那里出生,在那里上小学,在那里慢慢长大。母亲十二岁时,姥爷带着全家人回到了河南老家,从此,母亲再没回过咸阳。幼年的经历成了她念念不忘的过往,永远地留在记忆的深处。以至于母亲每讲起咸阳,讲起童年往事,讲起老邻居,总会伴随着轻轻的叹息。

01

一    

1950年,陕西刚刚解放时,母亲出生在咸阳市的一所窑洞里,那是一座清代的石窑,石窑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据姥姥讲,母亲刚会说话时,总是哭喊着说窑洞里有洋人,害怕得大哭,挣着身子要大人抱自己出去,不愿呆在窑洞里。不管白天晚上,只要不睡觉,都说是有可怕的洋人而哇哇大哭。姥爷虽不信迷信,但也感到很奇怪——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从没听说过“洋人”这个词语,怎么会说“有洋人”并且非常害怕呢?于是,过一段时间,姥爷和姥姥商量决定搬离这所让孩子害怕的窑洞。

姥爷一家搬进了一处用青砖建造的四合院里。四合院和那所清代窑洞毗邻,房主本来是一个叫吴水旺的人。吴水旺是河南长葛人,中等身材,平时大大咧咧,好朋好友,好吃好喝好赌。吴水旺的父亲会一手烧砖的手艺,当年在咸阳经营窑场,专门烧砖发了财,就在一处平地里盖了一所气势非凡的四合院,砖混结构,这在那个年代里是非常了不起的。吴水旺的父亲去世后,吴水旺没了约束,赌博欠了很多钱,每天,要赌债的人都挤满院子乱嚷嚷,吴水旺无奈,就决定卖掉四合院还债。姥爷用平时的积蓄买下了四合院。吴水旺夫妇暂时没地方住,姥爷就让他继续住在这套四合院内的两间房里。姥爷和吴水旺的性格相近,也是好朋好友,好吃好喝好赌的,二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四合院后面是一个小山坡,母亲和同龄孩子常常在小山坡上玩耍,慢慢爬上去,再从上面的斜坡慢慢滑下来。母亲记忆中的童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水旺媳妇长得很漂亮,高高的个子,身材苗条,性格开朗活泼。但是夫妇二人不能生育,没有孩子。过了几年,水旺夫妇抱养了一个女孩,叫巧云。巧云的妈妈生巧云时难产死了,年仅20岁。巧云的爸爸是个文化人,巧云妈死后,他又续娶了一个,于是就把巧云送给了没孩子的吴水旺夫妇。巧云聪明伶俐,长得漂亮可爱,水旺夫妇视如己出,对巧云疼爱有加。水旺夫妇后来又通过中间人,议定用几担麦子的价格买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身体瘦弱,水望媳妇又没有母乳喂养,没过多久,男孩夭折了。等到卖孩子的一对农民夫妇来跟吴水旺要卖娃钱时,吴水旺家里的钱却被他赌博输光了去。那对农民夫妇哭哭啼啼的诉说着自己如何贫困,如何迫不得已才卖了娃。本指着给娃一条活路,却不承想娃被饿死了,现在却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之类的话。吴水旺心肠软,就到处借钱,把卖娃钱还给了那对卖孩子的夫妇。

吴水旺夫妇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巧云身上,巧云也乖巧可爱,健康成长。奇怪的是,一到晚上,水旺媳妇只要一出门,总爱被鬼魂附体,总是撞见巧云死去的妈妈。每当被鬼魂附体时,水旺媳妇披头散发,两眼呆滞,悲伤地哭着说:“我的巧云啊,我舍不得你啊……大哥和嫂子,你们可要疼爱巧云啊……”有多少次,水旺媳妇总是说着类似的话。每当这时候,吴水旺就打开大门,一边做出引导的动作,一边口中高声说道:“弟妹,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们很疼爱巧云的,请你快出门上路吧。”过了一会儿,水旺媳妇果然就恢复了常态。

01

        母亲出生时的那所窑洞,姥爷带全家人搬离后,住进了老宋一家三口——夫妇二人和女儿宋凤。老宋是河南宝丰县人,靠打拨浪鼓经营日用百货为生。老宋平时走街串巷,能说会道,是个精明的小生意人。他本来在宝丰老家有老婆,还有两个儿子。可他在邻乡走街串巷时,又用花言巧语拐骗了一个大姑娘。俩人一块私奔到了咸阳,继续以打拨浪鼓经营日用百货为生,后生下了宋凤。

        老宋一家是在宋凤七八岁的时候搬进那所石窑的。大约一个多月后的夜里,姥爷听到一个小女孩惊恐而凄厉的喊叫声,是从石窑里传出来的。姥爷慌忙起床,挑着一盏马灯往石窑方向跑,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在窑顶上站立着,走近了却不见了。姥爷走进石窑,里面尘土弥漫,睁不开眼。一个小女孩光着身子在惊恐地大声哭喊着:“救救我爸爸,我妈妈也被砸着了……”原来,半夜里,老宋一家三口睡得好好的,宋凤和爸爸在一头睡觉,宋凤的妈妈在另一头睡,石窑上的一块石头落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老宋的胸口上,老宋当场死亡,宋凤却毫发未损。宋凤的妈妈听到后,哭喊着起来扒拉老宋身上的石块,又一块石头落下来,砸在宋凤妈妈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宋凤妈妈嚎叫着不能动弹。姥爷喊来了周边邻居以及住在附近的宋凤姨和姨夫,在大家的帮助下,宋凤妈妈被救了出来,但已经瘫痪了。大伙忙活到天亮,为老宋买来棺木,把老宋入了殓。又齐心协力把棺材运到石窑北的塬上埋葬了。

        七八岁的宋凤开始担负起照顾妈妈的重任,宋凤给母亲做饭,做好端给母亲吃。宋凤妈妈大小便失禁,宋凤就为妈妈缝制灰布袋(用柴草灰装在布袋里垫在病人身下,相当于现在的“尿不湿”),为妈妈端屎端尿地伺候了二年,宋凤妈妈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成了孤儿的宋凤被宋凤姨和姨夫接走了。

         宋凤跟着她姨和姨夫过日子。她姨和姨夫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他们待宋凤很好。平时,二人不但让宋凤吃好穿暖,还供她上学。可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年,宋凤姨又因病去世了。年幼的宋凤只有跟着姨夫老孙生活。老孙是个厚道人,中等身材,微胖,整天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慈善的样子。老孙继续供宋凤读书,一直供到宋凤六年级毕业。毕业后,宋凤被当地居委会安排进了一家国营火柴厂当工人。宋凤有了工作后,吃住在厂里。邻居们都夸老孙心眼好,有人又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老孙再婚一年后,他老婆为他生了一对白胖的双胞胎小子,人们都说这是老孙积德行善得到的幸福生活。

         小学毕业后,十四岁的宋凤长成了大姑娘,身高一米七,微黑的皮肤,身材苗条麻利,大大的眼睛,爱说爱笑的,很漂亮。每年,宋凤都要在特定的日子到塬上给她父母和姨母上坟。母亲那时大约七八岁,宋凤总爱带着她到塬上去玩。母亲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到秋天时她跟宋凤一块到塬上玩耍的情景。咸阳的塬上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芳草萋萋,没有高大的树木。成片成片的土坟布满塬上,像一个个凸起的小山包。远处有零散的、高大的陵墓,陵墓旁边立着石碑、石马、石人等石雕建筑。秋天的塬上有很多低矮的酸枣树,一簇簇的,上面结满了红红的酸枣,尝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塬上还开着很多不知名的野花,遍地都是。野草丛中,成群的绿油油的蝈蝈爬来爬去,一个个肚大腰圆,肥硕。宋凤在塬上成片的黄土堆中找到她亲人的坟后,就蹲下来,一边用火柴点燃了她带去的火纸,一边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一些表达哀思的话。祭奠完毕后,宋凤就带着我母亲在塬上摘酸枣、采野花、捉蝈蝈……直到夕阳西下,她们才带着劳动果实,依依不舍地走下塬去,慢慢回家。

        过了二年,吴水旺又在四合院附近买了有几间平房的小院居住。吴水木和吴邮信是来自吴水旺老家的两个年轻人。那个年代里,阶级出身很重要,两个人出身成分都是“地主”,在长葛老家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两人中学毕业后,商量着要走出家乡,到外面去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于是他们想到了在咸阳的吴水旺。吴水旺热情好客,收留了来投奔自己的两个年轻人,腾出两间房,让他们住在自己的小院里。吴水旺还四处打听咸阳市的招工信息,热情帮助两个年轻人找工作。当时,咸阳市刚解放不久,一切百废待兴,工矿企业经过公私合营的改造之后,全部变成国营单位。同时,需要招聘大批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技术工人。不久,吴水木和吴邮信凭着各自的中学毕业证先后找到工作。吴水木进了咸阳市纺织厂当工人;吴邮信则进了咸阳市铁路部门当了工人。两个年轻人有了工作后,先后离开了吴水旺的平房小院。

         那时,咸阳市人民政府经过人口统计,在城市规划范围内建设了一批新村。吴水木住进了离姥爷家较近的马家院自建村。吴水木把他的母亲和弟弟吴林木也都接了过去。吴邮信去了咸阳南部工作,离吴水旺较远。过了一段时间,吴水旺因为工作调动,卖掉了平房小院,举家迁往宝鸡市。

          姥爷一家和吴水木一家因为河南老乡关系相处得很好。有一年,吴水木需要回老家去迁移户口,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劫匪拿着砍刀架在吴水木的脖子上,威胁吴水木把钱和物全部拿出来,不然就杀了他。吴水木把身上的二十元零钱和二斤糕点全给了劫匪,劫匪才放他回去。幸亏他母亲事先把一百元钱缝在了吴水木里面穿的褂子上,否则,吴水木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迁移完户口的吴水木回到咸阳后,连续几天高烧不退,说胡话。他的母亲知道他是因为受惊吓而致,说是吓掉了魂儿。于是每天拿一面铜锣,站在十字路口,脚踩青石,每天两次,早上五点,晚上十一点,边敲铜锣边大喊“吴水木”,给他叫魂,连叫七日,吴水木一粒药也没吃,居然康复了。

         1960年的夏天,吴水木和她母亲回老家长葛县办事去了,家里只留下正在上中学的吴林木。在那个困难的计划经济年代里,城市和农村都实行供给制。市政府定量供应给市民的食物远远达不到温饱的标准。吴林木那时正是半大小子,正长身体的时候,特别能吃,每天放学回来,总是饥饿难耐。有时他把一天的口粮做一顿吃了,才勉强吃饱。麦收季节,他母亲和哥哥还没有回来,吴林木饿得不行,中午放学后,偷偷跑到附近麦田里拽麦穗,揉揉吃生麦子。一天中午,他刚吃了一把麦子,就被看管麦田的人发现了。看麦子的人把吴水木扭送到派出所,告他偷生产队的麦子,并要求派出所要严肃处理。派出所民警问了吴林木的家庭情况和住址,得知他的家长都不在家。民警要求吴林木找一个在咸阳的监护人,否则就通知他的学校,让学校开除他。吴林木吓得瑟瑟发抖,他紧张地思索了一会儿,说出了我姥爷的名字。派出所通知我姥爷到所里领人,姥爷得知后,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去派出所做担保,签字、按手印,领吴水木出来。吴水木见到我姥爷后痛哭失声,姥爷把他领回家并让他在家吃中午饭。在吴水木的母亲和哥哥回来之前,只要姥爷发现吴水木没吃饭,都会叫他到家里吃饭。尽管那时候姥爷家人口较多,并无余粮,姥爷一家还是要省出一碗饭来帮助一个可怜的孩子。

         后来,姥爷一家回河南老家时,吴林木送到火车站,拉着姥爷的手哭着不让走,火车要开动了,他还不愿下车,硬是被姥爷推下了火车。姥爷后来听说,吴林木考入了航空航天大学,成了工程师。

       母亲7岁那年在咸阳市秦都区文汇路小学上一年级。那时,咸阳市已经开始推广普通话教育,要求学生们不但上课时要讲普通话,平时也要坚持说普通话。文汇路小学的学生们每天上学到学校门口时,值班老师都会用普通话问学生一些日常生活方面的问题,比如,你吃过了么,你吃的什么饭,你家住在哪儿等等一些问题。学生必须用普通话一一作答,否则,就会被留在门外接受普通话老师的“再教育”。

         姥爷在秦都区运输公司工作,每到周末,公司都会按职工家庭人口数发给职工电影票或戏票,让职工和家人一起享受休闲娱乐的周末时光。姥爷经常带着全家去电影院看电影或去戏院听戏。听戏时,座位前面的小桌上的瓷盘里放有瓜子和茶水,观众可以边欣赏戏曲边喝茶水、嗑瓜子。戏曲表演也不仅限于说唱,还有扭秧歌、踩高跷、跳舞等多种表现形式。

       那个时候,每到麦收和秋收时,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到农村帮助农民收庄稼。学校把学生分成若干小组,每个小组有三四个学生,对接一家农户。开展为期一周的“农民小帮手”劳动实践活动。学生们到所对接的农户家后,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母亲和同学们一起积极帮助农民做捆庄稼,拾庄稼,推车子,送水等工作。当地农民大都住在地坑院里,家里养着马、骡子等大牲畜。农民赶着马车到地里,依靠畜力拉着一垛一垛的庄稼,缓缓回到打谷场上。母亲说,蓝天白云之下,黄土地上一望无际的丰收场景和劳动场面是那么壮美,那么热火朝天,让人难以忘怀。正是在这期间的劳动实践中,母亲向农民老大娘学会了蒸馒头、泡酸菜等生活的技能;学会了收庄稼、种庄稼等劳动技能;了解了农村生活和农民状况,丰富了认知。

        姥爷毕业于国民政府黄埔军官军校,是胡宗南部的国民党军官。1950年陕西解放,国民党部队仓皇败逃台湾。因家眷在大陆,姥爷不想去台湾,在随大部队逃跑的过程中,他开了小差,脱掉军装换上便装,偷偷返回了西安城。在西安,姥爷被解放军俘虏了,解放军对国军宽大开明,力劝姥爷识时务,弃暗投明。姥爷向共产党投诚后,被分配到陕西省咸阳市国棉一厂工作,后来又调到咸阳市秦都区运输公司任职。1961年,姥爷得了一场重病,险些去世。病愈后,姥爷痛定思痛,忧伤不已,甚至有些后怕。他少小离家,投身军旅,出生入死几十年。解放后,刚刚过上稳定的生活,又罹患重疾,而且子女尚未成年,作为家庭支柱的姥爷自然考虑了很多,思乡之情也日益强烈。他担心,如果有一天他病逝了,他的孩子将不知道老家何在,他自然也无法归葬故里。

        1962年,姥爷做出了一个关乎全家人命运的重大决定——回河南沈丘老家。姥爷辞去工作,卖掉四合院,注销了城市户口,带领全家人毅然决然地乘火车回河南老家。

         那时正是大饥荒的年月。在郑州火车站,母亲看到了她终生难忘的景象。成群的衣衫褴褛的乞丐露出饥饿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可吃的东西,旅客的食物和衣物都成了他们惦记的对象。一位旅客脱了鞋子刚刚躺在候车厅的椅子上准备休息,鞋子就被一个赤脚的小偷飞快地穿上逃跑了。舅舅买了一个烧饼刚吃了一口,一个小乞丐趁他不备夺走了烧饼就跑,舅舅追他时,小乞丐朝烧饼上吐了口唾沫扔掉了。看到舅舅生气回头不要烧饼了,乞丐又回头捡起来吃了起来。看到这些,母亲心里感到很难过。但是,年幼的她还不知道农村老家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回到河南五十多年来,母亲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坎坷曲折。年迈的母亲似乎对以往很多事情都渐渐淡忘了,可是,唯独对她小时候在咸阳的生活记忆如昨天一般清晰。

每一次,母亲向我们讲起她在咸阳生活的点点滴滴时,她都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沧桑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暗淡的眼神也忽地变得神采飞扬,像是又回到了她的少年时光。在她的心里,在咸阳生活的日子,像是一坛历经岁月的美酒,时间越久,越值得品味和怀念。尽管,时光的列车早已驶进了岁月的深处,母亲也从少年走到了人生的老年。但是,咸阳的生活在她心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有一次,母亲用手指着西方对我说:“咸阳就在我们这儿的西边。”我说:“我知道,明年春天准备带你去咸阳走走看看。”看到母亲的脸上显出期待的表情,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我知道,在母亲心里,可能,咸阳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作者简介:

张国立,男,1979年2月出生,河南省沈丘县人,周口市作家协会会员。平时爱好阅读和写作,作品散见于《周口日报》、周口晚报》及一些网络平台。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