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聚团  文：赵丫 / 版式设计：玉丽 / 图源：网络  父亲在芳子十五岁那年娶回一个叫耿立志的女人。听十里八村的人说，耿立志二十一岁结婚，婚后十四年没有给夫家生育一儿半女，婆婆怂恿儿子离婚成了必然的结局。只是夫妻感情甚笃，不禁抱头痛哭，场面凄凉得连老天爷也跟着大哭了一场。耿立志夹着去时的小包又回到了娘家。弟媳是出了名的混，坏得厉害的主，哪能容得下耿立志呢？经人说和，离婚还不到一个月的耿立志被父亲用驴车接来，姑姑和叔叔在一起吃顿饭就算娶了新嫂子了。 芳子身下还有一妹，叶子，一弟，明子，新妈妈的到来，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带来了温暖的气息，脏乱破的家被耿立志收拾得干干净净，弟弟妹妹被耿立志打理得利利索索，只是芳子戒备的目光在放学后总是警惕地瞄着弟弟妹妹的脸上、手上、身上，看有没有新伤，这都是奶奶背后教给芳子的，奶奶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让芳子多长个心眼。芳子从不叫耿立志妈，明子成了芳子和耿立志的传话筒，父亲有时去打打零工，耿立志在家种地、养猪、养鸡，日子逐渐有了起色。 婚后半个月的一天，耿立志突然吐得厉害，脸色煞白，浑身无力，父亲慌忙找来了村医杨大夫，耿立志竟然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和父亲结婚才半个月，这个孩子当然不是父亲的了，天意弄人。耿立志脸上写满了激动，她说不管多难她都要定了这个孩子，就是证明给世人，我耿立志也会生孩子，不是不会下蛋的鸡。 父亲居然没有反对，甚至还有些欣喜，爸爸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赠给他和耿立志的礼物。 芳子初三要到离家五六十里的乡里的总校住校读书了，家里拮据的生活芳子心里是明镜似的，但芳子心生怨怒，耿立志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我们好吗？况且这个孩子和她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后妈总归是后妈。爸爸对芳子的住校有点举棋不定，爸爸说:“家里实在是供不起，要不就别念了，丫头家会写自己的名字，会花钱就行了，明年你妈还要生孩子……”爸爸还没说完，芳子把书包从门口拼了命地甩出去，冲着耿立志哭喊着:“你为了你的孩子，就不让人家的孩子上学，后妈的心就是黑的。”芳子哭着跑去了奶奶家，芳子觉得父亲是那么的自私懦弱，为了老婆和她的孩子，竟然要剥夺自己亲生女儿上学的权利。芳子扑进奶奶的怀里，奶奶也陪着孙女掉泪，在那匮乏的年代，都是在贫瘠的土地里刨食，连温饱都难以维持，何况又要添一张嘴还得供孩子们上学呢，特别是芳子还得月月往学校交粮食，就更让人愁了。奶奶摸着芳子的头发老泪纵横:“芳子，你爸同意要这个孩子，于情于理都该要，你妈盼了十五年了，女人一辈子不生孩子还叫女人嘛，可奶奶也心疼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听天由命吧！”那天晚上芳子住在奶奶家。 第二天中午时分，爸爸竟笑嘻嘻的给芳子送钱来了，芳子不敢接，爸爸把钱塞给芳子说:“去找二丫一起报到去吧。”爸爸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有点发黄，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开学了，爸爸赶着毛驴车拉着耿立志给芳子打点好的行李和二丫一起上学去了，二丫羡慕地说:“芳子，你妈连洗脚的盆子都给你拿了，看我妈让我洗脸洗脚就用一个盆子，你妈多好啊！”芳子有了些许的感动，耳边响起耿立志临上车时嘱咐的话:“好好学习，只有上学才能有出息啊！”  秋去冬来，除夕夜，耿立志挺着大肚子早早地包好饺子，爸爸也早早烧好了开水，芳子放好碗筷，一家人吃团圆饭。这是芳子的妈妈过世的第八个年头了。 再有一个月芳子就中考了，那是一个礼拜六的夜里，芳子梦见耿立志生了个女孩，粉嘟嘟的特别招人喜欢，芳子伸出手去抱她，小女孩却大哭起来，芳子吓醒了，直到天亮才又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有早起的同学出去问，原来是堂叔来接芳子回家的，芳子慌忙穿好衣服，堂叔用自行车带着芳子一路飞奔，尽管路上芳子追问堂叔，堂叔一脸的严肃悲伤，堂叔说到家就知道了。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是耿立志生孩子出了事吗？芳子猜测着，家里聚集了好多人，姑姑见到芳子，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我可怜的侄女，妈早早的没了，这回爹又没了，我苦命的侄女啊！”芳子不知道是谁把她抱到爸爸的灵前的，当她扑到爸爸身上的时候就失去了知觉，又被一种剧痛疼醒过来。“爸……”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撕破所有人的泪腺，芳子跪在爸爸身边，紧紧地握住爸爸冰冷的手，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握紧了芳子的手。芳子抬起模糊的泪眼，原来是耿立志也跪在爸爸的身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还会转动 让人意识到那还是个活人。 要出灵了，姑姑和叔叔强行掰开芳子和耿立志的手，弟弟妹妹和芳子抱在一起哭做一团，耿立志晃晃悠悠趔趔趄趄地替爸爸整理好衣服，轻抚着爸爸的脸，搂过芳子姐弟仨对着爸爸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闺女儿子的。”话虽不多 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爸爸走了，芳子病倒了，昏昏沉沉似非睡，饭也吃不下，耿立志不顾自己正在坐月子，炕上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将芳子用驴车拉到县医院。和医生说明情况，医生说，芳子是悲伤过度，拿上药回家输输液会好的，这样耿立志既能照顾芳子还能照顾儿子。 耿立志坐在芳子身边讲述着爸爸出事的经过:为了省钱耿立志打算在家生孩子，爸爸去接二十里外的接生的医生，芳子姐弟仨都是这个医生接生的，医生见父亲很着急，他骑摩托车先行赶了过来，家里耿立志已疼得满头大汗了，二婶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医生来了有了主心骨，耿立志愈发疼得厉害，豆粒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小家伙才不情愿地在医生的帮助下闯了出来。要不是医生有二十年的接生经验，耿立志母子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刚收拾完，医生恰巧又被另一家请了去。天已经黑了，还不见爸爸回来，耿立志担心起来，叫二叔去接接爸爸，二叔刚出村口就碰到堂叔慌慌张张地说爸爸被车撞了，恐怕是……等到二叔赶去时，爸爸早已……芳子无语泪流，母女俩就这样泪眼相望，耿立志接着说，你上初中住校，那是你爸去县城卖血挣的钱，芳子眼前幻化出爸爸那天疲惫的样子，痛哭失声。 芳子不去上学了，任谁说都是摇头。 从此田间地头就有了如下风景：地里有芳子的影子，耿立志就在家忙家务，带孩子，喂猪喂鸡；地里的是耿立志，芳子会在家哄弟弟忙家务，两个女人似乎有了约定，不声不响默契地给予着这个家全部的爱。 叶子考上了重点大学，芳子和耿立志又高兴又发愁，叶子的学费没有着落，眼瞅着就开学了，亲戚也都是捉襟见肘，可怎么办啊？这时村里的小学校长来了，他说有个好心人愿意资助叶子上大学的全部费用，耿立志问起那个好心人的名字，校长说也不知道，就这样，这个好心人不但资助叶子，就连明子上大学也是他全部承担了下来。 芳子也在村里一个小伙子的追求下在那年临近春节结了婚，三天回门那天，芳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当着弟弟妹妹的面给耿立志倒上满满一杯酒，双手递到耿立志手里，深情地依偎在耿立志的肩上，叫了一声“妈……”这一声妈，耿立志等了十四年，十四年漫长的时光，在耿立志的发鬓间皱纹里如同一夜之间晃过。每一个黑夜里，耿立志悄悄地去为孩子们掖好蹬走的被子，清晨又为孩子们做好早饭，在迎来送往中叶子和明子都上了大学，连最小的儿子梦远也上了初中了。夜深人静时，耿立志对着空荡荡的墙壁也曾凄然泪下，这些年没有芳子，自己也很难撑到今天，在相依相偎中母女俩早已相濡以沫，耿立志心存感激，如果不是芳子爸爸的成全，儿子可能不会来到世间，更感激芳子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毅然和她顶起一片天。耿立志接过芳子递过来的酒杯仰头喝尽，酒里的情和意都一并咽下。 梦远也住校了。剩下耿立志一个人独守老屋，形只影单。 芳子生了孩子，外孙子长在姥姥家，耿立志乐呵呵的全是满足。 外孙子上幼儿园了，某一天回家问妈妈：“人家小朋友都有姥爷，我姥爷去哪儿了？”芳子半天才憋出一句：“姥爷出远门了。”“噢，我姥爷是出远门了，啥时候回来啊？”“快了。”芳子含含糊糊地回答，儿子蹦蹦跳跳地跑去找姥姥去了。 夜里，芳子和丈夫大山提起儿子问她的话，“我妈真的是太孤单了。”“那就给咱妈找个伴，听说咱妈先前那个老伴刘玉发一直都没找呢，原来人家两口子感情挺好的，要不是他妈也不至于……咱再给咱妈撮合撮合，他又是梦远的亲爹。”大山本来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语惊醒梦中人，芳子一下爬起来，拉亮灯看着大山，大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头，芳子急眼了呢。“明天你去你二姑家，让二姑去问问，透透人家的意思，要不显得咱多被动啊。”大山二姑和刘玉发一个村子，芳子才这样说。 年轻人认准的事是雷厉风行，一早大山就去了二姑家，催着二姑去问，二姑回来点着侄儿的脑门说：“妥了”。 其实，刘玉发一直都在关注着耿立志，只是经过流年的蹉跎，特别是知道耿立志怀了自己的孩子，又听说了芳子的爸爸是去请接生的医生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刘玉发就更悔恨自己在最后时刻没能把握住自己，而错失了爱人和儿子，让芳子的爸爸也丢了性命，他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他想帮耿立志，但他太了解耿立志的性格了，她不会接受的，耿立志会认为他在怜悯她，说不定会激怒耿立志弄巧成拙，他不敢轻举妄动。当他知道叶子上大学的学费还无着落的时候，他找到芳子村里的小学校长，商定好，每一次都以朋友的名字去某一个城市把钱打给叶子和明子，尽管芳子姐弟多次以各种方式寻找过好心人，刘玉发和校长都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刘玉发总以打工居无定所回绝了姐弟的相见请求。这次大山二姑去问，刘玉发当然是求之不得啊，只是不知道耿立志是否还记恨当年自己犯下的过错啊？  芳子带着儿子住在姥姥家这是常事，只是这次芳子是带着使命而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耿立志感觉得出芳子有话要说，“鬼丫头，有话就说呀？”耿立志边逗着外孙子边对芳子说。“妈，我说了你别生气昂，妈，儿子昨天问我人家咋都有姥爷，他咋没有，我说，姥爷出远门了，就该回来了，儿子的话提醒了我，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现在我才知道妈的不容易，妈，你自己太孤单了，你和玉发叔复婚吧，玉发叔是个好人，他为你至今都没找呢，我已经让大山和玉发叔打过招呼了。”芳子撒娇地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儿子却吃醋地坐在姥姥的怀里，把妈妈推开说：“这是我姥姥。”“那是我妈。”芳子和儿子打着架，耿立志笑着搂紧外孙子，眼里蓄满了泪，快二十年了，那夜和玉发分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飞离了她的身边，自己独处已成了习惯，内心里曾经的怨恨早已风轻云淡烟消云散了，她从没想过要和玉发复合，过惯了孩子们围前围后的日子，还能接受玉发吗？ 芳子不容母亲回答，在电话里吩咐大山明早把玉发叔带来和母亲相见。 芳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贪炕，早早起来逼着母亲换好新衣，梳洗打扮好，母亲年轻了许多，在芳子的眼里母亲今天最美！ 耿立志没有过多考虑，快二十年没见了，见见也罢，也好了了女儿的一番心意。刚刚吃过早饭，大山的摩托车就在门口响了起来，母女俩迎出屋，玉发叔正笑呵呵地走进来，玉发叔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估计也是被大山逼着的，不过一身稍显发白的衣服还是耿立志给他买的，那是耿立志喜欢的样式。芳子和大山忙不迭地倒茶拿水果，把好吃的摆了一炕，才借故溜之大吉。 岁月是一把无情的刀，两个曾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的夫妻，在岁月的啃噬下，斑白的鬓角和深深的皱纹里都是经年的沧桑，当活生生被世俗剥离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同时也剥夺了青春的花季年华，曾经的种种情意和缠绵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东流去，当心与心再一次触碰在一起的时候，那被揉搓的痛都被酸涩的泪回填，相互对望的泪眼里，无言的感伤再一次燃起火花，炽烈的熊熊燃烧，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却又戛然分开，恍如梦境，世间轮回今生终又等到你，感谢生命里还有机会，还有足够的时间补偿，这迟来的幸福也醉人心肠。 放寒假了，叶子、明子、梦远，都在同一天赶回家里，因为他们都接到大姐的电话指令了。 满桌子的饭菜红红绿绿带着喜庆喜气，校长也被请来了，母亲和玉发叔坐在一起，校长打开了话匣子，他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都围坐在桌旁，校长讲到一半已是哽咽难言，另一半无需再讲，满桌子的人都知道了结局。这一家人举起了酒杯，感激感谢全在酒里，齐声祝福母亲父亲！ 爱无边，把一家人聚在一起，抱成团！情似海！  作者简介 赵丫，尘埃里的野草，梦想哪一天长出翅膀，能自由自在的飞翔！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玉丽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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