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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 | 徐兰英 | 陌生的朋友

 香落尘外 2020-03-14

  

作者:徐兰英    图源:网络    版式设计:路人

阳春三月,百花盛开,油菜花也悄无声息地开了,油菜开是一个最长的花期,长达个把月之久,每当这时候,在我们江南,荒草地,野树林,都会有一些搭着瓷钢瓦的篷子,他们大多都是来自浙江一带的养蜂人。每当我看到那些养蜂人,我就想起三年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想起那年那两个陌生的朋友来。

那时,我在杨套小学附属幼儿园上班,一天中午,放学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而我没带雨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透过大雨,朦胧中我隐约看见野树林旁有一个临时搭建的瓷钢瓦篷,我索性钻了进去。

篷里的女主人拿了一条崭新的毛巾给我擦脸,我随意打量了女主人一下,可能比我要大一点,红扑圆润的脸上带着笑容,个头中等,略胖。男主人端了一个小板凳过来,倒了一杯水给我,叫我歇一会,不要急着回家,等雨停了再走。

可是等了半个小时,雨依然在下,而且越下越大。下午两点还要上课,我简直要急掉了腰子,说实在的,我上班可没迟过到呀,若今天迟到了可咋办?我看了一下时间,不能再避雨了,回去还要烧饭。于是谢过了两位好心人,准备起身告辞,男主人立即找来一件雨衣,让我披在肩上,我连一声谢谢都没有来得及说就急着赶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对家里人说,今天多亏了两位养蜂的陌生人,不然我淋雨会感冒的,也会影响上班。家里人说养蜂的人千里迢迢的来这里养蜂,挺不容易的,如果家里有什么多余的菜可以送一点过去给他们。“对,送点菜。”于是我冒雨在菜地里砍了几根莴笋、芹菜,加上人家给的十来个鸡蛋,一起放进了电瓶车的后备箱。中午来不及送过去,下午放学回家,我特意带上雨衣和我准备好的菜,再一次来到那个瓷钢瓦篷里。

刚坐下,许多蜜蜂围了上来,在我耳边嗡嗡直叫,我怕蜜蜂蛰了我,用手拍打。大姐说不用害怕,它只是叫,有些吵,就像小孩子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一样高兴。这是它们的本性,不会蛰人,我才放了心。约摸过了几分钟,那一些蜜蜂真的飞走了。

我把叠好的雨衣和带来的菜一起递给大姐,大姐接过雨衣很是客气,说还雨衣就是了,还带什么菜?我说是家里种的,不花钱。大姐说:“不花钱也费力呀!”

我看到她桌子底下放着许多菜,她说是这里的村民送来的,还说这里村民特别好,有一个姓许的人还送了她一壶香油。

提起那个姓许的人,我认识,许灿的爷爷。他是最小气的,但人不坏,村里的人谁也享不到他家的东西,但对于外来的陌生人他却如此大方,我暗自惊讶。

我说,他们送菜就送菜呗,你们养蜂是流动的,总不能背着菜园跑吧?再说在乡下买菜也不方便,大姐连连点头。

再看了一下篷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液化气灶,一台电视机。锅碗瓢盆,简单的洗换衣服。篷子里还有许多用塑料袋装着的白糖,大姐告诉我,那是以防淡季,没有了花,用来喂蜜蜂的,那是蜂的粮。

篷子外面有一个晒衣架,百把个长方形的蜂箱,每个箱盖上面都钉有金属铁皮,以防蜂箱因长时间淋雨而腐烂。

再看看蜜蜂,到处都是,星星点点,上下飞舞,布满了整个油菜地。出于好奇,我问大姐蜜蜂知道回家吗?大姐告诉我,蜜蜂靠自己飞行时留下的气味辨别方向回家,有时过几天才回来。

大哥戴着养蜂人特制的太阳帽,在蜂箱旁边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木框子,用一根针在挑着什么,我看不懂。大姐说是在挑蜂王幼虫,那个很贵的,也是蜂糖的精华。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靠这些蜂糖与蜂王浆卖钱。天渐渐黑了,我家离这里还有几里路,我怕坐时间长了,影响他们的生活,大姐说下午没事,要我多坐会儿陪她聊天。

从大姐谈话中得知她是昭潭良田人,与我是老乡。她说,当年村里来了一个从浙江来养蜂的人(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她看中了他,死活要嫁给他。当时她父母亲不同意,说养蜂人就像讨饭的一样,到处流浪,一辈子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家。

可是她就是不听父母的,养蜂的人也是人啊,或者说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原因,既然选择了他,就无怨无悔,十多年来,他们同甘苦,一起闯天涯,直到她父母生命垂危时才回去住了一阵。姐妹们也因她嫁给了一位养蜂人而瞧不起她,他们的孩子都上小学了,还不知几个姨妈家的大门是朝东还是朝西,孩子们平时都是跟爷爷住在老家。

我问她:“您老家有房子吗?”

”有房子,在浙江乡下建了一幢楼房,可一天都没住过。蜜蜂在哪里,我们人就在哪里。现在江南油菜花开,可能要住上个把月。”

 “油菜花过了,你们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哪里有花就去哪里。”

 “你们太辛苦了,养蜂人都这样吗?”

“是的,都是这样的。”她说。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升起了一弯月牙,天晚了,我准备回家。临走,大姐把一瓶装好的蜂蜜递到我手中,她说没别的意思,就因为我们是老乡,希望我以后经常过来玩。接过大姐递给我的蜂蜜,我心里热乎乎的,晚上睡觉,脑海里老是浮现出他俩的身影。

从此,每天上学放学我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看那个篷子,无形中,那个篷子成了我上下班必会留意的风景。见了面打个招呼,或相视一笑,我忙我的工作,她忙她的事业,也没时间在一起闲聊。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天,我们这里刮起了七级台风,大风吹断了许多树枝,有的村民家屋顶上的瓦片也被刮落地上,摔得粉碎,有的人家太阳能都掀翻在地了,四处一片狼藉。我忽然想起了瓷钢瓦篷里的夫妇俩,不好,他们肯定也会遭受到损失的。

我赶紧往野树林赶,还没走到那里,远远就看见瓦篷房顶被树枝打穿了一个大洞,外面的蜂箱盖也被风吹得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地,蜜蜂全跑了。这可如何是好?大姐焦急的神情全在脸上,大哥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他们心里一定难过极了。我说你们先别急,我在这里熟人多,一会找人先帮你们把房子修好,下雨就不怕了。

下午放学,我请来了一个会电焊手艺的学生家长,先把树枝砍掉,然后找来了一块差不多面积的瓷钢瓦焊在上面,又检查其他有没有漏雨的地方,补焊。焊好,大哥硬要付他工钱,家长也没收,说养蜂人在外面也很辛苦,他只是帮了点小忙。

房子修好了,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下一步是怎么把蜜蜂引回来,蜜蜂可是他们的生活的来源。大姐说,不急。她把蜂箱盖一个一个拾起来,又采了一些野花放在在蜂箱上面,不到两个小时,蜜蜂们陆陆续续回家了。为感谢我,大哥大姐要留我吃晚饭,我婉言谢绝了。

第二天我又来到瓷钢瓦篷里,借助太阳能发出的微弱的光,大姐在把蜂箱上的长木框一个一个搬到篷子里,大哥依旧在长方形框子上用针挑蜂王的幼虫,俩人动作协调,恩爱有加。房子虽小了点,但因为有爱,很温暖。

我本以为养蜂很简单,蜜蜂只要有花,就能酿出香甜的蜂蜜。大姐告诉我,他们一天到晚都很忙,要取蜜、人工授粉、培殖优良蜂种,有时忙得连饭都没空烧,只是煮一点面条充饥。不说不知道,说了才知道养蜂是一种很繁忙、琐碎的工作,养蜂的人很勤劳,也很辛苦,他们收取的每一滴蜂蜜,都是劳动汗水的结晶。养蜂虽是一种不起眼的工作,但养蜂人那种在平凡中见坚韧的精神值得我去学习,以后,我不会再因为一点点困难而矫情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也成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油菜花花期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也意味着他们俩很快就要走了。最后一次给他们送菜时,大姐说,过几天他们要搬到安庆,先住一阵子,等打听到哪里有花再往哪里去。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他们走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抽出时间匆匆赶过去送他们,大姐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第二年春天他们还会来这放蜂的,她还会送我更好的蜂蜜。

他们走了。再路过那片野树林时,我心里常常感到一阵失落,然而又期待着明年的春天,想着等油菜花再开时,他们还会回来的。想着想着,心里又欢喜起来。

可是,第二年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他们没有来。

春去春又回,又一年油菜花开了,每次看见那些搭着瓷钢瓦的篷子,我都会忍不住一次一次地想起这两个陌生的朋友来。


作者简介

徐兰英,安徽省东至县人,县作协会员,爱好写作,用心灵感受泥土的芬芳;用勤劳滋润生活的艰辛;用文字歌唱人生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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