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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授权本平台发布 铜草花的春天 文：立青 版式设计：Effi Lu 图源：网络 快过年了，刘师母一边在晒腊肉，一边对着刘师傅唠叨：“你也是的，都快过年了，你也不帮帮我，这么多事叫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刘师傅不急不忙地研究着他的棋谱，想着前两天和洪师傅的那场对阵，压根没理刘师母那碴，刘师母自己唠叨着，心里越发气了，继续念叨着：“就会研究什么死棋谱，几个仔都年龄那么大了，也不去操心，香香今年都23岁了，女孩子不比男孩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还有阿生、阿峰和阿林……”香香正在切菜，一听说到自己，窝了一肚子火，一下手中没留意，划了手指一下，顿时出了血。她知道等会又会没完没了地说到自己，用水冲了一下血，一生气，甩门出去了。刘师母没了兴致，又去晒被子了。 刘师傅是58年建矿就在矿里的老师傅了。他一共生了四个子女，三男一女，算得上是好福气！除最小的还在读大学外，其余的都参加工作了，都是在矿里。工作也都稳定，但都没成家。刘师傅如今已经退休了，他不想那么多，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他才不像刘师母那样爱瞎操心，此刻，他又继续心无旁骛地研究起棋谱来！ 刘师傅的大儿子叫刘建生，参加工作后很上进，前几年还读了电大，人长得高大帅气，但因为一直埋头工作和学习，而且是家中老大，负担重些，所以一直没谈恋爱！ 虽然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但这座矿山依然保留着一个传统，即青年男女的牵手，十有八九还是要通过媒妁之言。 这不，才开春，刘师母就托了刘师傅三徒弟的老婆罗姐给建生介绍对象。听罗姐讲，女方是和建生在一个厂的，但在机关，人长得白净秀气，就是眼光高。 建生听了介绍，隐约感觉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但建生在电动轮大修车间当技术员，程弘是档案管理的资料员，两人之间很少有交集。虽然建生已近而立之年了，但听讲程弘也已二十有七，都错过了公认的最佳恋爱年龄。这些年来，建生埋首事业与学业之中，且家中的经济条件不好，常年拮据，他是老大，无瑕顾及个人问题；听说程弘出身于矿工世家，家庭条件好，眼光还高，他这心里就直打鼓，挺没自信的。可实际上程弘是个外在文静，实际心气挺高的姑娘，那些徒有其表夸夸其谈的小伙子，根本不能闯入姑娘的芳心。 既然答应了师母，就得将事儿办成了！罗姐为这事很是费了一番思忖。介绍两人约会之前，她仍不忘嘱咐建生：“见了面要主动热情，想法儿多显摆显摆自己的技术、学历，知道吗？”而对程弘，则是希望她“别高高在上，像个闷葫芦似的不搭理人家。” 两人对红娘嘱托谨记在心的结果，就是在矿山公园见面后很是冷场与尴尬。——建生总想切入自己技术好的正题，然而几番以问询生活为引子的试探，却都被程弘一本正经的答辞偏离了预设方向。他心里越是暗骂自己，嘴上就越发结结巴巴。眼见得话越来越少，程弘首先站了起来提出要走。 建生匆忙起身相送的瞬间，把自己放在长椅上的书包碰掉在了地上。这一方面加剧了他的窘迫，却也让他顿觉眼前一亮：书包里，实际是他精心准备的几张图纸，原是想适时拿出来“显摆”的，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终于算是来了。他装作去捡书包，手却揪住底部偷偷一抖，于是，那几张图纸就恰到好处地飘了出来。紧着收拾图纸时，他又故意将最下面那张扯开了一道口子，并且小声嘀咕：“哎呀，我的图纸呀。”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程弘的反应，觉得有门儿，赶紧补上一句：“这图，我可是熬夜画了好几宿啊！”他自认天衣无缝的表演，不想却早被细心的姑娘看穿。“我知道是你画的。”程弘抿嘴一笑，轻描淡写的一句回应，让建生变成了红脸关公。或许觉得自己一语道破太过无情，程弘小声解释道：“你好钻研技术，罗姐都已经告诉我了。” 不管怎样，两人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程弘重新坐定之后，就开始驾轻就熟，慢声细语地告诉建生，图纸、资料需要及时整理，最好是建立技术档案，要有封面、卷内目录和备考表，边说还伸出手比划着加以配合。而坐在一旁的建生，频频点头洗耳恭听。 在他们第二次约会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天，程弘经过医院的义务献血车，无意中向车里一瞟，结果看到了正躺着上面伸出胳膊的建生。她急忙转身走开的同时，心里却不由在想：这人心眼儿倒是不错呢。 待第二次约会正式来临，程弘特意带去了整理档案用的卷内目录和备考表，而且让建生拿出一张大图来，为他现场演示如何正确折叠图纸。见建生笨手笨脚学了一阵仍旧不得要领，索性把手一伸：“把你包里的都掏出来吧。”“这可是你的强项啊。” 建生嘴上连声赞叹，接着小心翼翼地建议，“我瞎画的图纸、资料太多了，今后你都帮我整整，好吗？”程弘抬头看他一眼，未置可否。 第三次约会的地点，已经转移到了下班后程弘的办公室。这回建生索性抱了一个大纸箱子过去，那里面，是他进入矿山十几年积累的所有图纸、资料。两人边整理边说话，尚未接近尾声，建生就开始和程弘商量下次的约会时间，嘴上的理由是因为“踏班儿”丢了全勤奖不值得。看他扳起手指仔细算计的样子，程弘并未感到意外和气恼，相反是心生一丝欢喜。同在矿山的她觉得，一个不愿为约会而“踏班儿”的男人，说明他懂得挣钱的重要，是个过日子的人。 到了秋后，建生胸戴红花的大幅照片被放进了矿山的宣传橱窗。——作为青年科技标兵，他受到了矿里的通报表彰。对此，程弘第一时间送出了祝贺。 两人的大婚之日，本是定在春节期间。双方家庭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南方一场突发的罕见雨雪冰冻灾害，让整个矿山立即转入了一场的会战。建生与程弘推迟婚期，双双放弃春节假日，奔向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刘师傅的老二儿子叫刘建峰，当兵退伍回矿山当了一名焙烧工。他的工作是把矿倒入热风炉中焙烧，要上三班倒，而且又脏又累。矿落入炉中的时候，矿尘反扑上来，整个作业面立刻尘雾弥漫，焙烧工无不矿尘满面。但是，毕竟是大国企，安全，有保障。 建峰在部队里就当文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工余时间，他经常会发表一些小豆腐块，有时，他会去矿山吧里聊天。一来一去，他认识了一个叫素素的女孩。 素素长得很漂亮，肌肤雪白，清秀迷人，冰肌玉骨，大眼睛灵动得会说话，建峰一见面就被她迷上了！ 而素素肯把爱情交给一名焙烧工，是因为那焙烧工能让她读到精彩的情书，而她是个把情书看得比金钱更重要的女子。 可素素妈不这样想，人说女孩子结婚就像二次投胎，投好了是能改变命运的。她嫌建峰没文凭，是个小工人，家庭条件也就一般般，虽然素素也没工作，但素素年轻、漂亮，怎么着也能钓个金龟婿吧！可素素是个认死理的人，她就认准了建峰，架不住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妈拿她没辙，只好随她去了。 香香是刘师傅唯一的女儿。矿山人家，女儿没有儿子尊贵，香香从小跟着妈妈做家务，初中时虽然成绩还可以但家中就不再让读了，顶替父亲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有时她也会埋怨父母，但过两年看看比她成绩好的也去当了工人，有的还当不了，待业在家，她也就心里平衡了，谁知道呢，有些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 到了适婚的年龄，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家在矿里，但人在外地的大学生。小伙子长得很精神，一股书卷气，香香心里也是喜欢的。但相处时她总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文化的隔膜是存在的，而且，小伙子要调回矿里或帮助香香调离三班倒的承诺又遥遥无期。 上班总是那么无精打采，总会有一、俩个好事之徒纠缠不清，香香不敢公开自己在谈恋爱，可四面八方都是比她还着急的人在打转。 她想得都是现实的问题，要能脱离三班倒，要一个贴心的人长期的陪伴，心中有什么苦恼烦闷随时有人可以诉说，能帮自己解决，她觉得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可现在的这个男朋友什么都不能做到，每次，他难得回来一趟，他们在一起说到这些问题就吵架，香香感到特别的累！ 香香现在这个班上有个小伙子长得也挺帅，叫伟明，经常在身边嘘寒问暖，帮她做这做那，总之很关心她。香香心里也不是不清楚，但她有时也装糊涂，小伙子人是可以，也很机灵，但没文凭，香香当然想趁自己青春年少找一个更好的。 刘师傅的老小儿子叫刘建林，他是他们家唯一的正规考上的大学生，所以对他特别看重。 建林和他的女朋友小云相识于高中，相恋于大学。 毕业那年，建林和小云又一次牵手漫步于大学校园，明天建林就要告别母校——江西理工学院，奔赴矿山。建林给小云郑重承诺：他一定要爱小云一辈子，照顾小云一辈子。 建林回矿山当上了一名技术员，而小云的专业因为矿山暂不需要未能同时到矿山。 建林上班没多久，就开始跟着师傅，维护检修电气设备。刚开始非常不适应厂房的工作环境，气味大，粉尘多，一个班下来，他经常被弄得精疲力尽。“没想到在矿山这么苦……”小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建林却满不在乎地说，“我们都是从矿山出来的，这点苦不算啥，再说我也喜欢这份工作，能把学校学到的知识用在工作中，感觉特别充实，特别有成就感。” 这一年刘师傅家特别高兴，双喜盈门，老大老二都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老大的婚事虽然推迟了，但生孩子可没耽搁，转年给老刘家生了一个大胖孙子。老二家的媳妇没工作，老刘豁出自己这张老脸，找自己当年的得意门生，如今的选矿厂厂长，找了三次，总算把这事解决了，进三产企业橡胶厂当一名核算员。 香香和外地大学生谈得累了，谁也解决不了眼前的现实问题，吹了。同班组的伟明又追得紧，香香正是要人安慰的时候，就同意了。而刘师傅和刘师母呢？只要有人对女儿好，女儿能嫁出去就行，也不要求太高，所以香香和伟明进行得也很顺利。 建生和程弘结婚后相敬如宾，特别恩爱。如今，他们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刘师傅老俩口在他们家的客厅里坐着，看着两人亲密地相互依偎，注视的目光中含情脉脉，脸上则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老二一家呢，天天进进出出也都是乐哈哈的，好得亲热起来不避人。 看着这些，刘师傅老俩口也是特别的高兴、舒心，这日子才叫日子！ 素素没有工作前，在家里给峰做饭洗衣，有暇便看峰订购的书刊。 到橡胶厂上班后，厂长让她兼管考勤和推销。业务往来中她与综合厂的周厂长相识，周厂长对她很热情。 有天，周厂长说他认识建峰，知道建峰有作品在矿山报上发表，想把建峰调到他们厂当宣传干事。素素当然比周厂长更了解建峰，建峰多么渴望他的笔能在工作中派上用场。素素更相信建峰的能力做宣传干事绰绰有余。于是对周厂长说，如果建峰真能当上宣传干事，她和建峰都会感谢他。周厂长让等着。那时综合厂真缺搞宣传的。 后来，每次见到周厂长，素素都问调建峰的事咋样了？周厂长总让素别着急。素素能不着急吗？好事多磨是成语，夜长梦多也是成语，许诺是虚到手是实。素素于是背着峰，趁推销产品的当口给周厂长送了好烟好酒。周厂长说他不需要这些。恰好有个歌舞团来矿演出，周厂长要送素素一张票。素素隐隐约约明白了周厂长需要什么，她害怕建峰下班后不知她的去向会十分着急，素素对周厂长说她对歌舞不感兴趣，没接受他的票。 素素一直没把周厂长准备调建峰她已向周厂长送礼的事告诉峰。她想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一天，在素素临下班的时候收到周厂长的纸条，让素素晚饭后到矿山公园同他商量建峰调动的事。素素明知道早春的矿山公园暗藏玄机，但为了丈夫的工作素素决定赴约。 不到40岁的周厂长很精明健谈，他说他很欣赏素素的美丽和诚挚；他说素素嫁给不英俊的建峰实在太亏，因为迷恋写作的建峰不可能成功，指望建峰素素将永远得不到实惠的享受；他甚至说建峰不值得素素为之忠诚；然后他说希望素素能做他的朋友，那样，素素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帮她。第一次听到别人把自己所爱的人说得一无是处，素素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素素冷冷地看着周厂长，知道他调建峰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钓她，便告诉他，她不是不要朋友，但是，如果谁企图让素素背叛自己的丈夫，她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这时，周厂长告诉素素，他们厂班子已经同意把建峰调去当宣传干事。虽然，素素是多么渴望尝尝当宣传干事妻子的感觉，但素素毫不犹豫地对周厂长说，作为建峰的妻子，她什么时候都不能做出有损丈夫尊严的事，她更了解她的丈夫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用妻子换工作。 一番努力之后素素没能给建峰以惊喜。 素素想她不是不具备浪漫的资本，也不是不会浪漫，她只是想如果让故事继续发展下去，会很不容易把握。浪漫一旦到了很危险的边缘，怕是很不容易回头，不如早早打住的好。 从此，素素再不想求人为丈夫调动工作。建峰一直很坦然地当焙烧工。 这样过了两年，建峰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调到选矿厂当了一名宣传干事。这一年，素素也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工作稳定后，建林和小云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租了一个40多平米的房子，开始了柴米油盐的生活。后来单位又组织招聘，小云考上了，也和建林一样成了矿山的一员。转眼间，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宝贝儿子的诞生让这个小家庭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小两口用心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努力奋斗于各自的工作岗位。 在单位里，不管是在任何的生产一线，都能看到建林的身影。他勤奋认真，脚踏实地，受到了工人师傅的喜爱。经过多年打拼，建林已经成为机电科科长。机电科分管范围点多面广，技术含量高，生产任务重，工作千头万绪，纷繁复杂。建林在单位上又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他经常连续几天几夜不回家，吃住在单位上，那是常有的事。检修、维修既要保证质量，还要保证速度，尽量不影响生产，加班延时更是家常便饭。 看着丈夫忙碌的样子，小云想，只有让丈夫休息好，才能工作好。虽然自己工作也很累，但是为了心中那份情和爱，她主动当起了“后勤部长”，操持着整个家庭，默默付出着。 有一次建林处理电器故障一星期没有回家，小云一天好几个电话，嘱咐他要注意身体，还做上几个他喜欢吃的菜，送到办公室，看着他吃完，又把他换下的衣服洗好，才放心地回去。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工作上杂乱的琐事、身体上偶尔的小疾、生活中的磕磕碰碰……然而面对一些烦恼，建林和小云相互宽慰，是彼此的“加油站”。 香香和伟明结了婚，日子却过得并不那么舒心。 伟明只满足做一个小工人，工作上不求上进，下了班喜欢打麻将。香香劝了好多次都不管用，劝急了伟明还会动手打她。香香后悔莫及，在父母和外人面前却一个字不提，自己酿下的苦酒含着泪也要把它咽下去。 当年的那个外地的大学生后来调回来了，现在已是选矿厂的书记，如果当初不是她自己放弃了那段恋爱，说不定自己现在已是书记夫人。 哎，人的命，天注定！ 对于妻子小云，建林是很愧疚的。他平时工作特别忙，一星期至少有三天回不了家。而节假日，别人都陪老婆孩子出去游玩了，却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因为所有大型检修都趁放假不生产时进行，小云虽然嘴上说工作重要，但看到她失落的眼神，建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想等以后有机会慢慢补偿她……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例行妇科检查中，小云查出了有乳腺肿瘤，到南昌去确诊的结果是恶性的。这消息象晴天霹雳，一下子将建林打蒙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妻子有一天可能会离开他。于是他放下所有工作陪妻子去看病，在一次次的化疗中，小云难受得想放弃，但都在建林的鼓励下挺了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小云渐渐有所好转，建林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从那以后，建林把全部的家务活都揽了下来，下班后的所有时间都是围着小云转，他希望能陪小云长些、久些，再长些、再久些……这是他之前的诺言，他在守自己的诺！ 夕阳西下，矿山被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暮归的人群隐没在林荫小路，给人一种愉悦的忧伤，刘师傅和刘师母手牵着手，在矿山的林荫小路上漫步，而远处，孙子、孙女们正欢快地向他们跑来…… 作者简介 立青，原名陈靖，在寂寂的红尘中，听静默花开的声音。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执行总编：风剪云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Lu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铜豌豆 风碎倒影 连云雷 夏梓言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叶儿 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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