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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女性婚内出轨的动因分析

 走路先生 2020-03-16

  婚内出轨现代社会比较高频发生的一个现象,也是街头巷尾八卦的主要话题,尤其是针对一些名人和艺人。对于其中的原委,往往是以讹传讹,受到传播者自身的局限以及好恶使传播的信息与事实真相往往产生很大的差距。明代小说《金瓶梅》以白描的笔法,描述了晚明社会,以中性的视角描述故事,不偏不倚,生动真实地穿插了几位女性婚内出轨的情节,其动机、心理、方式、方法的描写细致入微,对于现代生活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金瓶梅》中,作者费笔墨描写的出轨故事主要涉及五位女性,分别是三位女主角:潘金莲、李瓶儿、春梅以及宋惠莲、王六儿,本文对这些案例的前因后果做一个简要的分析。

  潘金莲在整个《金瓶梅》当中出轨次数、人数最多,与武大郎婚后出轨张大户、西门庆,给西门庆做妾后出轨琴童、陈敬济;这里还不包括出轨未遂的武松。《金瓶梅》中的潘金莲的行为相比于《水浒传》更加不堪,但《金瓶梅》的成功就在于对潘金莲一生的经历给出了详细的介绍,让读者对其行为的内在联系做出思考,让人产生怜悯之心。

        根据《金瓶梅》的描写,潘金莲很小的时候就被卖掉,这个经历与《红楼梦》中的袭人类似,但是由于卖去人家的不同,导致潘金莲长大后的性格与品行与袭人无法相比。潘金莲长大被二次卖给张大户后,小说交代了潘与张的不正当关系,而后潘金莲嫁个武大郎后又与张大户多次出轨,甚至导致张大户死亡。这里面潘金莲行为的动机应该比较类似现代心理学中的“习得性无助”,从主观上讲,潘金莲不可能存在对张大户的爱慕之心,关于这点,可以在潘金莲对武松、对西门庆的情节中看出;同时潘金莲也不是一个贪图财物的人,这一点,可以从她给西门庆做妾后的情节中看出来;同时从道理上讲,潘金莲可以拒绝,因为他已经是武大郎的妻子。张大户的事情过去之后,潘金莲性格的一个显著转变就是变得过分的自尊,她非常厌恶被人轻视,在《金瓶梅》中,这样的情节举不胜数。

       高晓松说《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原型是潘金莲也是基于这也敏感的人格。这也的人格特征决定了潘金莲希望一个能够值得炫耀的配偶,就像《大话西游》紫霞“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而现实中的武大郎呢,是一个看见潘金莲被张大户欺负了装作没有看见的人。“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朝来暮往,也有多时。”。潘金莲自己也抱怨,书中写到:“ 原来这金莲自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琐,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报怨大户:“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与这样个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只是一味吃酒,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奴端的悄世里悔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到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潘金莲对武大郎的性格以及社会地位的严重不满,为将来潘金莲的故事打下伏笔。
  潘金莲嫁给西门庆后的出轨的核心目的是为了保住她自己在西门家的地位,当然,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她除了出轨以外还做了一些让人不齿的事情,这里主要分析一下他出轨琴童和陈敬济。出轨琴童的原因是琴童是西门庆的贴身人,通过巴结琴童,能够得到很多关于西门庆的内幕消息,方便其行事;而出轨陈敬济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陈敬济西门家少主地位。
  如果说潘金莲出轨的主要原因是经济上的贫穷和社会地位的地下,那么李瓶儿出轨就相对于潘金莲有着极大的不同,在《金瓶梅》中,李瓶儿可以说得上是头等的富豪,其掌握的财富完胜西门庆。西门庆与李瓶儿有这样一段对白:西门庆醉中戏问妇人:“当初花子虚在时,也和他干此事不干?”妇人道:“他逐日睡生梦死,奴那里耐烦和他干这营生!他每日只在外边胡撞,就来家,奴等闲也不和他沾身。况且老公公在时,和他另在一间房睡着,我还把他骂的狗血喷了头。从这段上看,李瓶儿的出发点和潘金莲相差不大,也是觉得花子虚没有本事(他逐日睡生梦死);但结合前后的故事仔细揣摩,就会发现李与潘是不同的。首先,潘的目的是要获得富贵,而李的目的是保住富贵;所以李曾经嫁了的蒋竹山会被李直接抛弃,因为蒋竹山仅仅是医术高超,但社会地位低下,几个泼皮就能讹去他几十两银子,如果跟蒋竹山在一起,李瓶儿的财富丝毫没有安全感,所以李瓶儿最后才选择了西门庆,并甘心做妾。李瓶儿在嫁给西门庆后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暴戾变得贤淑,历来其原因众说纷纭,笔者认为,应该是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致。

  春梅是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人,让人最震撼的一段描写就是春梅被赶出去的时候:(春梅)见妇人哭,说道:“娘你哭怎的?奴去了,你耐心儿过,休要思虑坏了你。你思虑出病来,没人知你疼热。等奴出去,不与衣裳也罢,自古好男不吃分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正说着,只见小玉进来,说道:“五娘,你信我奶奶,倒三颠四的。小大姐扶持你老人家一场,瞒上不瞒下,你老人拿出他箱子来,拣上色的包与他两套,教薛嫂儿替他拿了去,做个一念儿,也是他番身一场。”妇人道:“好姐姐,你到有点仁义。”小玉道:“你看,谁人保得常无事!虾蟆、促织儿,都是一锹土上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面拿出春梅箱子来,是戴的汗巾儿、翠簪儿,都教他拿去。妇人拣了两套上色罗段衣服鞋脚,包了一大包,妇人体己与了他几件钗梳簪坠戒指,小玉也头上拔下两根簪子来递与春梅。余者珠子缨络、银丝云髻、遍地金妆花裙袄,一件儿没动,都抬到后边去了。春梅当下拜辞妇人、小玉,洒泪而别。临出门,妇人还要他拜辞拜辞月娘众人,只见小玉摇手儿。这春梅跟定薛嫂,头也不回,扬长决裂,出大门去了。

       这段描写把一个倔强的春梅刻画的淋漓尽致,让人心有戚戚焉。春梅的出轨应该是嫁给周守备后,她的出轨最为纯粹,完全是为了体味身体上的快感,但那种敢作敢为,侠肝义胆,最后作者安排春梅“快乐”致死,也是整部书中少有的比较好的结局。
  宋惠莲是全书中有一定悲情的人物,她出轨的动机是为了西门庆的赏赐以及在获得更好的地位,让别人高看,可以“猖狂”。这点和潘金莲和李瓶儿有相似的地方,但与潘李最大的区别就是宋惠莲深深的爱护着他的老公來旺。当來旺被西门庆拿下要交官府的时候,宋惠莲维护其老公的文字煞是感人。原文:只见宋蕙莲云鬟撩乱,衣裙不整,走来厅上向西门庆跪下,说道:“爹,此是你干的营生!他好好进来寻我,怎把他当贼拿了?你的六包银子,我收着,原封儿不动,平白怎的抵换了?恁活埋人,也要天理。他为甚么?你只因他甚么?打与他一顿。如今拉着送他那里去?”当來旺被转走,关于宋惠莲的描写:这宋蕙莲自从拿了来旺儿去,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黄着脸儿,只是关闭房门哭泣,茶饭不吃。西门庆慌了,使玉箫并贲四娘子儿再三进房解劝他,说道:“你放心,爹因他吃酒狂言,监他几日,耐他性儿,不久也放他出来。”蕙莲不信,使小厮来安儿送饭进监去,回来问他,也是这般说:“哥见官,一下儿也不打。一两日就来家,教嫂子在家安心。”这蕙莲听了此言,方才不哭了。每日淡扫娥眉,薄施脂粉,出来走跳。西门庆要便来回打房门首走,老婆在檐下叫道:“房里无人,爹进来坐坐不是!”西门庆进入房里,与老婆做一处说话。西门庆哄他说道:“我儿,你放心。我看你面上,写了帖儿对官府说,也不曾打他一下儿。监他几日,耐耐他性儿,还放他出来,还叫他做买卖。”妇人搂抱着西门庆脖子,说道:“我的亲达达!你好歹看奴之面,奈何他两日,放他出来。随你教他做买卖不教他做买卖也罢,这一出来,我教他把酒断了,随你去近到远使他,他敢不去?再不你若嫌不自便,替他寻上个老婆,他也罢了。我常远不是他的人了。”西门庆道:“我的心肝,你话是了。我明日买了对过乔家房,收拾三间房子与你住,搬你那里去,咱两个自在顽耍。”妇人道:“着来,亲亲!随你张主便了。”说毕,两个闭了门儿。到最后:蕙莲一声儿不答话。打发月娘后边去了,走到房内,倒插了门,哭泣不止。哭到掌灯时分,众人乱着,后边堂客吃酒,可怜这妇人忍气不过,寻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自缢身死,亡年二十五岁。正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王六儿是全书中很有喜感的一个人物,其结局也是比较好,同时也是坑西门庆银子最多的人物,谈到王六儿就不得提提她那个奇葩的丈夫韩道国,原文:西门庆但来他家,韩道国就在铺子里上宿,教老婆陪他自在顽耍。朝来暮往,街坊人家也都知道这件事,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谁敢惹他!这场景像极了武大郎的经历,只要把韩道国换成武大郎,把王六儿换成潘金莲,把西门庆换成张大户;所以武大郎的悲剧不是因为他刚正,而是因为他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如果后来也像韩道国那样对待西门庆,结局也许不会那样惨。西门庆死后王六儿与韩道国的对白堪称经典:
  韩道国一面把驮垛打开,取出他江南置的许多衣裳细软等物,并那一千两银子,一封一封都放在炕上。老婆打开看,都是白光光雪花银两,便问:“这是那里的?”韩道国说:“我在路上闻了信,就先卖了这一千两银子来了。”又取出两包梯己银子一百两,因问老婆:“我去后,家中他也看顾你不曾?”王六儿道:“他在时倒也罢了,如今你这银子还送与他家去?”韩道国道:“正是要和你商议,咱留下些,把一半与他如何?”老婆道:“呸,你这傻奴才料,这遭再休要傻了。如今他已是死了,这里无人,咱和他有甚瓜葛?不急你送与他一半,交他招暗道儿,问你下落。到不如一狠二狠,把他这一千两,咱雇了头口,拐了上东京,投奔咱孩儿那里。愁咱亲家太师爷府中,安放不下你我!韩道国道:“丢下这房子,急切打发不出去,怎了?”老婆道:“你看没才料!何不叫将第二个来,留几两银子与他,就叫他看守便了。等西门庆家人来寻你,保说东京咱孩儿叫了两口去了。莫不他七个头八个胆,敢往太师府中寻咱们去?就寻去,你我也不怕他。”韩道国道:“争奈我受大官人好处,怎好变心的?没天理了!”老婆道:“自古有天理到没饭吃哩。他占用着老娘,使他这几两银子,不差甚么。想着他孝堂里,我到好意备了一张插桌三牲,往他家烧纸。他家大老婆那不贤良的淫妇,半日不出来,在屋里骂的我好讪的。我出又出不来,坐又坐不住,落后他第三个老婆出来陪我坐,我不去坐,就坐轿子来家了,想着他这个情儿,我也该使他这几两银子。”一席话,说得韩道国不言语了。夫妻二人,晚夕计议已定。到次日五更,叫将他兄弟韩二来,如此这般,叫他看守房子,又把与他一二十两银子盘缠。那二捣鬼千肯万肯,说:“哥嫂只顾去,等我打发他。”这韩道国就把王汉小郎并两个丫头,也跟他带上东京去。雇了二十辆车,把箱笼细软之物都装在车上。投天明出西门,径上东京去了。
  在动物(哺乳类)世界里,雌性动物几乎会把族群中所有的雄性动物当成自己的性伴侣,这样做会使自己的幼崽受到尽可能多的保护,从而使自己的后代能够繁衍下来,这也是生物世界得以延续的内在动力之一,这一点无关好坏。进入人类社会,尤其是婚姻制度的建立,人的性行为有所约束,但动物性仍潜伏在体内,环境适合,动物性就有可能发作,难免做出龌龊事来。细细品味这些出轨的女性,真的是精神出轨的几乎没有,潘金莲是为了财和性,李瓶儿是为了权和性,春梅就是为了性,宋惠莲是为了财和权,而王六儿就是为了钱。为了出轨而谋害亲夫的有潘金莲和李瓶儿;潘金莲出于严重的虚荣心,李瓶儿出于对自己财富的眷恋,她们的结局都异常的悲惨,这可能就是作者对他们做法的不齿。余下的人中,春梅的坚强、义气让人多少会产生一点敬意,宋惠莲是一个让人心头一紧的人,无论怎样,都深深的爱恋着自己的丈夫,而王六儿只是像一个跳梁小丑,徒增笑料罢了。

作者:布衣修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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