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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曹魏王都古邺砖瓦砚

 睫毛上的风尘 2020-03-22

近几年,我陆续在书房收藏了几方邺城砖瓦砚,因为邺城的砖瓦砚十分难得,所以许多爱砚韵朋友找我了解邺砖的一些问题,由此我也就花了一点时间,找了一些资料,来探究邺城砖瓦砚的历史。(注:文中砖瓦砚图片为我所藏。)
临漳史称邺,是三国故地,南北朝六朝古都。建安二十一年(216年)曹操晋魏王,邺城始为王都。曹操在此建造了铜雀台,曹植的《铜雀台赋》更令铜雀台名声大振。铜雀台,亦名铜爵台。《三国志》中《武帝纪》说:'建安十五年冬,作铜爵台'。今河北临漳西南古邺城西北隅,与金虎、冰井二台,合称三台。现台基已大部为漳水所冲毁。

邺城砖瓦,糸魏晋六朝名建筑遗迹的砖瓦,唐宋时就被文人士大夫用来做砚台。其质地细腻坚硬发墨与澄泥无异,据说用铜雀瓦砚制作的砚台,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成为宫廷名砚,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历代题咏铜雀台砚的诗词很多,宋代苏轼就有“举世争称邺瓦坚,一枚不换百金颁”的诗句。据说,铜雀台瓦砚采用漳河澄泥,纯净细腻,加入丹、铅、锡等烧制而成,外饰胡桃油,呈墨黑色泽。明崔诜《彰德府志》(注:漳德府,即相州,因邺古属相州,金明昌三年(1192年)改相州置彰德府):“砚辨云:世传邺城古瓦砚,皆曰曹魏铜雀砖砚,皆曰冰井,盖徇名未审其实。魏之宫室焚荡于汲桑之乱。”(注:即西晋时茌平的农牧民起义,汲桑与石勒率起义军曾在307年攻破邺城是实。)《邺中记》说:“北城起邺南城,屋瓦皆以胡桃油油之,光明不藓,筒瓦用在覆,故油其背;版瓦用在仰,故油共面,筒瓦长二尺,阔一尺,版瓦之长如之,而其阔倍。今得其真者,当油处必有油纹俗曰琴纹;有白花曰锡花。传言当时以黄丹铅锡和泥,积岁久锡花乃见,古瓦大者方四尺,上有盘花鸟兽纹,千秋万岁字,其纪年非天保则兴和,盖东魏北齐也。又有古砖筒者,花纹年号如砖,内圆外方用承檐溜,此亦可为砚。邺人有言曰:铜雀砚体质细润,而坚如石,不费笔而发墨,此古所重者,而今绝无,盖魏去今千有余年,若此物者,毁碎无存矣,齐砖至今未及千年,村夫剖土求之聚众愈年不得。邺民乃伪造以绐远方”。

王安石也有诗说:“吹尽西陵歌舞尘,当时屋瓦始称珍。甄陶往往成今古,尚託虚名动世人。”宋刺史李琮也说:“元丰初于丹阳邵不疑家,得唐丙申岁元次山(结)家藏邺城古砖砚,背有花纹及万岁字,与《邺中记》合。”又说:“大魏兴和二年造则唐贤所珍,已出于南城矣。唐丙申乃天宝末年,至李时二百余岁(实际322年),而砚可用如新,伪瓦之质燥,用之不能久,火力胜也。夫甄陶之物,土以为质,水以和之,必得火而后成,火力方胜则暵而水绝,虽有黄丹铅锡,焉能润泽哉。惟古瓦与砖,没地中数百年,感霜雪风雨之润既久,火力已绝,复受水气,所以含蓄润泽,而资水发墨者也。”砚侧面这种成铅锡的灰白色,古人称之为“锡花”。

记载铜雀台砖瓦砚的诗还可以举出一些:宋陈与义《铜雀砚》:“邺城宫殿已荒凉,依旧山川伴夕阳。故瓦凿成今日砚,待教世人写兴亡。”宋舒岳祥《铜雀瓦砚》:“摩挲岁久马肝死,洗涤尘开鸜眼鲜。铜雀何人收废瓦,铭文犹记建安年。”宋杨万里《铜雀砚》:“摸索陶泓不忍研,阿瞒故物尚依然。浪传铜雀檐间瓦,恐是金凫海底砖。”宋赵文《铜雀砚》:“曹瞒智计笼天下,歌舞末终铜雀夜。可怜用破一生心,不及当时台上瓦。”元元好问《铜雀瓦砚》:“爱惜钻花洗又看,画拦桂树雨声寒。千年不作鸳鸯去,唤得书生笑者瞒。”元刘因《铜雀瓦砚》:“诸侯负汉已堪怜,直笔何为迹魏编。却爱曹瞒台上瓦,至今犹属建安年。”明袁中道《邺城怀古》:“至今台上瓦,和墨尚生妍。”

清陈梦雷和蒋廷锡所编的《古今图书集成》第一百五十八卷《砚部纪事一》中记载:“相州魏武故都所筑铜雀台,其瓦初用黄丹铅锡杂胡桃油捣治火之,取其不渗,雨过即干耳,后人于其故基掘地得之,镌以为砚,虽易得墨,而终乏温润,好事者但取其高古也。下有金锡纹为真,受水处常恐为沙粒所隔,去之则便成沙眼,至难得平莹者。盖初无意为砚,而不加澄滤”。

清朱栋《砚小史》卷二说:“魏铜雀台遗址,人多法其古,琢砚甚工,储水数日不燥,世传云:昔人制此,俾陶人澄泥以葛布滤过加胡桃油埏埴之,故与他瓦异。”

《晁氏客录》:“铜雀瓦砚有三:锡花、雷布、鲜疵是也。风雨雕镌不可伪”。
由此可知,只有铜雀台的瓦才上过胡桃油,只有上过胡桃油的瓦经地下埋藏几百甚至千多年的时间才能显示这种物理特征。但由于历史上的战乱影响,实际中的邺城砖瓦砚,已经很少,而铜雀台瓦砚更加难以寻觅。

从历史记载看,曾经拥有铜雀台瓦砚的文人,宋代的有米芾、苏轼、王安石;元代的有赵孟頫、项元卞、柯九思,明代的有严嵩、文徵明。据说,南宋时的高似孙曾以数十金得邺台半砖,清朱二垞曾以白金十金购之。

在瓦砚中尤其有一种叫承檐溜的瓦砚更为难得,乾隆皇帝《西清砚谱》第一卷中收有铜雀台砚六方(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但这些都是瓦,而不是承檐的溜。溜与檐口的瓦当同量。当时,一座铜雀台的版瓦和筒瓦(即沟瓦和盖瓦)总数加起可能有成千上万,而瓦当和溜可能就只有几十或几百,它比那些珍贵的瓦来讲,不知又要少多少倍。

《古今图书集成》还说,崔诜记载铜雀台瓦“又有砖筒者花纹年号如砖,内圆外方,用以承檐溜,亦可为砚”。这种砚称为承溜砖砚,目前只有史料记载还沒有看到实物留存。

从一些历史文物来看,唐宋人改制砖瓦砚所用多为六朝画像砖。自明清金石考据学兴盛,文人喜好古砖瓦砚,书画大家使用和参与改制砖瓦砚更为风行,可供使用的材料也更多。以吴昌硕为例,其自用砖瓦多达几十方。近代大家唐云自用砖瓦砚的数量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实用角度上看,明清以来书画作品尺寸大、用墨量亦大,普通石砚的研墨速度已远不能满足需求。砖瓦下墨快,加上古砖瓦本身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亦玩赏亦实用之间使得文人、金石书画家更喜爱有加。

晚清民国期间,砖瓦砚风气大盛,再配合铭文、拓片、题跋,一时风头无两。近年来,各大拍卖会上陆续出现数量不少的古砖瓦,成交价格也颇为可观。砖瓦砚又重新被大家所重视起来。

今天,当你在案头置放着一方古邺城的砖瓦砚,你还会记得曹子建在这里留下的千古名篇《登台赋》吗?“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建安的才子们的文采是多么飞扬!可惜的是隋朝的杨坚一把火烧掉了这些繁华,文人们只能在泥质经过精细澄练而纹饰华美的古砖上,依旧寄托自己的怀古忧思!从古至今,人们历来重视文脉的延续,而古邺砖瓦砚之中所韵涵的,正是这种千百年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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